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府居然這麽害怕？”
觀江樓頂層，李寂看著稍遠處的孫家宅院，有些詫異。
他本來想著，要把孫府搞得風聲鶴唳，怎麽也得兩三天，沒想到這才剛開始，孫府居然就已經做到這種程度。
這是平時虧心事做得太多了麽？
“不過，這也正合我意。”
李寂笑了笑，而後關上窗戶，坐回桌邊。
“暫時鎮住了孫府，接下來就該看縣衙這邊。”
“開倉放糧的消息，約莫得有三日時間能傳過來吧？”
畢竟這次他們是悄悄過來的，不能暴露，命令得從淮遠府下發到各縣，一來一去，三日時間應該差不多。
“可得抓緊時間，安排幾場大戲才行。”
李寂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而後取來紙筆，開始規劃劇本。
時間很快到了傍晚，李然和許安又跑去孫府周圍晃悠去了。
眼看著夜幕將近，孫府內巡邏的守衛，肉眼可見的多了一倍。
忙碌了一天的袁小唯再度過來，滿臉的疲憊，看到李寂之後，也隻能長歎一聲。
“還是沒一個肯作證的。”
李寂點頭：“意料之中。”
“不過。”袁小唯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倒是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李寂看都沒看，便道：“沒用，沒有證據的消息就是風言風語，陛下要咱們秉公辦事，單靠消息可沒法判案。”
“反正今天這麽一忙活，起碼百姓們知道，有人在查孫府的事情了。”
“這段時間內，我有信心不會讓孫府察覺，但縣令那裏……”
縣令那裏，他就真沒什麽辦法了。
說來縣令不過隻是區區八九品的芝麻官，但在縣城之中，他就是最大的。
要不縣令還有個稱呼叫縣老爺呢？在縣城裏，他就是天。
想要欺天，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李寂繼續道：“派幾個人去縣衙盯著吧，若是縣衙有人找去孫府，想辦法攔一下，咱們見招拆招。”
反正隻要縣衙不和孫興文通氣，知道了也無所謂。
“另外，派人去買糧食吧。”李寂又道。
袁小唯微微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你知道現在的糧價有多貴嗎？”
“我當然知道，”李寂翻了個白眼，“又沒讓你買太多，有個兩千斤便足夠了。”
“如今糧食，五十文一斤，就算買個兩千斤，也才一百兩銀子。”
“朝廷窮歸窮，總不至於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小唯皺起眉頭想了一下，道：“這有什麽用？城內災民數量估摸得有個四五千人，兩千斤糧食夠吃多久？”
“就算熬成稀粥，最多也就撐個兩三天。”
李寂搖頭：“稀粥？誰告訴你我要熬稀粥，我要熬的是能立筷子的稠粥。”
小唯聽得更驚：“那兩千斤糧食，一天都撐不過吧！”
李寂摸著下巴，斟酌道：“我感覺還是能撐過一天的，一天一百兩，其實很合算，能撐住三天就行。”
“三天之後，官府開倉放糧，又能撐上半月。”
小唯仍不理解：“那半月之後呢？你還打算買糧嗎？”
一般來說賑災不光給糧，還要給錢，起碼要保證百姓能夠撐到次年秋收。
若隻撐半月，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尤其是這種花錢買高價糧，完全就是得不償失！
李寂見她不明白，便問道：“小唯姑娘，我問你，咱們現在最缺的是什麽？”
小唯不明所以，試探道：“錢？”
李寂搖頭。
“那，缺糧？”
李寂仍是搖頭。
這下袁小唯是真搞不懂了，問道：“不缺錢又不缺糧？照你這麽說，這賑災不就沒問題了？”
李寂輕笑一聲，搖頭道：“我可沒說不缺，我問的是，最缺什麽。”
他也不繼續賣關子，公布答案。
“我們現在最缺的，是時間呐。”
“大水過去已有半月，各地官府就算是再腐敗，基本的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
“但那些舉措隻能吊命，不能救命，時間拖得越久，情況就越嚴重。”
“你信不信我這時候揭竿而起，能夠輕鬆拉起來過萬人的隊伍？”
袁小唯的目光瞬間警惕起來：“你想造反？”
李寂擺手：“我的意思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越來越差，在麵臨生命威脅的時候，一定會有人冒出這樣的念頭。”
“要是真等到那時候，咱們可就不是賑災，而是鎮壓了。”
“開倉放糧，給了百姓希望，他們就不會走上那麽極端的路，這是給咱們爭取時間。”
“你以為賑災很簡單嗎？就算有錢又如何？發多少錢算足夠呢？”
“糧價降不下去，發再多的錢，那也是富了糧商的腰包。”
頓了頓，李寂突然問道：“聽說，南方最大的糧行，是胡家的？”
袁小唯咽了咽口水，警惕問道：“你又想到了什麽毒計？”
李寂頓時一副被冤枉了的樣子：“我無非就順口問一句，你又想到哪兒去了？”
“沒事，我又不記仇！”
李寂打個哈哈，中止這個話題。
見時間差不多了，李寂又道：“讓大家都回來吧，我有新任務布置。”
袁小唯狐疑的打量了李寂一番，終是轉身離去。
沒過多久，許安等人便湧了進來。
李寂沒有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之前讓扮做百姓潛伏進來的弟兄，到了多少了？”
許安當即站出：“回大人，已經到了大半，剩下的在兩日之內，便能悉數抵達。”
李寂挑眉：“那就是一百多人？足夠了。”
他隨便指向一個金吾衛：“你，明天多帶點人盯著孫府，一旦看到他們往外抬粥，就想辦法攔下來。”
“即便是直接動手強搶都可以。”
話落，李寂又看向許安：“許安，明日一早，隻等我的信號，你們幾人就立刻去買糧食。”
“記著高調一點，得讓人看見，明白嗎？”
“買了糧食直接運到城門口，現場熬粥，記著要稠的，明白嗎？”
幾人紛紛點頭，而後李寂這才揮手讓他們離開了。
袁小唯沒走，而是留了下來，問道：“你讓他們買糧熬粥，我還能理解，可你為何要攔住孫府的粥？”
李寂聽得一樂，道：“填飽災民的肚子，不是目的，收買人心才是目的，明白嗎？”
袁小唯更疑：“給誰收買人心？”
李寂指向門口：“當然是許安許大俠咯。”
“鄉紳賑災，半死不活，大俠賑災，吃飽吃撐，聽上去，是多麽的順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