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你所不知道的
莫輕寒畫下句號，把簽字筆擱在一邊，揉了揉太陽穴，身邊的筆記本電腦在放歌，唱著別人的心情，莫輕寒握住鼠標，點下我的電腦，一路很快速地點擊著文件夾，鼠標輕輕的“噠噠”聲，屏幕上的畫麵不斷跳動，最後鼠標箭頭停在了一個未命名的文件夾上。莫輕寒的指尖懸而未決地逗留在左鍵上，微微顫抖，文件夾被打開，滿滿的都是縮略圖，全部是遊戲截圖。任憑周圍的景色如何變幻，唯一不變的隻有那個白衣劍客，俊朗的麵目上滿是昂揚的鬥誌，圖片被放大，直到鋪滿整個屏幕。畫麵隨著鼠標滾輪一頁頁變化著，跳動的光線映射在莫輕寒瓷白的臉上。手機毫無預兆地響起，莫輕寒好像被驚嚇到，從自己的世界裏跳出來，來電顯示是榮瑜。
“這麽晚找我，不要告訴我，你無聊了。”
“從你進浮世的第一天，人家就死心塌地地跟著你，現在隻是胸中寂寞無法排遣，你要不要那麽殘忍啦。”榮瑜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音調拖得奶聲奶氣的。
“正因為你一直跟著我，我才知道你不是無聊了，你是八卦了。”莫輕寒停止撥動滾輪，畫麵正好停在一夜小樓和輕聲密語的婚禮上，入眼的都是喜慶。
“知我者，阿莫也。你今天和那個小朋友見麵的情況怎麽樣？”莫輕寒早就把今天要和一夜小樓見麵的事情告訴了榮瑜，那位小姐自然是比當事人還激動，“她有沒有很驚喜？”
“是挺驚喜的。”
“怎麽？你情緒聽起來不怎麽高漲啊。”那邊停了一會，“她生氣了？你瞞了她那麽久，那傻孩子還這麽喜歡你，現在的小孩子自尊心發作起來確實蠻恐怖的。”
“沒有，她向我表白，我們在一起了。”莫輕寒的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倒是讓榮瑜張二摸不著頭腦，“既然在一起了，你幹嘛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你啊，不是我說你，感情不是你的事業，在工作上，你可以步步為營，可是小樓不是你的對手，你把人家耍得團團轉，喜歡你喜歡得要死也不敢開口，表麵上是她在追求你，對你表白，要跟你在一起，其實都是你在主導一切，她被你牽著鼻子走還不自知。”
“我沒有把她當成對手。”莫輕寒的手指撫上自己的唇，上麵好像還殘留著樓一的溫度和味道，喜歡那樣溫存的吻，帶著最純粹最熱烈的愛戀。
“你啊，骨子裏就是控製欲太強了，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還那麽執拗，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小樓有苦頭吃了居然喜歡你，阿莫，不要把事情看那麽清楚，愛情有時候是需要未知的激情的，什麽都知道，還有什麽喜悅可言？”
“這話怎麽說？我怎麽就愛主導，控製欲強了？”莫輕寒的眼睛裏總算有了笑意，起身去廚房給自己接了一杯水，轉身走到陽台看星星。
“你明知道小樓是早就喜歡上了你的，你偏偏不戳破，還非要有意無意勾引人家更喜歡你，我就算沒看見也敢打包票，再者，你也喜歡她，可是你就是不樂意先說出來，非逼得人家小朋友反過來對你表白，掏心挖肺地討好你，追求你，今晚的表白，其實你早就猜到了吧？你隻是借網友見麵這個契機，想跟她關係更進一步，想跟她在一起了。”榮瑜深吸一口氣，“阿莫，你這樣做其實我也無可厚非，我知道你喜歡她其實也不會比她喜歡你少多少，不過這樣欺負人家是不是太不厚道？”說莫輕寒悶騷，真是一點都不錯，看似被動，實則一直在主動，隻是樓一那個傻瓜還樂此不疲地被人設計。
“小瑜，你都把我看透了，我還能說什麽？”
“及時行樂啊親愛的。”榮瑜語氣歡快不少，“既然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對彼此好一點，你不會又在杞人憂天吧？”
“我隻是在想，如何應對未來可能遇到的阻礙。”
榮瑜那邊喘著氣，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樣子，“你可不可以表現得像一個第一次談戀愛的女人？好不容易看你動心，還理智得要死，2012地球還要毀滅呢，你現在是不是想買好諾亞方舟帶著她離開地球？”
莫輕寒輕笑，這也不是不可以，“好了，我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你也多考慮考慮你自己的事情，暗戀人家那麽多年，到現在還不說，非得等他結婚了你才肯說？”
“我……哎呀，你幹嘛突然扯到我身上來！”
“時不我與，不管我是主動還是被動，起碼我喜歡的人還是跟我在一起了，你也該努力點才對。”
“不跟你說了，我困了，我要睡覺！”榮瑜用大聲說話來掩飾心虛，道了晚安就掛上電話。
榮瑜確實了解她，說的話真的一針見血，莫輕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原來她真的主導了這一切，連她自己的愛情都被她一手設計好了經過，彼此喜歡，互相貼近，迫使她告白，兩個人在一起。手機又響，這次是樓一的電話。
“老婆，你在跟誰打電話？一直占線。”樓一的聲音聽起來老大不樂意。
莫輕寒抿了一口水潤唇，其實樓一遠比她來得霸道，“跟你榮姐，告訴她我們在一起了，現在還抱怨麽？”
樓一隻是笑，“她知道我們的事了？她不反對？”
“反對好像也沒什麽用，要談戀愛的是我們兩個。”莫輕寒走回房間，又在電腦前坐下，提起筆在新的一頁寫樓一的名字，“洗過澡了？”
“嗯，宿舍隻有我一個人，我想你了。”樓一本來還萬分糾結回去怎麽麵對楚揚，結果宿舍漆黑一片，秦旭和容筱看來是不會回來過夜了，而楚揚，樓一不敢給她打電話，洗過澡上遊戲，再看一夜小樓，有了不同的心境，可輕聲密語的名字怎麽都不亮，樓一才沉不住氣給莫輕寒打電話，“老婆，我很高興。”
“你不怪我一直瞞著你？”
“我隻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那些東西我都可以不去計較，你原來在遊戲裏就是我媳婦，現在沒有了遊戲，你還是我媳婦，有什麽比這樣更好呢？我想做一個簡單的人，我的感情也可以簡單一點，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就夠了。”
這樣單純的樓一讓莫輕寒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來，筆下的速度快了起來，“小一，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樓一那邊沉靜了一會，莫輕寒傾聽著那清淺的呼吸聲，好像樓一就在她身邊，然後，樓一輕聲開口說：“你相信，一見鍾情麽？我喜歡的是你，隻是你，跟輕聲密語沒有任何關係，如果輕聲密語是你，那麽是錦上添花，如果輕聲密語不是你，我所喜歡的人都隻會是你一個人，我雖然很冒失，還真沒有跟人撞過，第一個撞到的人，就是我義無反顧想要喜歡的。”
樓一突如其來的告白讓莫輕寒的眼眶都是濕潤了，原來她也是這樣容易被人感動的人，“樓一，你以前也是這樣說好聽的騙女孩子的麽？”
“咳，老婆，往事不堪回首，我發誓，以後我隻對你說好聽的，其他的不管男人女人，我都不會再看一眼。”
“那麽，如果輕聲密語不是我，你會和她離婚麽？我是說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之後，你卻在遊戲裏有那麽一個老婆……”莫輕寒第一次語無倫次，不知道要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
“老婆，你在吃醋麽？”樓一嘿嘿笑了幾聲，難掩得意之色，“我不想騙你，其實如果輕聲密語不是你，我也不想跟她離婚，隻當是遊戲裏的好朋友吧，可以彼此依靠信任的朋友，但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她，我想我會為了你跟她離婚，因為如果是你，就算要我放棄那個遊戲我都是願意的，你……你明白麽？”
莫輕寒的臉上微微發燙，她剛才是真的在吃自己的醋了，回過神，樓一的名字已經寫滿了那頁紙，她竟然，喜歡樓一說的那些甜言蜜語，就算是假的，也讓她喜歡，喜歡樓一用那樣深情的調調說喜歡她，說著所能為她做的事。這些堪比山盟海誓的話就像無形的網，越織越密，越來越緊，把她深深地困在裏麵，卻又不想掙脫。也許榮瑜是對的，隻有未知，所帶來的感動才會是加倍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一會，莫輕寒聽出樓一困了，“今天是不是很累？早點休息，宿舍還是沒有人？”
“嗯，有兩個陪男朋友住在外麵，還有一個……有點複雜，改天我講給你聽好不好？”樓一看了眼時間，都十一點多，門禁要到，楚揚還沒有回來，這不是個好現象，“老婆，你也早點睡，我就先掛了。”
“嗯，晚安。”
“晚安，來親一個。”樓一對著電話誇張地親了一聲，掛電話前小聲地說了句“我愛你”，她相信，莫輕寒聽到了。
莫輕寒放下電話，唇邊的笑意怎麽都抹不掉，把筆丟到一邊，重新握住鼠標，繼續滾動滾輪，畫麵還在不斷切換，一夜小樓和輕聲密語相擁相守的畫麵，最後定格在一張截圖上，看著像是崖底，四麵都是峭壁，白衣劍客和一個婀娜的女子相對而立，女子頭上是未曾來得及隱去的名字——一葉知寒。
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樓一的話猶然在耳，莫輕寒盯著這張截圖，指尖快要觸到屏幕，你對我一見鍾情，那我呢？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你的？是從你立下豪言要追求我的時候？還是你不辨真偽地說我愛你的時候？都不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一夜小樓，是觸不到內心的。
也許，是從你不眠不休地升級，不惜花重金出紅翅膀也要跟我站在一起，是你一次次為了沉淪的事情吃醋。也或許，不是那些，是你出言挑逗一個剛收沒多久的小徒弟，給她見麵禮，不厭其煩地帶她刷同一個副本為了一根針，甚至親自給她做出身上的裝備。
樓一的多情，讓莫輕寒從沒有懷疑過她是男生的可能，直到一夜小樓發出那條足以改變兩個人命運的天下，莫輕寒第一次對一個人表現出強烈的好奇心，追她的人太多了，卻都威懾於她的等級和裝備，她動用了關係，查到樓一的資料，居然是個小女生。
一葉知寒是個意外，輕聲密語作為一開服就存在的號，莫輕寒玩它，更多的是人工GM的作用，隨時檢查BUG，爾後的一葉知寒，是莫輕寒無聊的消遣，很湊巧成了一夜小樓的徒弟，莫輕寒隻能把這個歸咎於天意。她看到了很多不一樣的樓一，漸漸地像個女孩子的樓一。
一夜小樓第一次帶一葉知寒下副本的時候說過，不會為已死的人放棄活著的人，正是這樣的一句話，讓莫輕寒決定嫁給她，不是因為愛，隻是好感，樓一真的是一個很簡單的人，愛恨分明，恰恰這種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抓住了就不會放手。莫輕寒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試一試。後來的事情不過是越陷越深罷了。
莫輕寒把本子掀開到新的一麵，心裏那些模糊不清的喜歡終於浮出水麵，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