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孫小沫衝過去,吧唧,被自己的腿給絆倒了。

孫小沫:“……”討厭的四條腿。

屋簷下的男孩子看到走進來的男人,興奮的大叫一聲:“父親!”歡呼雀躍地衝過去,男人張開雙臂把撲過來的男孩兒舉著拋起來,發出爽朗的大笑聲,騎在庚辰脖子上的小男孩兒立刻不幹了,兩條小腿撲騰起來,張開手臂嗷嗷嗷的叫著,“二郎也要!二郎也要!父親!父親!”

孫小沫:“……”我一定產生幻聽了。

男人爽朗的笑著,把大兒子抗在肩膀上,單手拎起小兒子,壞心眼的把他放在同一邊的肩膀上讓他和哥哥疊起來。

小楊戩嘻嘻嘻笑,胖乎乎的小手使勁在哥哥身上戳戳戳。

楊家大郎威脅:“二郎!我揍你哦!”

父子三人鬧作一團,那扛著野豬的男子眼睛裏露出一點笑意,隨手把野豬扔到地上,走到庚辰麵前時兩個男人互相在彼此的肩膀上捶了下,庚辰笑著和他勾肩搭背:“不錯啊,今天又獵到了大家夥。”

陌生男子搖搖頭:“不是我,是首領的功勞。”

“庚辰,雲華呢?”被喚作首領的男人扛著兩個兒子從房子裏跑出來,聲如洪鍾,臉上還殘留著笑意,目光炯炯的看著庚辰。

庚辰還沒說話,小楊戩從父親背後冒出一個腦袋來,揪著父親的耳朵大聲說道:“母親去姥姥家了!”

男人兩條英氣的眉毛立刻皺起來,悶悶不樂的看了眼庚辰:“那不是下個月才能回來?”

庚辰嘴角抽了下,沒什麽耐心的安慰道:“一個月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從金箍棒變成四條腿小蠢狗的孫小沫曆盡千辛萬苦終於爬到了男神他爹腳下,似乎沒人注意她,孫小沫抬起一隻爪子,勾著男人的褲腳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結果爪子居然從男人身上穿過,視線中的畫麵蕩起了一陣陣水紋。

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抓著孫小沫脖子上的皮毛,把她拎了起來。

孫小沫:“汪?”

這隻手用力晃了晃孫小沫,直把孫小沫晃的頭暈眼花,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不悅的說道:“哪裏來的畜生,竟敢窺探我的夢境,找死!”

……三隻眼。

孫小沫用力的轉過頭看著後麵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麵無表情的說道:“主人,我是哮天犬。”

孫小沫:咦,居然能說話?

“哮天犬最喜歡什麽?”

“香噴噴的骨頭!”

楊戩冷笑一聲:“錯了,哮天犬最喜歡的當然是我這個主人。”楊戩和孫小沫麵對麵,“你是誰?怎麽進來的?不說實話我現在就用斬仙劍把你一分為二!”他說著,另一隻手中果然祭出了斬仙劍,在孫小沫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冷淡的看著她,“縱然是在夢裏,若被斬仙劍殺了,就是真的死了,一分為二的魂魄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你想嚐一嚐嗎?”

孫小沫試圖發萌功打動楊戩,兩隻前爪做求饒狀,耷拉著耳朵,大眼睛水汪汪四十五度的注視著楊戩。

“看在我和哮天犬是同類的份上——”

“我更應該殺了你。”楊戩無動於衷,從內到外都散發著一股冷意,慢條斯理的說道,“玉泉山隻能有哮天犬一隻狗,既然你不肯說,那就去死吧。”

孫小沫驚呆了!

“我隻是開個玩笑求你別這麽認真其實我就是金箍棒!”識時務者為俊傑,孫小沫二話不說老實交代了,從來都是和楊戩站在一個陣營中的孫小沫第一次感受到楊戩“對待敵人就像冬天一樣冷酷”的銷魂滋味。

楊戩沉默片刻,眼神冰冷的看著她,語氣比之前多了幾分凝重:“金箍棒怎麽可能有魂魄,還是說,我該叫你——”

孫小沫感覺楊戩接下來要說會是很了不得內容,情不自禁的豎起了耳朵,忐忑不安又滿心好奇,兩隻眼睛精神奕奕的看著他。

一陣天旋地轉,孫小沫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是金箍棒,身上蓋著被子,安安穩穩的在自己的床上躺著。

天亮了。

孫小沫在床上滾滾滾:一到關鍵的地方就卡住太坑爹了!楊戩到底要叫她什麽啊?!

總覺得和楊戩與庚辰談話中的封印有關。

孫小沫又不能直接問楊戩,她本來以為她都在夢裏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無論如何楊戩都會過來找自己確認一下,再不濟也會有些不同尋常的反應,誰知道楊戩起床之後根本理都沒理孫小沫,和往常一樣到外麵勤奮修煉去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毫無異樣,哮天犬仍然被他欺負的慘慘的,不敢怒也不敢言,淚眼汪汪的受著,還總是湊上去找虐。

在夢境中站在敵對方的立場上見過了楊戩之後,再看以欺負哮天犬為樂,總是會被賣蠢的小狗給逗笑的少年,孫小沫深深地感受到了中二期的少年嚴重的蛇精病分裂症。

見過了楊戩的夢境,見過了楊戩的父親和大哥,聽到楊戩父親口中的“雲華”二字,孫小沫再也沒辦法把這個世界和她以前“了解”到的聯係在一起。

有太多不一樣。

楊天佑(她甚至不知道這裏楊戩的爹是不是叫楊天佑)不是書生,而是部落首領,楊戩的娘不叫瑤姬,叫雲華,楊家多了一個屬性不明的庚辰,還有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姥姥”。

一樣的是,楊戩的師父還是玉鼎真人,楊戩的狗還叫哮天犬,楊戩的三妹仍然存在,楊戩的母親仍然在桃山底下壓著。

不該總是受以前的“記憶”影響,那些不是真的,自己現在經曆的一切才是真的。

時光匆匆如流水,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孫小沫再也沒有進過楊戩的夢境,半年之期即將到來時,玉鼎真人帶著一把斧頭從昆侖玉虛宮返回,親手把斧頭交給徒弟:

“從掌教師尊那裏借來的,神斧中有盤古幡的力量,可助你劈開桃山。”

盤古幡,相傳是盤古開天辟地的斧刃所化,擁有開天辟地之能,為元始天尊所有,玉鼎真人這趟玉虛宮之行,就是為了向掌教師尊借用盤古幡,給徒弟打造出這把神斧。

他不能直接插手此事,就用這種方式為弟子助力。

擁有盤古斧的力量,桃山被劈開之際,三界六合,四大部洲,勢必會被驚動。

楊戩雙手鄭重接過神斧,七年,他已經成長到無需繼續忍耐,可以運用這種承載他全部怒火、全部的憤恨和不甘的方式,砍下這必然上驚九霄碧落下震幽冥黃泉的一斧,救出母親。

少年瘦削的身體筆直而堅定,微微泛紅的眼睛裏複雜難言的情緒不斷變幻,良久才緩慢地平息下來,萬般起伏與不平盡數化為與他年齡不相仿的深沉、冷肅。

“師父。”平日裏溫文知禮、驕而不狂,又有著十六七的孩子鮮活生動一麵的少年,此時冷的像冰,比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更加沉默,他盯著手中的神斧,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仙凡相戀,究竟是對是錯?”

玉鼎真人垂眸,目光落在少年長而濃密的睫毛上,片刻之後,他才不疾不徐的開口:“仙凡結合,必生殺劫。”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語氣仍然那麽認真。

弟子的每一個問題,即使幼稚,他也從未敷衍過。

“你父母的事情不尋常。”

楊戩沉默了一會兒,嘴角緩緩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眼神依然那麽冷:“若隻是普通的仙凡相戀,為何帝君與西王母從未阻止過?若隻是尋常的仙凡相戀,何至於趕盡殺絕,令父親和大哥魂飛魄散!”他握緊斧柄,抬頭看著玉鼎真人,“師父,你不用擔心,徒兒永遠不會墮入魔道。”

玉鼎真人沉默地點點頭:“出發時帶上定海神針,它能遮掩神斧的氣息,進入桃山結界內後,輕易不要動用法術。”

饒是楊戩早就習慣了玉鼎真人的說話方式,對於他這種徒弟激動好半天你點下頭就直接進入下個話題的“冷淡”反應還是很無力,就是因為這樣他小時候才總是認為“師父不喜歡我也不關心我”,昆侖十二金仙就屬自家師父性格最“別扭”。

無奈歸無奈,楊戩的神色卻實實在在的回暖了幾分:“師父,金箍棒沒問題嗎?它似乎有魂魄,會不會是封印在內的共工殘魂蘇醒了?”

“不是。”玉鼎真人毫無意外之色,金箍棒的問題他一直都有關注,這次去玉虛宮除了給徒弟打造神斧,他還向掌教師尊谘詢了一下金箍棒的事情,所以他才能肯定的告訴楊戩,金箍棒能夠掩蓋神斧的氣息和力量波動,如果有問題他肯定二話不說親自處理了,哪裏還能讓那麽危險的東西繼續跟他的好徒兒呆在一起。

遠在昆侖山的元始天尊真心無奈,玉鼎真人一走,八百年不挪窩的聖人馬上苦哈哈的上女媧宮給徒弟徒孫解決後續麻煩去了。

沒一個省心的!

玉鼎真人看了眼楊戩,想到元始天尊告訴他的那些東西,頭一次對自家徒兒說話留一半:“共工殘魂再也不會蘇醒,那是它本身的靈識,你當它是棍子成精便可。”

楊戩:“……”

“還有問題嗎?”

楊戩沉吟片刻,用一種學術的、研究的、絕對沒有半分不純潔的眼神看著玉鼎真人,態度鎮定,語氣平靜的問道:“若師父愛上一個凡人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