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高尚與卑劣
接下來梁老師又敘述了他悲催的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八次，到今年為止就快滿第九次了。這次他小心再小心，所有的研究都是親自進行，不讓任何人插手，包括他唯一的研究生。
他給自己的電腦上了密碼，以為萬無一失。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的研究生無意間向他提到，她的同學正在做一項實驗，而那項實驗恰巧就是他辛苦一年研究的東西。
這個消息破滅了他所有的希望，他知道一年的努力又將成為泡影。成為泡影他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將繼續背負著笨蛋的頭銜。
他始終沒有說出盜竊他成果的人是誰，但張齊已猜出了七七八八。
“為什麽老師始終不肯說出他的名字？”
“都是同事，說與不說都沒有意義。”
“不，有意義，您說出來比憋在心裏強許多。”
梁老師苦笑：“對於我來說這些都不重要，我在意的是我的成果能進行到哪一步。盜竊者隻能拿到我文字的東西，他卻拿不走我的思想，我應該把後麵的思路也給他的，至少他能按著這思路將研究進行下去。可是我的大度還不夠，始終戰勝不了心中那一道屏障。”
梁老師深深的垂下頭，“都是我沒用，還放不下那點私心。”
他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在責備自己，這讓張齊對那個竊取者的行為更加深惡痛絕。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說的竊取你成果的人就是百文勇。”看似平靜的語氣裏隱含著冷冽殺伐之氣。
不過失落加悲傷中的梁老師並沒有聽出，他正為張齊的話感到驚訝，在他看來一個學生應該不可能知道這個的。
“你怎麽知道的？”
“我猜的。”
梁老師再次垂下頭，眼神更加黯淡無光，整個人頹廢的就像快要失去的生機的朽木一般，“看看他，看看我，你覺得誰的話可信？”
“我從來就沒相信過他的話。”
梁老師的眼睛露出一絲亮光來，有些意外的說：“你，居然說從來都沒相信過他，我太高興了，有一個人居然相信我。那些同事領導一個都不相信，都認為我是想成功想瘋了。
這麽多年來我知道他們就是怎麽想的，在剛開始的一兩年裏，我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看法，經常的跟他們吵。後來人家都不願意理我，也沒人肯和我說話了，我才知道一旦你的形象毀了，想扭轉難比登天。
現在我認命了，我跟百文勇再也不能相比。我應該向這種命運妥協，隻要我的研究能取得更大的成果，誰研製出來的又有什麽區別。我決定了，要和百文勇好好的談一次。”
這個不走運的人決定徹底妥協了，張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老師真能如此也算是大悟，擺脫世俗的名利困擾隻為成就大我，學生佩服。老師打算什麽時候跟百主任談？”
“等我好一點，我就去跟他談。”
“這麽偉大的事，太激動人心了，我想見證，也想讓更多的人見到這麽崇高的行為。這樣吧，老師決定跟百文勇談話的時候，請先找一下我，如何？”
“啊？為什麽？”梁老師詫異的問。
“見證啊，我要讓所有人見證那偉大的一刻，難道梁老師不想讓人看看您崇高的行為麽？”
“這……”梁老師猶豫，他是一個執著的學者，執著的另外一個名稱叫死板，“這個好麽？別人不會以為我是作秀吧？”
“當然不會，我們現場直播，您隻管做您自己。大家看了，自然明白。”
梁老師默默點點頭：“好吧，我會找機會跟他談。”稍微頓了一下，突然說，“我想來想去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太好，你說是不是？”
“沒有什麽不好的，哎呀，老師，您就不用想這些了。您現在要想的是如何把您的研究成果的後續想好，到時候才不會說的結結巴巴。”
一心鑽研學術的人對一些手段的識別非常遲鈍，張齊隻用了一個小小的轉移法就把梁老師的注意力引走了。
“是啊，說的也是。我得立即回去把我的研究好好整理一下。我可以出院了麽？”
憋了半天的班長迸出了幾個字：“不行，要觀察24小時。”
梁老師驚叫出聲：“啊？24小時，這怎麽能行，浪費時間躺在這裏，不行不行，我要出院，我現在就要出院。”掀被子下床，鞋都沒穿好就往外走。
班長跟在後麵叫：“梁老師，不要急，我先幫您看看可不可以，您在病床上多躺一會。”
“不用了，我是成人，不用你們學生照顧，我自己會去辦。”
“哎，您等等。”班長急的直搖頭，“張齊，你幫攔一下，老師身體不好。”
“算了，人要固執起來，多少頭牛都拉不回來，何況就你一頭牛。”
“你說什麽？”班長的嗓門震動了整個急診室，“你說誰是牛？”
“牛的聲音都是不叫大的。”眉峰微挑，留下一個氣人的笑轉身出門。
班長隻能橫眉立目的哼哼了好幾聲，然後彎腰把梁老師的鞋提起來追出去。
孟欣和常威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兩個人看來聊的很開心，孟欣的臉色掛著開心的笑，一邊走一邊說。
“說了，不見不散。”
常威快速的點頭：“好，不見不散。”
一眼瞥見光腳走過來的梁老師急忙攔住：“梁老師，您應該多休息，這是要做什麽？”
梁老師見是醫生急忙說：“我要出院，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躺在床上，你是主管醫生麽？讓我出院吧。”
常威問提鞋追過來了班長，“怎麽回事？病人為什麽要急著出院？”
班長一臉冤枉：“可不是我惹的，是張齊那混蛋跟他說了一堆不相幹的話，梁老師就急著要回去做研究了。”
孟欣驚訝的“啊”了一聲：“怎麽可能，張齊又不是不懂分寸的人。”
班長氣哼哼的回：“他懂不懂分寸我不知道，反正是他引的梁老師要出院的。”
孟欣轉頭去找張齊：“他人呢？”
班長也轉了一圈：“咿，剛才還在呢。”
梁老師連連擺手：“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出院。我沒有時間浪費，我要盡快把研究進行下去。醫生，你讓我出院吧。我是絕對不會在這裏躺著的。”
常威看著孟欣說：“他執意要走，我們是不會攔著的。這次相信他的危險已經過去了，就是怕再次發作，一定要他注意休息。他要走隨時都可以走。”
孟欣點頭：“好吧，我再勸勸他，實在不行，我們再走。”
梁老師聽了這話，舉起兩隻手一起擺：“我不要在這裏呆著，你們誰也別想勸我。我的心根本靜不下來，所以所謂的靜心休養，對我來說是做不到的。我現在就要走。”
孟欣跟這位梁老師其實也不是很熟，“您要是非走不可，我幫你辦一下手續。”
“多謝孟老師了，對了，剛才那位男同學叫什麽名字？”
班長翻眼看天花板，帶著氣回：“他叫張齊，就喜歡惹禍的家夥。”
梁老師點點頭：“這位男同學我很欣賞他，他是個非常聰明的學生，將來一定會有不小的成就。”
聽梁老師這麽一誇，孟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似乎已經把張齊當成自家人。
“梁老師，您這是誇獎他，他確實有些小聰明，大成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一邊的常威微皺眉頭：“孟欣，這個張齊是誰？”
孟欣說：“就是剛才那個男同學，陪我一起來醫院的。剛才還在，一轉眼就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這家夥就是閑不住。”
非常熟絡的語氣，就好像在談論自己家的人。常威更加不悅，可是又不好表露出來。
“叫那位男同學辦一下出院手續吧。”
孟欣說：“不用他弄，我是老師，我來辦。”
“這是男人的活，有男的在自然要用他。這位女同學，你叫男同學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班長自然樂意做這事，急忙跑出來，見張齊正靠在外麵的牆上，粗聲大氣的說：“醫生找你辦手續，快去辦公室。”
張齊正在神遊天外，考慮著怎麽才能揭穿百文勇，班長一嗓子驚的他一哆嗦。
“擦，你吼那麽大聲做什麽，我又不是聾子。”
班長還在生他的氣，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大聲，你管的著麽。快點去，醫生找你。”
“醫生為什麽非要找我，你們不都可以辦麽？”
“醫生就喜歡你辦，不服氣，找他說去。”
張齊想，八成是班長偷懶才讓他上的，“做班幹部就要辛苦點，不能把事推給群眾。”
“人家點名叫你去，不要賴我。”
張齊斜了班長一眼：“算了，那醫生又不認識我，為什麽要點我去。算了，我辦就我辦，我是男人不跟你計較。”
轉身進去丟下瞪眼的班長。
孟欣正勸梁老師先回病房。張齊從旁邊過，梁老師一把抓住張齊的胳膊：“同學，你等一下。”
“老師，您有什麽吩咐？”
“待會你一定要幫我辦好，還有如果有可能你願意讀我的研究生麽？”
什麽？現在就拉他考研，這個還沒提上他的日程。從考上大學的那一天起，他就決定本科畢業後立即工作，這樣才能早點賺錢養活母親。等今後手頭寬裕了，再想考研的事。
“梁老師，謝謝您，我家裏沒錢上不起。”
“你上我的研究生，我不要錢，我給你錢。”
啊？這可真是很多人渴求的啊，可是……
“梁老師，您太好了，這事我會跟母親好好商量的。您稍等，我去醫生辦公室。”趕緊溜，再說下去他就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