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直覺

任甄也沒有料到,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沒見到麥麥。

和麥麥一同消失的還有陳明燦,這兩個人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很徹底,甚至連手機號都停了。

任甄的內傷一點點在好轉,然而卻還是進展緩慢,修煉也隻能暫停,可他並沒有去找麥麥。麥麥離家出走,他並沒有意想中的抓狂,因為他已經猜測得出麥麥的去向。

連他自己都不確定究竟是害怕麵對,還是因為身心疲憊不想去麵對。

他每天按時去學堂,工作上的事反而成了副業,偶爾會去辦公室裝裝樣子。馬總監拿他沒辦法,所以幹脆視而不見。

王齊山依然每天住在酒店,但是早出晚歸,沒有人知道他在忙什麽,匆匆照麵也是一臉深沉。

任甄知道王齊山並沒有放棄尋找孤山的事,還在做著修仙的美夢。這是每個人的決定和權力,就像他到目前為止對孤山的事還選擇沉默一樣。

小考之後,修仙學院儼然變成了偵查小組,每天起會花上至少一節課來討論孤山的線索,他們對任甄的試卷上的幾個關鍵詞很感興趣。

“任甄,你能否和我們解釋一下,老氣、長頭發、愛發脾氣、饞嘴、固執、會飛……這幾個詞代表什麽嗎?”

這也是他第四次聽到同一個問題了,之前他的回答總是簡言意賅的兩個字:“直覺。”

但這次問他的是吳義鋒老師,這個滿腹推理哲學的煎餅大叔是不會那麽好糊弄的。他隻好道:“因為見過會飛的女人的背影,當時她穿著紅色長裙,以此來想像孤山的外貌特怔和性格特征。”

“你是怎麽根據背影來想像出外貌特怔和性格特征的?”

“直覺!”

吳義鋒老師隻好作罷。沒人規定不能天馬行空。即便是得了零分那也是學員自己的事。

吳義鋒轉向九爺道:“葛振天同學,為什麽你考卷是張白紙?”

直到這一刻,任甄才知道九爺居然為了他交了張白卷,這就等同於自動放棄了求仙之路。

原本以為九爺可能會把麥麥的資料全部寫上,他沒有勇氣做的事九爺起碼可以做到,就算九爺因此拿了個滿分,他也不會有任何抱怨。因為這是捉妖師的職責所在。沒想到九爺什麽都沒有寫,這實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九爺輕描淡寫的道:“因為想不到孤山會在哪裏,老師。你為什麽當著其他人這麽問,怪不好意思的。”

可看上去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吳義鋒搖搖頭:“除非孤山不存在這個世上,你才有機會得到分數。”

九爺咧咧嘴,滿不在乎。

吳義鋒無奈的直搖頭。

其他人的答卷也陸續被公布。

李輝的答卷是:漁村深處。小路旁邊。民宅裏,紅衣少女。這說的不正是那四張圖?這個答卷內容完全是看圖說話。

葛奶奶奶的答卷是:薑無海、藏寶室、靈獸。她把九爺之前告訴她的事,都寫在了考卷裏,比起交白卷而言,聊起碼勝於無。

吳瓊花和蔡卓亭的基本雷同,寫的都是:暗器、池塘方圓兩公裏……不同的是,其中一個寫薑無海,其中一個寫釣魚翁。

餘紋樂的答卷則有點敷衍。隻有三個字:在漁村!

他把範圍擴大到了一個村莊,萬一瞎貓碰上死耗子。也不至於一分沒有。

……

從紙麵上看,所有人都隻是在猜,而且提供的線索都毫無價值。唯獨洛傳和林丹的答卷很是特別。洛傳寫了一首詩:“潮隨暗浪雪山傾,遠浦漁舟釣月明。橋對寺門鬆徑小,巷當泉眼石波清。”

如果按詩裏所描述的,孤山所處的位置並不在漁村,即使是南田想要找出這樣的地方,想破腦筋也想不出來一個,難不成是在別的地方?

洛傳提供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答案。

林丹寫:“身邊的人,了解她的人,凶手,會飛的女子,林鳳祥。”

林丹在懷疑林鳳祥,甚至把名字直接寫上了上去。

這一刻,任甄意識到了他和林丹的區別,林丹比他想像的要更加冷酷和堅強,林丹做到了他做不到的。目前為止,麥麥是他的最大弱點。

幾乎是集體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孤山上。他們要麽外出繼續尋找孤山的線索,要麽討論各自的關鍵詞,隻有任甄和九爺顯得意興闌珊。他們恰恰是知道正確答案,卻緘口不提的人。

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林鳳祥被當成孤山嫌疑被捉起來,在這個少女的咆哮聲中,兩個老師終於搖頭放行。林鳳祥不是,林丹的答卷錯了一半。

漁村裏所有可疑的人都被通通蒙上眼睛帶到兩個老師麵前,包括釣魚的、包括賣藥的……

簡直亂了套!

完全是病急亂投醫的感覺!

實際上,靖潔和吳義鋒兩個老師也放任學員們去胡鬧,他們似乎是在等待一個冥冥中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已經呼之欲出……

……

……

黑夜如期而至。

太陽會升起,也會下落,這個夜晚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但是氣候卻是急轉直變。

溫度驟降,還未到冬天的南天莫名的下起了大雪。習慣了悶熱潮濕天氣的南方人一個個凍得眼淚鼻涕直流,紛紛躲在家裏開起了暖氣。

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的一種暗示?

暗示大難即將來臨,天下將大亂?

倚在窗台上望著外麵翻飛的鵝毛大雪,任甄意識到該下決心的時候到了。弱點必須要刻服,就算弱點深藏於血肉,也必須要拿尖刀一點點剜出來。

這是捉妖師的職責,也是一個當哥哥的職責。

他要找到麥麥,並且親手殺了麥麥。與其讓麥麥受折磨於孤山的可怕靈魂和捉妖師的圍堵之中,他會以一種最溫柔的方式,一種使麥麥感覺不到丁點痛苦的方式,結束她妖虐的一生。

擦了擦眼角的潮濕,任甄打電話給九爺,“準備開始行動吧。”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

任甄久久矗立於窗前,像一尊雕像,臉上有著淡淡的憂傷。

……

……

從外麵看來,這是一處燈火通明的豪宅。

豪宅裏的人沒有在享受著舒適的沙發和裝飾華麗的臥室,而是聚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裏有麥麥、陳明燦、薑無海、芳姐還有破爛周。

破爛周的臉上有一條長長的蚯蚓似的傷疤,這是之前被王東成等妖捉走時落下的印記。他還是幸運的,還能從妖的手裏僥幸逃脫,其他被王東成捉走的雜戶都是有去無回。所以臉上的一點傷,對他來說反而成了運氣的象征。

隻是那張臉,倒是變得凶神惡煞了幾分。

即使是地下室,也是顯得寬敞舒適,絲毫沒有其他地下室的陰霾之氣。

麥麥一席紅色連衣裙坐在沙發上,頭發垂下來,蓋著大半張臉,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指甲。昨天剛前過的指甲,一夜之間又長出了兩、三厘米,尖尖的,像一個個鉤子,劃在皮膚上很容易能劃出血來。

她對身體的變化,顯然還有些不能接受,此刻她的表情說明了這一點。

陳明燦窩在沙發裏看著漫畫,一雙清亮的眼睛十分的專注,偶爾還會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每笑一次薑無海便會偷偷的皺一下眉頭,很輕微,並不被任何人所察覺。

在他們麵前有兩個大籠子,籠子裏分別關著一個三十歲左右年紀的男人,和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女。

不知多少天沒梳洗,男人胡子拉碴,頭發又長又亂,形象比乞丐還不如。少女看起來比男人也強不了多少,滿臉的汙漬和淚痕,頭發被隨便打了結綁在腦後,衣服灰一塊白一塊,時不時還會嚶嚶的哭幾聲。

男人和少女在某一天夜晚被一個會飛的女人綁架,之後被人送到了這。本來他們以為早該沒命,可是過去了許多天他們依然還著。他們不知道這夥人的用意何在,每天還會分點吃喝給他們維持生命,卻又不放他們走?

他們認出來了,那個會飛的女子就在他們麵前,紅裙子的女人。

麥麥穿著紅色連衣裙的樣子已經不像是個少女了,在他們看來,完全可以稱之為女人!

紅裙子的女人一直在看著自己的指甲,一個矮個子的小夥子在看著漫畫,其他人則不時他打量著他們,眼神裏升騰著殺氣。麵對這樣的眼神,少女縮到了最裏麵,男人則不安的走來走去。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這是男人嘶吼的聲音。明知道對方不可能會放了他,他還是想要發泄一下,成天生活在死亡的恐懼中,他早就處於崩潰的邊緣。

“放我們出去,你們幫這變態!神經病!”

“……”

男人越發的激動,開始搖晃著籠子。如果不是這道枷鎖,他寧可和對方打個你死我活,也不願意像隻狗一樣被鎖在籠子裏。

旁邊的少女又在嚶嚶的哭泣,聲音綿長而壓抑。

陳明燦依然在看著漫畫,偶爾還是會笑出聲,不過他的笑聲很快被淹沒在男人和少女的聲音裏。

“好吵!”

麥麥終於抬頭,輕輕的吐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