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酒更重要

蘇醒這才醒悟過來,感情這家夥前麵說了十幾分鍾的廢話,到現在才要進入正題。

仔細想想也是,前麵這段話聽起來雲裏霧裏的,感覺他好像講了很多,仔細回味的話卻又好像啥也沒說。因為他列舉的都是蘇醒已知的,之所以聽得津津有味的原因是蘇醒沒有仔細思考過這些東西,如果仔細思考,蘇醒也會得出同樣深刻的答案。

“那麽,我們剛剛已經列舉過了不可規避的風險,接下來重點在於可規避的風險是哪些,我們又要如何規避。”

“啥叫可以規避的風險呢?事先預料到,能做好準備去防範的叫做可規避的風險。比如你從觀測星辰排布得出明日氣象,詢問海盜事務中心得知明日情況,再或者從別的任何渠道得知了明天會有暴風雨,那麽你明天不出海。結果明天真的下起了暴風雨,出海的家夥全都死了,你卻活了下來。這就叫做可規避的風險。”

“當然,這隻是最基礎的一種風險,有些可規避的風險他藏得很隱蔽,你如果不稍加留意的話,規避的機會就會轉瞬即逝。比如分贓,這就是一門學問相當高的風險了。如果你的隊員因為分贓不均你該怎麽辦?如果船長的分配不妥當導致船員們紛紛爭吵起來又該怎麽辦?”

看著一臉迷茫的蘇醒,賽爾滿意的笑了笑,“我親愛的學生,從這一刻起你該知道自己的無知了吧。遇到這些情況,你能說話,發出自己聲音的機會非常的短,短到幾乎不可察覺。有可能是他們動刀子的前一個瞬間,也有可能是他們剛剛冒出爭吵的苗頭時。如果你不去引導整件事情的發展方向,他隻能像失控的礦車那樣。”

他貼過來,輕輕在蘇醒臉上吹了口氣,“‘啵’的一聲,就像高聲歌唱的礦車滿載著歌聲撞出軌道,像亂衝亂撞的野牛一樣飛出懸崖,墜落到無盡深淵中去。”

他邪魅的笑了笑,將腦袋縮了回去,擺正自己的姿態,重新端坐好來。

“所以剛剛那種情況到底該怎麽做?”蘇醒像個乖寶寶一樣端坐在座位上發問。

“當然是立刻他們分開再說啊。他們已經擺出一副要吵架的姿態了,雙方的態度也都很強硬,然後接下來肯定是會將矛盾升級,從兩個人的嘴上戰爭演變成為雙方黨派的對峙戰爭,進而演變成為真刀真槍的打鬥!身處漩渦中央的你,難道想要獨善其身嗎?”

“把他們分開,他們會不會把矛頭同時轉向我?”蘇醒問。

“那要看你怎麽跟他們解釋了,如果你解釋得好,他們完全可以握手言和。如果你瞎說一氣,倒是真有他們合夥起來幹你的可能。海盜本來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們的行動完全不講究什麽禮製綱常,到時候給你一條忠告:大海就在後麵,跳下去,活命的機會也許比你留在船上的要高。”

“不過這麽憋屈,可不像是我教出來的學生啊。那麽我還是教教你怎麽和他們說吧。首先你得分析他們爭執的原因。分贓不均是吧,這應該有個理由吧,一般而言大家都是對半分的,比較公平也沒什麽人有爭議。”

“不過這也不是說不對半分的話就不公平。有些時候不對半分也可以得到所有人的一致理解。比如整艘船上就隻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在和對方拚命,其他人都在隔岸觀火,那麽分贓的時候自然比較慚愧,拿得少一點也是理所當然。”

“好像有點扯遠了。現在我們繼續說分贓不均的情況下該怎麽勸導他們握手言和。剛剛說道你得分析對吧?唔唔唔……分析,然後得出他們分贓不均的理由。”

“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一方覺得自己出力比較多,應該多拿點,另一方則是認為自己雖然出力不多,但是也是在全力以赴。我所見過的90%起爭端之前,都是一方是跳上敵方甲板和敵人麵對麵真刀實槍的拚命,另一方是坐守己方的船隻拚命放火炮放弓箭壓製對手。雖然同樣在全力以赴,隻不過是有沒有生命危險的區別而已。”

“那到底兩方誰應該那比較多呢?”蘇醒問。

賽爾停住了,一臉尷尬的看著蘇醒,忍不住拍桌站起:“不是吧你,沒明白嗎?我的意思就是,這個過程是你引導的,你分析得出的結果覺得誰該拿得多就讓誰拿得多,然後你把你的分析將給他們聽,讓他們也認可你的分析,之後就好辦了,認可之後他們對於分贓的比例也就會作出退讓,就能達到和解的目的了!”

“對,講解!重點在於講解!這個過程我們需要分成幾個步驟:讓他們冷靜下來,把他們各自的出力情況列舉出來,相同方麵進行對比,不同方麵則按照事情的嚴重性對比。比如呐喊助威,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完全可以不要掉也沒關係。但是火力掩護,弓箭片殺,這種讓敵人忌憚的東西卻是必須要列入思考範圍的。”

他說的唾沫橫飛,很快的變成口幹舌燥。桌角有一個大箱子,裏麵整整齊齊的排布著很多酒罐子。他做了一個很自然的動作:彎腰從箱子裏提了一個酒罐子出來,一掌切開瓶口,鋒利的邊緣微微閃光。而後他開始對嘴狂灌,一口氣,不停息的把一罐子酒全部倒入口中,然後將酒罐子從狹窄的窗口甩了出去,很快的從窗外響起玻璃碎裂的聲音。

他潤完喉嚨後繼續說道,“總之呢,你要記住這個過程,簡化之後可以變成:冷靜,列舉,對比,分析重要性,最後得出結論,並試著讓他們接受你的理論,怎麽樣,你覺得你能勝任嗎?”

蘇醒看起來很遲疑,“我知道,大概明白了,但我……不太確定,因為我這方麵不是很強的原因。”

“嗨,前麵那幾個家夥才叫不強咧,他們除了大海以外一無所知,身為海盜們結合的產物,他們也想著要踏上這條可悲的路。”賽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拿起了一罐子酒,同樣犀利的切開瓶口,咕嚕咕嚕灌下喉嚨,看了蘇醒一眼,“而你嘛,自願墮入此道,更加可悲。”

“我並非是自願的。”蘇醒搖了搖頭,他低下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桌麵,仿佛在對桌麵說話,“我在陸地上被到處追殺,因為我的罪名。在那片土地上我已經看不到我的容身之處了,所以我告別同伴,選擇這條路來到這裏暫且安頓一段時間。”

“況且,來當海盜又如何呢?自古有言笑貧不笑娼,我雖然讀書不是很認真,但這道理也是懂的。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嘲笑那些借用肮髒和不要臉手段獲取金錢和力量的家夥,而隻會嘲笑那些連力量都沒有的家夥。欺軟怕硬,人情世故大抵如此。”

蘇醒在這一刻變得和平日有些不同,窗外投射進來的光明打在他憂鬱的半張側臉上,如明月般皎潔。他好像在回味什麽,五年來點點滴滴的時光如同溪流般流過他的心頭。現在回味起來倒沒有進入《神話》時候那般痛苦了。賽爾坐在蘇醒對麵靜靜看著他,無聲的搖了搖頭。

“等你真正明白一個海盜意味著什麽的時候,你會意識到你付出的終究比你得到的更多。嗬,金幣麽,或許像我這樣賺你學費得來的可以問心無愧的拿走它們,但是據我的觀察,你可不是那種以掠搶為樂趣的惡棍,每次出海之後就算都能活著回來,分得大量金幣,也會很快的對這個職業感到失望。它所蘊藏的罪惡隻存於瞬間,察覺到了,便使你感覺到壓抑,以至潸然淚下。”

蘇醒聽得不是很明白,不過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他聽得出麵前這個導師似乎也是個有故事的家夥,根據他偶爾表現出來一些細致入微的動作,還有話語中隱隱約約的感**彩,被蘇醒敏感的捕捉到了。

蘇醒也不是這麽敏感的家夥,隻是因為有著共同的遭遇,讓蘇醒更能明白有悲傷過去的家夥會用怎樣的口吻描述自己。蘇醒懷疑麵前這個家夥或許以前也是個海盜,或許是經曆了某個讓他痛苦萬分的事情之後他才決定不當海盜了,轉而當起了海盜的導師來。

是那個蘊藏在瞬間的罪惡嗎?

蘇醒歪著腦袋想,可對麵那個家夥忽然把臉上陰鬱的表情一掃而空,從箱子裏又拿起了一個酒瓶子,“可是啊,海盜什麽的,果然還是沒有美酒重要啊。小兄弟要來一瓶嗎?等你以後回首起這段時光的時候,你會發現你的記憶中除了時時刻刻的壓抑和潸然淚下以外,剩下的都是大海鹹腥味的海風,還有香濃的酒氣……啊,果然還是酒更重要。”

他一臉陶醉的輕輕嗅了嗅瓶口,拿起來咕嚕咕嚕的繼續灌了下去。蘇醒看著他,暗自嘀咕:真是沒法理解這家夥的品味到底是由什麽構成的,怎麽會如此喜歡喝這種劣質酒呢?還喝得這麽高興。

蘇醒平時也會喝一點酒,畢竟是大男人嘛,沒喝過酒簡直太慫。所以他一聞就能聞出男人酒的惡劣。但是賽爾的表情又不似作假,這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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