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幾十年時間在她腦中清晰地記錄著，她見證著這個世界一步步步入末世，人類的數量銳減到已經看不下去的地步。
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可再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這個世界：那個怪物還沒將人類殺到滅絕的時候。
繼續這樣下去，未來一定會那樣的吧？
葉子心中略有觸動，她將這個世界的怪物引到了別的世界。再次回來的時候，這個世界簡直成了天堂，毫無bug，人類生活和樂，沒有任何不可戰勝的怪物，他們隻會越來越好。
可另一個移植了這個“bug”的世界……
葉子這才發現自己做了和最初那個帶有特性的人做的一樣的事。可惜現在她想起來一點觸動也沒有。
畢竟，那不是她的世界。
可能，當初那個人這樣選擇也是因為那並非他的世界吧？連世界和世界之間都可以如此分明，如此自私無情，還有什麽是不能做的呢？葉子感到自己心中最後的枷鎖解開了。
她開始不斷地將不同世界的怪物帶到同一個世界，觀察這些怪物最後會如何發展。
有時候有兩種bug的世界被這些怪物給弄得烏煙瘴氣，極少數時候，這些怪物相克，反倒是救了那些世界。這讓葉子多少有了些興趣，興許自己真能找到一種bug能克製鬼魂。可這時候，她毀掉的世界已經不計其數了。
還剩下多少世界也屈指可數。
而其中與鬼神有關的……為零。
好吧。看樣子結束了。與鬼神無關的世界自然是無用的，不可以用來作用於《第一誡》世界的。她給自己定的任務在這一刻就已經失敗了。
平靜。到這個時候她隻剩下這一種感覺。
其實，我一直都是怨恨著的啊……對自己遭遇的一切。葉子自嘲著，並在腦中搜尋其他任何可能與鬼神有哪怕一丁點的聯係的影片。
我，根本就不想做什麽吧？所謂的無私，不過是我向往那些人而意-淫出來的東西，從一開始，我就隻為自己而已。那個該死的世界，不救也罷，我是這樣想的吧？葉子平靜地問自己。
那麽，就此停止吧。
她選擇了在一個世界中僅為自己活下去。而那個世界，她選擇了在她看來最為安全的《死神來了》世界，這個世界裏麵沒有怪物，沒有鬼魂，有的隻是會將僥幸逃過死神安排的死亡的人一個個按順序拉回死亡的鐵則。
比起《第一誡》那個無序的世界來，這個世界簡直要好太多。
《死神來了》這一係列恐怖片有好幾部，幾部的世界觀和劇情都是共有和相聯係的，在所有恐怖片中都不多見。葉子習慣性地稍微有些在意，便沒有立刻實行自己最新的計劃。
她四處遊蕩著，打算選一個最適合她的環境，最適合她的人生，最適合她的身體。
找到那樣一個身體後，她就要毫不猶豫地占據那個人的一切，幸福地隻為自己而活下去。
至於那個被附身的人？
葉子根本不會考慮。
“艾莉絲，慢點。”親切的話語，猶如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母親溫柔的話語。
葉子不知道是不是“艾莉絲”這個很有即視感的名字勾起了自己的回憶，她居然在那個抱著名為“艾莉絲”的溫柔婦人的臉上看到了媽媽的影子。
“還記得我上次告訴你的艾莉絲吧，不要忘記了。”即使是多年前聽到的一句話，在她腦中殘留的印象還是無比清晰。
不要忘記的艾莉絲？
有意思，這讓我不附身在這個“艾莉絲”身上也不行了。葉子完全想不到這時的她笑得有多猙獰，也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嫉妒這個生活在安全的世界的，家庭完整的“艾莉絲”。
僅僅是接近就讓她止步了。
這一家人……明天……就會死光。
她在接近的瞬間就看到了這家人在一條馬路上駕著車並與另一輛車相撞的場景。這不是幻覺，而是一種來到這個世界後才能捕捉到的特殊預兆。
和鬼魂一樣，每個世界上都有各種無法被人捕捉到的信息，有的時候是怪物身上散發出的敵意，她甚至能在收集了足夠多的數據後，將這些整理歸納並解讀出這個怪物到底有多大的惡意，這麽大的惡意足夠它鍥而不舍地追捕獵物到什麽時候。
這個世界也一樣。她以為這裏隻是個正常世界，可明顯不是這樣。這個世界有個隱藏的怪物——死神。
死神既然會追殺本來該死卻又逃過一劫的人，那說明他手上有一份生死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死都完整地記錄在這份生死冊上。如此龐大的信息居然就像是人類的手機信號一樣隨意地遍布在任何有人的地方。
葉子甚至不需要破解就能以看到預告的形式獲取這些信息。
她猶豫了。
第二天就要死的“艾莉絲”明顯不是個好選擇，她一點也不想在日後遭到死神的追殺。
可這個多年前就聽過的名字像個夢魘一樣籠罩著她，讓她無法脫離。她發現自己無法將視線從她一無所知的“艾莉絲”身上移開。
萬一這個“艾莉絲”就是當年那個死神所說的“艾莉絲”呢？那豈不是說這個人很重要。
重要與否和她沒有關係，可這種有秘密沒探明的感覺讓她很不安。她選擇先行觀察。
她看著這個小女孩拿著父母新送的手機愛不釋手，她看著小女孩那幸福的笑容就覺得溫暖。她忽然想解救一下這個小女孩，就像是她當初也渴望有人能救救她，能救救她的媽媽。
而那時出現了提過兩次“艾莉絲”的名為死神的鬼魂，這個世界恰好也有“死神”和“艾莉絲”……
就當是還債吧。她利用自己操控信息的能力控製小女孩手上的手機的信息和電流，為了引起這個無知小女孩的注意，她還特意將來電顯示弄成了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她欣慰地看著小女孩驚愕地將一切告訴了父母，了然而又失望地看著他們不聽勸，最終走上了車禍身亡的路子。
車內的父母血肉模糊，小女孩勉強還有幾口氣，眼睛拚命地睜著，似乎害怕自己一閉上就死了。
葉子像是看博物館的動物一樣盯著這個孩子的眼睛，看著這個孩子哀求和渴望的眼神。
她能看到自己？葉子不相信，可這個孩子就是這麽幹的，“艾莉絲”甚至伸出了手想要觸碰她，“艾莉絲”蠕動卻又發不出聲音的嘴唇像是在說“救救我”。
很感人，嗯，應該感人。葉子冷冷地想，可是這是你的命。
然而她的手卻不受控製地接觸了這個孩子將要死去的身體。
一瞬間，久違的活人的疼痛感侵襲了她。她意識到自己做了衝動的錯事，然而她已經沒有退路了：除了死亡，沒有什麽能將她從這個身體裏拉出去。
那種操縱信息的能力還在，她拚命忍著長久沒經受一點抵抗力都沒有的疼痛感，用最謹慎的態度控製著那輛決定著她生死的車和勉強能用的電話撥打了一個求救電話。
她得救了，艾莉絲卻因為她的附身死了。
躺在病床上的不過是一個已經被抹殺了靈魂的空殼加一個不知道算是什麽東西的異界鬼魂。如葉子所料，她開始感覺到死神對她的追殺，周圍開始發生各種各樣的針對她的意外，可惜她那讀取信息的能力都能讓她直接預知，便一次次地躲過了。
然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果然，就不該附身在這個該死的人身上。
她不禁想辦法要離開這個身體，可前提是要保全自己，而不是和這個身體一起死去。她想起了電腦的一項功能：新建賬戶。
如果她的本質真的是一種信息處理中心，那另立出一個獨立的中心來控製這個身體也不難吧？而這新建的“葉子”便是後來的“艾莉絲·威爾”。
連艾莉絲都不知道她身體裏有兩個類似於鬼魂一般的東西，這個東西將其推到前方麵對那麽多的致命意外。葉子的打算很美好：建立兩個自己後，占據身體的是艾莉絲，葉子隻是藏在靈魂深處觀察著艾莉絲的鬼魂，隻要這具身體一死，艾莉絲也許會跟著一起死去，而獨立出來的她仍會存在，並順利逃脫這個軀體的束縛。
然而這個未來發生的可能性並不是百分之百，她不敢賭。
隻有在這時候她才表現得像人類一樣：一方麵，她放任自己新建的隻有知識，心智如幼童卻又稍微受她本身影響的艾莉絲掌控著身體，等待著她作死自己，一方麵，卻又擔心自己也會死去，而不斷地將自己的部分能力，諸如看到命數，看到未來意外等信息捕捉能力開放給艾莉絲，讓她能夠繼續活著。
就在這期間，葉子注意到了一個經常出現在葉子身邊的人。準確的說那並不是一個人，每天來的好像都不一樣，其他人包括葉子都無法記住這些人的相貌，更是難以對其產生印象，記住他。而由於葉子的影響，艾莉絲勉強能夠記住有這麽一個人來和她交談過的事實。
一切就這麽詭異地進行著。同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新建一個賬號果然不是那麽簡單的，艾莉絲產生了葉子的特性，在她看過一部恐怖片《生化危機》後，這部恐怖片居然就被拉到了這個世界！
此後來到《死神來了》世界的一係列恐怖片都是因此產生，而非葉子幹的。
葉子無法也不想阻止這一切，她隻給了艾莉絲一個忠告：“不要去中國。”
因為這種招來恐怖片具有地域性，在某個國家時隻能招來這個國家所有的恐怖片，如果去中國，她實在不敢想將屬於中國的恐怖片——《第一誡》招來會是什麽樣子。不管她有多怨恨，她都不能拿那個世界的她的母親來冒險。
她一直在幕後觀察著一切。她清楚地聽到那個看不到臉的男人自稱死神，她看著葉子所在的威爾公司發生的異動，她通過自己控製信息的能力黑了那個研究員的手機來警告甚至可以說是勸告對方。她越發關心自己新建的艾莉絲，也越發喜歡這個由她創造卻自我成長的艾莉絲。
艾莉絲和她一樣情感淡薄，卻不像她那般真的冷酷無情。艾莉絲因為她的創建時的設定而極為自私，可隨著成長，艾莉絲慢慢地學會關心他人，學會幫助別人，學會了她從未有過的悲憫，甚至學會了她永遠也學不會的——讓他人愛上她。
她看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那個死神確乎愛上了艾莉絲。
這才是人生啊……
為了這讓她羨慕的人生，她做了一個決定，做了一個可能改變所有世界的決定。
她在喰種進攻威爾公司的那天晚上拿回了身體的主導權，告知了死神一切，還將艾莉絲腦中所有的恐怖片一起拉到了這個世界。
看著死神那擔憂的樣子，她羨慕極了。
“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和艾莉絲一起穿越到我的世界去，用你那消滅鬼魂的能力還我的世界一個清靜，要麽你選擇這個世界，選擇留在這裏，而我就帶著艾莉絲穿越到別的世界，順便將這個世界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帶走。順帶一提，如果你選擇後者，我可不會在之後還留著艾莉絲的意誌。”
不管是她，還是死神都不能選擇後者，因為連她都不知道如果穿越到異界，那具身體死亡後，她到底是會以特性的形式繼續存在或者繼續寄生，還是直接按照鬼魂的方式死亡。
至於死神，那家夥和她一樣啊，都是眼裏隻有自己在乎的東西的人，明顯這個無趣的世界不在此列。
“如果我選一，這個世界會怎麽樣？”葉子無從判斷死神的想法，隻能從語氣中聽出對方有些猶豫。
所謂的責任在作怪嗎？
“你都拋棄了的東西指望我會善待嗎？”葉子不禁嗤笑，為這個和當初的自己一樣虛偽和愚蠢的人。
葉子看到死神的拳頭突然握緊，嘴唇也在微微地動著，可什麽聲音也沒發出。
“我會留在這個世界收拾爛攤子。”葉子發現自己也被艾莉絲影響了，居然開始憐憫這個在世界和愛人之間抉擇的人，可她的性子不允許她如此妥協，“就算我隻是在說謊打發你，你也給我快走吧！”
兩人達成了協議，死神再次將葉子從艾莉絲的身體拉了出來，可這次艾莉絲不再是那種丟了魂的狀態：葉子已經將屬於艾莉絲·威爾的部分留在了那個身體當中。
即使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她也知道那顆看似複雜實則單純的腦子裏在想什麽：艾莉絲已經沒事了，要不要殺死她？
可惜葉子是誰，她怎麽會讓別人威脅她？
一陣強烈的信息流躥過，死神和艾莉絲兩人就已經從原地消失了。
一切的計劃終於完成，她所有的布置都神奇地派上了用場。
她在艾莉絲體內遺留的不隻是艾莉絲·威爾，還有一部分的她以及特性，這是這部分讓兩人穿越到了《第一誡》的世界中。
艾莉絲無法控製那特性，沒關係，反正她已經在今天將艾莉絲腦內的所有恐怖片都拉來了，艾莉絲時不可能將這些東西拉到《第一誡》的世界中的，更何況，如果葉子猜想正確，最後這特性並不會留在艾莉絲體內。
“我對她還真是好得惡心呢……”
為了防止艾莉絲在穿越後死亡變成鬼魂，無法擁有正常人的人生，她還特意在前期設計讓艾莉絲獲得了不死的富江體質。
“但是……對自己好有什麽錯呢？這才是我的自私呢！”
所以，留在這個世界替艾莉絲收拾爛攤子，然後該幹嘛幹嘛也沒什麽不可以吧？
“唉……怎麽我就是不招人待見呢？”
因為死神的敵意，這次又沒有道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