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金木研結束了通話,將死神的地址記錄在了紙上。
這個地點從地名上看還在東京範圍內，而且也說不上多遠。金木研不禁有些奇怪艾莉絲何以大費周章地麻煩自己去，雖然他也真的是很想幫艾莉絲做點事。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住址位於11區——一個雖然比不上金木研現在所處的20區安定,但卻也說不上多危險的地區。
比起一些喰種活躍的危險地帶，這個地區應該算是比較和平了。在他看來，死神應該待在那種死亡頻發，十分危險的地方——比如喰種眾多，基本不能住人的第1~4區，乍一想到11區反而覺得不可思議了。
不過死神的心思又有什麽人呢猜得到呢？就像是神秘莫測的艾莉絲一樣。
是說……盡快吧？
金木研猶豫了下還是從上井大學門口退了出來。昨天算是他最後一次去威爾公司的那個研究室了，他們所有的取樣實驗都差不多完成，至少等結果的這段不短的時間內他不用再去了。本來他是該恢複自己的正常生活,正常地上學，開心地去見久違的英。
然而……嘛,就當時將這個日期推遲幾天吧，並沒有什麽好遺憾的。雖是這樣想的,金木研還是給已經約好的好友打了個電話,告知自己的去向和深深的歉意。
“好吧，回來一定要給我打個電話，話說你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麽啊，神出鬼沒的，我去古董找你人都找不到。”英無奈地抱怨了一句。
“古董”二字一下子勾起了金木研的回憶，他突然有些想念那些喰種店員。他們都是善良的喰種，和人類一樣，愛護同伴，為他這個毫無關係的喰種提供了容身之處還有必要的食物。
“其實我最近一直在和一個朋友一起共事，啊，她叫艾莉絲，我等下把她的電話發給你，你如果聯絡不到我，可以找找她。可以的話，不要去古董那裏了，拜托。”並非不信任古董咖啡店的人，隻是那邊平時也有很多其他的喰種出沒，有些人類一不小心可能就讓那些喰種盯上了。當初自己就是這樣被那個女喰種——神代利世給盯上，最終落入此種境地的。
他不希望英有什麽事，所以古董這種地方還是少去吧。至於不要去的理由他還沒想好，所以他正忐忑地等著英下麵的話語，唯恐他詢問一句為什麽。
“那……好吧，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啊。”英卻沒有多問些什麽。這個朋友一向如此，對人的心情總是敏感的可怕，他一定是察覺了自己不希望他去古董，卻又無法說出原因的糾結心情吧。
謝謝你，英。
金木研笑著掛斷了電話，背上背包，開門，默默地向街上走去。
接下來他要花一下午的時間乘車到11區，順利的話，可能隻用去兩天就行了。
這次他依舊選擇了電車，看著剛剛離去的那趟電車，聽著那不算美妙，也不算喧囂的電車行駛的聲音，他不禁想起了上次遇到死神的事情。
這次，會有什麽奇遇嗎？說到底為什麽艾莉絲要拚命找那個死神，而那個死神寧願現身在自己這個毫不相關的人麵前都不願出現在艾莉絲身邊？雖然艾莉絲談起死神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金木研卻不這麽看，他認為死神其實一直都在默默地關照著艾莉絲。
這麽一想，他竟然由原先的害怕變為極為期待與死神的見麵了，嘴角忍不住漾出點點笑意。
“你離開古董後，好像很開心的嘛。”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味，熟悉的紫發，以及——熟悉的姿勢。霧島董香一腳踏著金木研的座椅靠背，一手搭在這條腿上，露出一臉不爽的表情，用極為不爽的語氣述說怎麽聽都不怎麽友好的話。
“不——”金木研有些慌張地站起來擺擺手，打算辯解下，卻發現她說的沒錯。離開古董後，他不止有了變回人類的希望，還有了一天當回人類的日子，這樣的他又怎麽能說是不高興的呢？
“古董的各位，都還好吧。”金木研邀請董香一起坐了下來。
“嗯……”董香卻似乎有些猶疑的樣子，“其實，最近你和艾莉絲走得很近，大家都很擔心。”
“不用擔心，艾莉絲小姐對我很好，就算知道我是喰種也沒有說出去。”還努力地想要幫我變回人類。金木研看得出來，艾莉絲並不是那種見到一個人有難就會幫助的爛好人。她甚至可以說是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以外，對待其他事物都冷漠到一種可怕的境地的人。所以他很感激她。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一度想要殺死你。”霧島董香突然凶狠起來的語氣和內容讓金木研愣了一下。
“是擔心我叛變嗎？”金木研的驚愕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溫暖的微笑，“我還記得我剛變成喰種的時候自暴自棄地說自己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喰種，店長卻說我既是人類，也是喰種。所以我想，我不會背叛喰種，也不會背叛人類。所以我沒有對你們說出艾莉絲小姐的事，也沒向艾莉絲小姐說出你們的事。”
“店長——也是這麽說的。”霧島董香突然低下了頭，“抱歉，我們實在是很擔心，畢竟金木你曾經是人類。”
“但是你們沒有下手，”金木研並沒有生氣，“這就足夠了。”
金木研可以想象這是一個多麽艱難的過程。有一個熟知他們喰種身份的喰種和人類混到了一起，還經常失蹤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各種猜疑都是不過分的，最保險的做法莫過於將這個已經背叛了的喰種殺掉。然而這隻喰種畢竟曾經共事，相處過一段時間，又是同類，很難下的去手吧。
而在這猶豫期間，艾莉絲遲遲沒有什麽行動，完全看不出有要對付喰種的樣子。
所以，自己才能活到現在，所以，董香現在才會出現在這裏和自己這麽平淡地說著話。
“我回去了，今天，就是來和你說聲抱歉的。”董香起身，突然又頓住了，“還有，古董隨時都歡迎你。”
“嗯。”金木研默默地應了一句，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有些遺憾。如果他最終變回了人類，可能就要永遠地遠離這些喰種了。
電車終於到站了，金木研收拾好了行李還有心情，輕快地踏上了這趟旅程。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給艾莉絲發了個短信：
“我現在就去找死神。我把你的號碼給英了，期間有什麽事就拜托你幫我應付過去了。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回複有兩條：
“嗯。”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兩條短信接收時間相隔一分鍾，金木研笑著看完了，幾乎可以想象出艾莉絲是怎麽糾結了一分鍾才憋出的這蹩腳的關心人的第二條短信。艾莉絲其實是不擅長關心人的，這已經是她最好的表示了。
不管是人類還是喰種，都是一樣的，都讓金木研感到溫暖。他越發期待早點完成這次的任務，早點回來見到這群可愛的人了。
很快，11區到了，他循著地址在路上遊蕩著。
街上的人很少，而且不少人臉上都有些陰霾。
金木研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就以問路為名，向一個中年男人打聽著。
“這裏啊，不遠了，你直走再右轉走到頭就是了。”中年男人很熱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還小心地予以警告，“小兄弟，最近11區這裏不太太平了，你還是盡量別一個人待在外麵亂逛。”
“不太平是指？”
“除了那群畜生，還能是什麽？”男人憤憤地說著，“抱歉，嚇到你了，總之小心點吧，大家最近也都不怎麽出門了。”
金木研美好的心情一下子沾染上了一點點陰霾。
他邊走邊嗅著周圍的氣味。喰種的嗅覺很靈敏，可以通過聞氣味來識別同類，人類則怎麽也分辨不了。而他甚為喰種，按理說也不用擔心會被喰種襲擊的……吧？
金木研有些緊張。男人的話讓他意識到死神住在這邊可能並不是偶然，一定是因為這裏最近死了太多人。
“畜生”，這就是人類對喰種的評價，也許在人類眼裏，喰種連畜生都不如。畜生好歹能貢獻點食物，喰種卻是隻會危害社會。這是當初班裏的一個同學的言論。
不知怎的，金木研一直記到了現在。他不禁在想，對於現在的自己而言，喰種是同類。但他卻又不能那麽坦率地認同自己是喰種，在內心深處，他一直堅信自己是人類，所以才會想要變回人類。
那以前呢？在和喰種沒有交集，自己還是個人類的以前，自己是怎麽想的呢？大概隻是將喰種當成了一種危險的生物。
金木研目光沉重了起來，此前一直沒有什麽感覺，可是現在，看著那扇盡在咫尺的門，他竟然在想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如果自己到最後都變不回人類，自己真的要一直以喰種的身份活下去嗎？
死神，又是怎樣看待喰種和人類這兩種不同的生物的呢？
門開了。那對死神夫婦像是一早就知道金木研的到來一樣，主動為他打開了門。
“是艾莉絲讓你來的吧。”丈夫將金木研請到了桌旁，一起坐了下來。
妻子為兩人端來了飲品，丈夫的是清茶，金木研的是咖啡，“請慢用，我們這裏隻有這咖啡能用來招待你了。”
“你們知道我是喰種嗎？”說這話的時候，金木研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聽聽屋外的聲音。
“嗯。不用擔心，這裏沒有人在意我們，也沒有人會接近這裏。”丈夫啜了一口茶，輕輕地說著。
“艾莉絲她一直想見你們，她——認為你們是死神，想知道為什麽你們一直躲著她。”金木研首先選擇了這個問題。
“其實我們並沒有躲著她，我們恰巧是一直在她周圍觀察著她。但是因為某種原因，我們不希望與她有過多的近距離接觸。她可能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讓你來的。”丈夫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
某種原因？金木研有些疑惑，但另一個問題讓他先問出了口。
“那也就是說你們確實是死神了？為什麽會有男女兩個死神同時存在？為什麽你們會觀察艾莉絲？”
“這點要反問你了。為什麽你覺得不能有男女兩個死神存在？你認為死神該是怎樣的？”
金木研一下子被問住了，發現自己對死神並沒有一個明晰的概念。隻是根據各種神話而產生的印象，讓他和艾莉絲覺得死神應該是一名男性，而非一對夫妻。
“我認為死神應該是虛無縹緲的，完全沒想到死神會以死去的人的模樣出現，還是這麽多的死神。”
“那麽我再問問你，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死呢？”
“誒？”金木研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死就是身體失去機能，失去了活著的體征……吧？”
“但是人類也常說，某人雖然死了，但還活在人們心中這種話。”
“那隻是一種美好的願望吧。”死了就是死了，金木研很能接受這一點。
“如果我說那是真的呢？”然而死神卻給了他一個重重的否定。
他驚訝地合不攏嘴，完全不敢想象這是從死神嘴裏說出來的。
“人類是看不見真正的死神的，因為真正的死神是超脫了物質的一種概念,一種自然規律，隻不過這種規律像人一樣擁有意識。死人也是這樣，*的死亡在隻能看見物質的人類看來就是死了，實際上他還活在那些記得他的人的心中。但是，一旦這個世界上沒有活人記得他了，他就真的是死了，這時候死神就會接收這個死人。你勉強可以認為是所謂的收割靈魂，雖說人類其實並沒有這種東西。”
“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當然，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死神是收割生命的。實際上失去生命隻是自然規律，死神接收的是最後的死人。當然，此前死神可以設計各種意外和死亡。對於那些僥幸逃脫死神設計的人，死神會予以關注，艾莉絲就是這樣的。”
“但是，我還是不理解死神到底是什麽。”金木研緊握著杯子，看著咖啡中的漩渦，心緒混亂。
“因為我還沒講完。那些被死神接收的死人，就會像我們一樣成為死神的一部分，成為了共同的意識。而死神也是有著喜好的，他想像人類一樣享受生活，就使用著那些已經徹底‘死去’的人的身體在世間行動。因為已經徹底死去了，所以不管是身體上還是意識上死神使用的都是死人。所以沒人能讓他再死一次，沒人能殺掉他，也沒人能記住他的臉。因為他已經從意識層麵上死了。你懂了嗎？”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有著很多的‘死人’在行動著？”金木研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但是怎樣能同時管理這麽多的身體？總感覺很神奇。”
“看來你還是沒能理解，死神並不是一個人，他隻是一種規律，一種意識。世界這麽複雜的係統可沒有說因為同時進行著一係列工作就超負荷的。同樣，死神同時擁有著這麽多的意識和身體也是可以的，就像是水流的流動，空氣的流動一樣自然而同時進行著。比如說我現在和你說著話，其他的死神也能同時感受到，知道我這裏發生了什麽，當然我也能同時感受到他們的。”
“這樣不會混亂嗎？同時擁有著多個意識，同時接收著不同的記憶之類的。”金木研無法接受這些刷新了他的世界觀的東西。
“也許會，但死神中確實有著一個主意識，那就是死神的本體——一種摸不著也看不著，聽不著的像是在另一個世界的存在。我們這些意識也隻能算是輔助著他，我們的意識能傳達給他卻不能影響他，他的意識也不能和我們共享，隻能傳達給我們。就像是前段時間，他突然派我們一個接一個地監視著艾莉絲，可是這樣做了以後，他又讓我們不要和艾莉絲近距離接觸，我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那個主意識到底？”
“我個人認為是這世上死的第一個人。”
“誒？”
“*的死亡是自然規律，也許他不是第一個*死亡的，但卻是第一個被世人完全遺忘的，所以他成了最初的死神的意識，也就是主意識，我和眾多其他的死神都是這麽認為的。比較遺憾的是，可能由於死了太久，那個主意識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不然你今天就可以知道死神的真名了。”
“總感覺，突然對死後的世界有些好奇了。”
“嗬嗬，你不用多想，那是你死後的事了。而且你如果以喰種的身份死了的話，是不歸我們死神管的。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連喪屍這種非人類死神也可以接收，偏偏比較像人類的喰種我們無法接收，甚至連一些死亡的規律在你們身上都不適用。”
死神首次帶有濃烈的感□彩地抱怨了一句：“喰種應該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啊。”
更新~~為了補償昨日的斷更，今日這章比較粗長呃。
其實本章最後一句話已經表明了死神為什麽不能接近艾莉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