窗外的風景好像都是灰色的。

宋允額頭貼了一張創可貼,嘴角輕微撕裂的有些紅腫,他口中彌漫著的味道…是昨夜不想回看的往事。

整個人都好像是傻掉了一樣,蜷縮在車後座排,看著外麵極速而過的風景,呆滯的目光當中辨不清他的心境。

顧叔從前座的倒車鏡裏看見他這幅樣子,隻是輕微的歎了口氣:“沈管家說不想在魏公館看見您了,已經安排好了宿舍,學校都會打點好的。”

“嗯……”他愣愣的點頭。

“昨夜的事,沈管家說要多少錢您開價,這張支票現在就可以填寫,一會我會去給你父親送去。”

趁著等紅燈之際,顧叔從前排遞過來一張支票。

宋允沉默的接過來,渾身的疼痛讓他仍然不夠清醒。

從舞蹈室醒來後,除了女傭姐姐幫他包紮了傷口以外,其他人都隻是沉默而過。

剛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滿是男人留下的痕跡,嘴角紅腫還滲透著血跡,如同失去了生命的白鴿一樣,傷痕累累。

看著支票,內心當中百感交集。

男孩自知卑微,卻也笨笨的以為自己會遇見愛,可昨天好像是一場噩夢一樣紮根到內心當中。

坐在車子裏,他都沒有來得及洗個澡,顧叔就將他的行李打包要送他去學校。

沈褚弦說看見這張臉惡心,不想再見。

在車內,宋允垂下了頭,好像是柳樹彎下枝條,隻是秋風吹過實在是太寒。

顧叔在沈褚弦身邊這麽多年,何況憑借他身上的傷痕還有今天扭捏的走姿,輕而易舉的就能夠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麽。

他也知道宋允才十八歲,年紀還小,隻是深深歎了口氣:“宋先生,他不喜歡越過規矩的人。”

宋允沙啞著聲音,眼神盯著窗外,鼻尖酸澀:“沈管家討厭我…是不是?他……有喜歡的人嗎?”

顧叔搖搖頭:“我不知道。”

宋允:“他不要我了,是嗎……”

顧叔沉默不語,不過這就是一種答案。

宋允委屈的撅起嘴巴,卻覺得心裏好不舒服,哽咽難耐的轉移視線,最後還是忍不住吧嗒的掉眼淚,用長袖的衣服蹭掉,眼睛裏卻還是止不住的往外翻湧。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再也沒有人喜歡過自己了,也沒有人誇讚過自己了。

沈褚弦是第一個,怎麽還騙人啊……

“他根本不喜歡我…壞人……”

頭一次喜歡一個人,還喜歡錯了。

顧叔不知道用什麽話安慰這個突然失寵的小男孩,隻能公事公辦:“您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出來,我以後會負責一切的。”

宋允看著自己手中的支票,半晌沒有出聲。

一直到學校,車子停靠在門外後,他才伸手,將捏的皺皺巴巴的支票重新遞過去。

拿起了自己的小書包,從宋家來了以後,他隻帶著這個小書包,一直沒有換新過。

“這個,我不要。”

顧叔有些驚訝,據他所知宋氏最近的流動資金確實很緊缺,他搖搖頭:“宋先生,這個時候無論你要不要這張支票,沈管家都不會再見您了,他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不要錢。”他神色淡淡的:“我不喜歡這個。”

“昨天你父親……”

“我想去這裏,後天是我媽媽的祭日,我想去這裏看看。”宋允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著,說話的聲音很小聲:“顧叔,你可以帶我去嗎?”

顧叔看了一眼他在支票上寫下的地址,稍微點了點頭:“好。”

不過心底還有疑惑,宋允的媽媽,難道不是宋夫人?

隨後車門關上,宋允擦了擦眼淚,拿著自己的書包往學校裏走進去,他一瘸一拐的樣子,顧叔想要扶著他兩步也被拒絕了。

顧叔在原地看了半天,手機嗡嗡響起來,沈褚弦打來電話。

臨市的工廠突然出了點問題,沈褚弦此時已經不在m城了。

電話那邊聲音仍然冷漠淡然,氣息平穩:“他去學校了?”

沈褚弦坐在辦公室裏,身向後依靠在座椅上,食指夾著的香煙掐滅在桌麵上:“鬧了嗎?”

顧叔回答:“沒有,很安靜,而且除了他從宋家帶來的書包……什麽也沒拿,支票也沒要。”

他輕笑了一聲:“你沒說我不會再見他了嗎。”

“說了。”

沈褚弦吸了一口手指上的香煙,脊背發潮地扭頭望著窗外:“宋氏現在資金鏈有問題,他要清高,不要就算了,不用再給了。”

在掛掉電話之際,顧叔還是說了一下:“宋先生雖然沒要支票,但是他給了我一個地址,讓我後天來接他,說是他媽媽的祭日?”

“祭日?”

沈褚弦攆滅了煙頭,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他給你的地址在哪裏。”

“城南北街36號,我記得哪是宋氏之前開發的一片街區,現在已經是商業樓了啊。”

城南,北街,36號。

“有什麽問題嗎?”顧叔疑惑的問道。

“這是政府未撥款貧民街的地址,他去這幹什麽……”

沈褚弦的喉結不自然的滾動了一下。

這張臉,這個年齡,他的親生母親不是宋夫人。

那是誰?

還未等顧叔說話呢,沈褚弦突然內心當中有一種陰鬱的情感而來,昨夜自己臨走之前看見了地上,有血跡吧……

沈褚弦問到:“他隻提了這一件事?”

“是,隻有這一件事。”

“去查,貧民街火災的日期在那天!是後天嗎!”

“是。”

不到三分鍾,電話便隨即打來,正是後天!

十月十二號。

宋允在七歲之前沒有任何資料,查不到,養大了以後第一次出現在大眾麵前就是酒會。

宋岩鬆這樣的性格,他的幾個兒子都很高調,偏偏有這麽一個懦弱的小男孩嗎?

那種怯懦,害怕的神情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心髒一樣,讓人相信他的無辜和天真,就因為不像是裝的,沈褚弦才以為自己被迷惑了。

掛斷電話,他趕緊起身向外跨步走去,匆匆走進來的秘書差點不小心撞到他:“沈總,這合同……”

他看都不看,轉手直接略過,聲音冷漠:“回m城,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