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離職宣告
“你是接著這個救援我的機會，來和我告別的嗎？”賽爾的聲音忽然有些清冷起來，聽得蘇醒毛孔緊縮了一下。
“不是，我不是嫌棄導師，而是覺得這個職業真的不適合我……”蘇醒有些慌張的為自己辯解道。
“我知道了。”賽爾歎了口氣，目光稍微糅合了一些：“從前段時間你和我爭辯的那時候看來，我就知道你和我們這樣的海盜不是同一類人。你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已經成型，就算我們再怎麽努力都無法逆轉了。不過這樣也好，善良也不算是什麽過錯，隻要不是那種一味愚昧的蠢良，至少你的行為可以得到別人的認可，說不定在未來的某個時候，你還會因為你曾經的善良而影響到你未來的軌跡。”
“但是相比善良，實際上這個世界更加看重的是金錢才對啊。”賽爾的語氣再次一轉，變得有些滄桑起來：“善良什麽的，大多數時候隻是一段時間內的人生過客罷了。你就算因為一時的善良而導致某人對你感激不盡，在時間的衝刷之下他們也會逐漸忘了你啊。再說了你難道能保證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善良嗎，當未來你的利益和他們的利益發生衝突的時候，就算你曾經幫助過他，難道對方會因為這些瑣碎的往事而放棄他們的利益嗎？”
“從始至終，善良的家夥所能得到的回報從來都是零，你確定還要繼續善良下去嗎？”
蘇醒看著賽爾，他的導師的眉毛都快要糾纏在一起了，又因為剛剛潑到了海水，變得額有些濕漉漉的，縮成一團，就像海藻一樣。蘇醒心中也有些難過，但是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蘇醒在開店之後就學會了拒絕，學會去拒絕顧客的砍價要求。雖然蘇醒那時候沒能拒絕徐筱筱的請求，可能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吧，但是對待別人的時候，蘇醒還是可以保持自己的理智，去妥善的處理好每一次拒絕。
“算了，我放棄了，我已經差不多了解你是一個怎樣的家夥了，就算我說得最多你估計也不會留下來了。”賽爾的眉毛舒展開來，似乎在一瞬間輕鬆了不少：“我會尊重你的願望的，如果這對你真的有好處的話。”
“謝謝你，導師。”蘇醒聞言，說不出話，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在這一刻也完全失語了，隻能老土的跟賽爾道謝，鞠躬，身體和地麵呈現九十度夾角，臉龐完全朝下，看著地板上，賽爾的鞋子前方。
“沒事，起來了。就算我不同意，也沒啥用嘛，你該轉職的依舊會轉職，我總不可能限製你一輩子。再說我還想保住晚節呢，我可不想在以後被人提起來的時候說是求基金某個大人物前期的囚籠。”
“導師這麽相信我會成為一個大人物嗎？”蘇醒忍不住笑了出來。
“當然，你這樣的家夥不成為大人物，還有誰能成為大人物？你也不是我們，早夭在你身上是不會適用的。就算不是最強的，也是首屈一指的家夥。”
蘇醒嘴角咧了咧，卻又笑不出來了。不是最強這幾個字猶如釘子一樣打在蘇醒心口，那段記憶不斷衝刷著蘇醒的意識。
“鑒於你還要用海盜王這個職業去和別人做交換，我就不回收了。”賽爾說。
“好的，我明白了。”蘇醒點了點頭，再次鞠躬，這回他沒有說話，隻是長時間的沉默著，臉朝著地麵。
賽爾也明白蘇醒這次鞠躬的含義，他也沒有讓蘇醒起來，隻是在臉上露出無限滄桑的表情，看著窗外紅潤的晚霞，臉龐上似乎又有幾道皺紋悄悄爬上了那張已經溝壑縱橫的臉。
剛到晚上，蘇醒和賽爾就回到了海盜島。將遊龍號停放好，拋錨，拴在碼頭上之後，蘇醒帶著賽爾再次回到了酒吧，這個晚上最熱鬧的地方。掃了一眼菜單，蘇醒點了一瓶最貴的酒，賽爾也從後麵湊上來，用手指指了和蘇醒一樣的酒。
蘇醒還特意包了一個包廂，委婉拒絕了特殊服務的詢問，和賽爾兩個人坐在房間裏一人一口的喝著悶酒。不知道為什麽，蘇醒覺得這酒怎麽也沒想象中的那麽好喝，這種味道……似乎根本沒有賽爾那種一瓶一瓶白開水一樣的劣質酒好。
味道的積澱程度不夠，醇香也嚐不出多少。隻是喝了幾口之後蘇醒就沒辦法繼續下咽了。反而是賽爾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歡唱。果然是資本十足的老酒鬼，隻要是酒，無論是劣質的高檔的全都一口悶，仿佛嚼蠟一樣。
“你是想要，等我醉了之後，再悄悄離開嗎？”喝到一半的時候，賽爾臉色潮紅，打著酒嗝，醉意朦朧的問道。
“沒，沒有這意思……”蘇醒擺了擺手，卻看到沒等他說完這句話，賽爾就直直的倒了下去，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嚕。任憑蘇醒怎麽推搡他都沒法起來，蘇醒想了想，也還是決定現在離開了。
蘇醒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種非常正式的離別場麵的話，他或者賽爾，其中的一人估計會忍不住落淚。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果然最好的方法還是在一頓痛飲之後，將對方灌醉，然後悄悄離開吧……
等了十分鍾，蘇醒又推了推賽爾，見到對方似乎真的睡死了，才躡手躡腳的離開了房間，將酒水和包廂的費用全部清算之後，離開酒吧。
天色玄暗，星辰高掛於天空。蘇醒召喚出蕾璃爾，兩人行走在海盜島的小路上。
“離職宣告說完了，你終於決定離開了嗎。”蕾璃爾也不意外，靜靜的開口問道。
“嗯，可能是我潛意識裏已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當我真正向導師開口的時候，心情反而還挺輕鬆的，也沒多少負擔。除了對導師有些不舍以外，我還真對這個職業沒啥眷戀。”
“不貪金錢，是好的現象。尊重自己的導師，在臨走之前和他打聲招呼，是孝順的表現。統帥大人如今也可以配得上‘品行高尚’這個詞了呢。”
“開玩笑的，就我這種人，還是算了吧。我之前還毫不猶豫的把那些婦女賣到歌舞廳，毀了她們的清白，讓她們之中的不少人沉入這茫茫無際的大海中，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在海底沉睡呢。”蘇醒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了一片片的血光。蘇醒將之成為罪孽。
“我的罪孽沉重，既然已經知道了的話，就不能繼續造孽下去了。”
“可是你沒有徹底消除這個職業，而是把這個職業繼續傳承了下去。隻要有海盜王在，那些天竇國的正規軍就一天不敢來攻打這個海盜島，那些商船也就會繼續被劫掠，那麽還是會有無數的家庭在破碎，你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罪孽沉重的話，就應該親手終結這個職業才對。”
“不行。”蘇醒果斷的搖了搖頭，否認了蕾璃爾的想法：“我沒有這個資格，這個職業並不是我所開創的，我沒資格中斷這個職業的傳承。——至少以我現在海盜王的身份，沒有這個資格。”
“那麽等你以什麽樣的身份的時候你才有這個資格呢？”
“天竇國的，冒險者統帥吧。”蘇醒說道，停下了腳步。
他們不知不覺當中，已經到達了碼頭。
“你現在還在被通緝呢，難道你有什麽辦法消除通緝了嗎？”蕾璃爾露出了困惑不解的表情來。
“導師給我的唯一一個任務獎勵，這個獎勵就可以抹消我在天竇國的所有通緝。”蘇醒忽然一怔，回頭看去。盡管夜晚十分黑暗，星辰的光芒微弱，但是賽爾那瘦弱的身影卻搞搞的懸掛在整個海盜島最高的海盜事務中心房頂上，一對泛著微弱白光的眼睛正注視著蘇醒。
“他剛剛隻是裝作睡著了吧，實際上就是像騙你早點走而已。”蘇醒失語了，蕾璃爾卻還在默默說著：“他也知道你的心情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急切，想要回到那片你所熟悉的地方了，所以才用這種方式送你一程。”
“難道導師送給我這張卷軸作為獎勵，也是為了讓我盡早回到蘭燼城嗎。”蘇醒突然想通了任務獎勵單一的緣由，覺察到了之後卻不知不覺的覺得更加失魂落魄了。
“看來他早就看破我內心中的想法了，可笑我還在自以為他什麽都不懂，和他理論半天。”搖了搖頭，蘇醒朝著海盜事務中心房頂那個身影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這一去，大概就是永別了吧。
“最後一個問題，你討厭海盜嗎？”
蘇醒停下腳步，看著身邊的蕾璃爾，最後，堅定的搖了搖頭。
“我作為他們的王，所以我愛他們。但是以後的我怎麽想，我現在可不敢下斷言了。”
“那麽，準備回歸吧。”蕾璃爾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雖然這個職業的確十分的強大，但是終究和我匹配不上，天賦沒有良心重要，我也是現在才明白過來這點的。以前的我覺得，隻要能賺得到錢，無論是什麽樣的職業其實都是無所謂的，現在看來，那時候的我還是太過於年輕了點。”
“那麽，海盜王，我們就要說再見了。”蘇醒扭頭，看著身後這個巨大的島嶼，這個給他留下無限回憶的島嶼，揮手作別。
至此，蘇醒的海盜王生涯到這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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