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毒女人心

空曠的高速公路上,視野裏的樹木,廣告牌不斷倒退,車裏的乘客全部昏昏欲睡,頭上的小空調嗡嗡地吹著熱氣,封閉的大客車裏彌漫著一股不好聞的味道,樓一靠窗坐,側了側身子,拉開衣服的拉鏈,煩躁讓她覺得分外熱。

樓一的家不算大富大貴,可也算對她百依百順,別的小孩能吃能玩的東西一樣也沒短了她,幸福的三口之家,她的媽媽身體一向不錯,就是抵抗力差了點,怕冷,這次的住院來得好突然,樓爸不願在電話裏多說,她再打電話過去,樓爸也隻是讓她趕緊回家。

樓一回到Y市已是華燈初上的點,馬路上熙熙攘攘,堵滿了下班回家的車,公交車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步行,樓一咬咬牙,在鬧市區下了車一路往家跑,再打樓爸的電話已經打不通,她現在心急火燎的。推開家門,一室冷清,沒有半點人氣,樓一按開客廳的燈,明亮的日光燈,家裏幹幹淨淨的,一絲煙火味都嗅不到。

樓一又給她爸爸打電話,這次通了,樓一急了:“爸,你們在哪呢?”

“在人民醫院,你到家了?”

“嗯,剛到,我現在過去。”

“不用了,你洗個澡,飯菜在冰箱,吃完早點睡。”

樓一舉著手機在客廳直打轉,“你都不告訴我怎麽回事讓我怎麽睡得著啊?我媽到底怎麽了啊?”

“沒什麽,一個小手術,你媽子宮肌瘤擴散了,明天把子宮切了就好了。”

“沒危險吧?”樓一佩服死她那個爸爸了,那是開刀把身體的一部分拿出來,怎麽說得跟切菜似的,樓媽子宮肌瘤有些年頭了,因為是良性一直藥物控製,這幾年,肌瘤不斷長大,漸漸導致例假經血難止。

“醫生說沒問題,你好好休息明天來醫院陪你媽媽。”

“不行,我還是去看看吧,哪個病房?”樓一換了鞋又要出門,那邊隱約傳來了樓媽的聲音,樓爸大聲說:“你媽讓你別來了,剛坐了幾個小時車肯定累了。”

“沒事我不累,我都已經出門了。”

最後樓爸拗不過樓一把病房好嗎報了,人民醫院離她家不算遠,樓一索性憑著兩條腿又一路跑了過去,氣都沒喘勻,竟在醫院門口碰到了老熟人,那人顯然也看到了樓一,小跑過來拍了她的肩,“你真過來了?”

“你怎麽在這?”樓一莫名其妙地看著寧致夏,“來看我媽的?你消息還真快。”

“要是單純來看阿姨的就好了,是你媽打電話給我說要見麵的,我這剛應下,你媽媽就把碰麵地點約在醫院,給我嚇得。”寧致夏說到這還心有餘悸,“我提著水果籃子過來才知道進虎穴了,這不剛從病房出來就站在門口等你,你電話怎麽打不通?”

樓一摸出手機看,果然三個未接來電,“我剛從家一路跑過來沒注意手機。”樓一習慣把手機調成振動,這一跑起來也算和手機共振,壓根沒察覺,“怎麽了?我爸媽吃了你了?”

“你爸媽好像知道你的事了。”

“什麽事啊?”樓一本來不以為意,接著臉色一變,“你別嚇我。”

“我嚇你?”寧致夏哼了一聲,“你知道你媽都問什麽了嘛?問我你最近和誰走得近,你那個老板和你什麽關係,旁敲側擊的都是你和你家那位的事,我說不知道,阿姨還給我臉色看,你想阿姨早不開刀晚不開刀偏偏選在這個時間,用意還不明顯?普通的說辭肯定不會讓你乖乖回家的。”

樓一的腿一下子軟了,靠在寧致夏身上,“要是我爸媽知道了我該怎麽辦啊?”她應該有所警惕的,樓爸打電話給她的口氣和以往很不一樣,她還隻當是因為媽媽住院開刀的事。

“你不要問我,我自己還是一個爛攤子呢。”寧致夏扶著樓一在醫院裏的長椅坐下來,“這條路我要是走下去,遲早有一天我要麵臨和你現在一樣的事情,正好你給我個借鑒。”

“寧致夏你還有良心不啦?”樓一錘了寧致夏一拳,寧致夏瞪著眼,“我還沒良心啊?我為了你的事差點和楚揚鬧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氣多臭。”

樓一耷拉著頭攤在椅子上,“怎麽辦,你這一說我不敢進去了。”

“該來的總要來,你坐這逃避也不是辦法啊,現在的關鍵是叔叔阿姨怎麽知道這件事的。”寧致夏摟過樓一的肩膀,難兄難弟的架勢,“你們這麽低調還遠在H市,叔叔阿姨又不可能跑去遊戲論壇湊熱鬧。”

“沉淪?”樓一反應過來,“這丫的!我真是剁了他的心都有了!”

“那還真是神通廣大,你這頭著火,不知道你媳婦那邊怎麽樣了,鬧到雙方父母那兒,你倆這更該頭疼了。”

寧致夏陪樓一坐了一會接到楚揚的電話先走了,臨別毫不吝嗇同情的目光,樓一急得快把自己頭發給扯掉了,沒好氣地轟走了寧致夏,跑到醫院門口的小賣部買了一包煙和一隻打火機,剛點燃了就把自己嗆得半死,記憶裏第一次抽煙是很小的時候大晚上樓爸陪她出門散步,把她抱上雙杠,看著樓爸抽煙她也來了興致,硬是要嚐一口,那嗆人又難受的感覺讓她再也沒碰過煙,時隔多年,香煙抽起來還是一樣討厭的味道,隨便吸了兩口扔在地上用腳尖碾碎,樓一把香煙連帶打火機丟進垃圾箱,又買了一條口香糖,嚼得嘴巴裏沒了煙味才往住院部跑。

這是雙人病房,醫院有熟人,樓爸把病房給包了下來,另一張床可以讓家屬睡,方便照顧,推門進去的時候樓一的手腳還在微微哆嗦,她是真的害怕。樓爸在削蘋果,見樓一來了招呼她坐,樓一僵硬地坐在床邊,握住她媽媽的手,“媽媽,身體還好嗎?”

“沒什麽,明天開完刀就沒事了。”

樓一拉著她聊天,聊學習和工作的事,也聊以後的生活,不讓他們之間有絲毫的冷場,一直做著話題的主導者,她怕從父母口裏聽到那件事,一旦說出來,就真的避無可避了,母親手術在即,她不想有任何事情刺激到她。樓一這才體會到自古忠孝難兩全的含義,這可真是左右為難,背叛父母或是背叛她自己的愛情都是樓一不樂見的,可她不是未成年不懂事的孩子了,父母年紀大了,不是能說不管就撇下不理的,另一邊,卻是她怎麽都割舍不下的愛戀,她不想逃避,卻不得不去逃避。

幸好,樓媽沒有為難她,母女聊了一會就趕她走,樓一沒有堅持,因為再聊下去誰也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事,小心叮囑了父母出了醫院,風一吹有些冷。口袋裏手機應景地振動起來,樓一掏出來一看,果然是莫輕寒。

“喂?”樓一的嗓子有些幹,略微沙啞的聲音透過電波變了調,“對不起,一直沒聯係你,讓你擔心了。”

“阿姨還好嗎?”

“嗯,已經住進了醫院,明天動手術,小手術,醫生說沒事的。”

那邊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那元旦我去看看阿姨吧。”

“別!”樓一不假思索地拒絕了,說完才意識到這個字多傷人,滿心滿眼的疼,“親愛的,對不起,隻是我媽媽現在恐怕不適合看見你,你給我點時間處理一下好嗎?我會盡快,盡快回到你身邊。”

“他們……知道了。”莫輕寒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你不需要對我說那麽多對不起,我不愛聽。”

“嗯,對不起……啊,不是,老婆,我有件事拜托你。”樓一說得小心翼翼。

莫輕寒深吸一口氣,“你說,我聽著。”

“本來後天我約了我徒弟見麵,現在我回家了沒辦法赴約,遊戲和QQ我都給她留言了,可我怕她會看不到,你能幫我去赴約嗎?”樓一迫不及待地解釋,“你別誤會,我跟她沒什麽,她提出見麵,我隻是覺得和她談得來,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當我對不起她,以後再解釋吧。”

樓一沒有聽到莫輕寒的回答,隻聽到一道溫柔的男聲喊“小語”,她向來不怎麽好的記憶力卻記住了那道“男聲”,那分明是沉淪的聲音,樓一驀地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那麽可憎,太多的事情一起壓過來,她透不過氣,“你有約會嗎?那我就先不打擾你了,約會的事我再想辦法,玩的開心。”樓一像是落荒而逃的敗兵,一路丟盔棄甲,掛了電話漫無目的地狂奔,跑著跑著眼淚就流下來,快要喘不過氣了,肺部被寒風凍得生疼,眼淚總也擦不幹淨,她拿出手機看了又看,她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不是不相信她,隻是因為太委屈了,想被疼愛和安慰,這個時候隻要那人打個電話對她解釋一下,哪怕是一句話也好,她會好受很多,會更有勇氣來麵對即將對她失望的父母。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唔,推薦下沈慕澤受的《右手浮生夢》,主要關注我喜歡的巫予年和青鸞啊,去支持的看官記得支持巫青CP。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