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進去,可又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來,怕和你錯過了。”晚吟回他,語氣委屈到了極點。

連祁燁垂目,深深的凝她一眼。皺眉,忍不住將凍僵的她摟緊,“先上車?”

那臂彎的溫暖,侵襲全身,晚吟一時覺得好受了許多。似乎,不那麽冷了。看他一眼,更緊的將自己靠近他懷裏,唇角忍不住揚起笑。

連祁燁看她一眼,從司機手裏拉過傘,打在她頭頂上,“笑什麽?”

也虧得她,臉都凍僵了,居然還笑得出來。況且,這種時候,應該大發雷霆才對吧?

“沒什麽。”

“我遲到兩個多小時。”連祁燁提醒她。

“嗯,我記住了。”晚吟認真的點頭,“不過,你不還是來了?”

她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被放鴿子兩個多小時,她當然也有氣。隻是,在那巨大的擔心下,氣惱早被逼得沒有位置可立。現在見到他,隻覺得一顆心終於可以安穩放下。

兩個人鑽進後座裏,司機已經匆匆跑上車。想著剛剛那一幕,猶自覺得不敢相信。都以為總裁的女朋友是景譽小姐呢,剛剛景譽小姐昏倒時,總裁的擔心也絕對騙不了人。

可是……

現在,又對這女人……

有錢人的感情世界,太複雜,讓人完全參不透。

………

才進到車裏,晚吟便將身上的上衣脫下來,要遞還給他。

“穿上。”他不接,隻吩咐她。她看他一眼,又乖乖的把他的衣服穿上去。他衣服很大,套在她肩上,倒將她襯得更顯得嬌小。

連祁燁看著她,她將電影票從口袋裏掏出來,不免有些失望,“現在好了,電影都結束了。”

“我……原本會按時到。”連祁燁緩緩開口。

“嗯?”晚吟偏過臉看著他,“中途出什麽事了嗎?”

“嗯。”他點頭,“下班的時候,景譽到了我公司裏。”

晚吟愣了一瞬。

所以說……

他之所以遲到幾個小時,是因為……景譽?

“哦……”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總之,悶悶的,尤其難受。

她咬了咬下唇,將臉別到窗外去。還被他握著的手,下意識往回縮。

她……之前的擔心,真是有點傻……

手指,要鬆開他的那一刹那,他卻捏緊,將她的手又抓了回來,而後,才淺淡的開口:“她病情突然發作。”

晚吟轉過臉來,頗有些驚訝的望著他,“病情?她是什麽病?”

“心髒有問題。”

心髒病?

“從來沒有見媒體提過這樣的新聞。”

“嗯。幾年了。”連祁燁隻淡淡的回話,沒有多說。

“哦。”晚吟了然的點點頭,偷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剛剛的話,算不算解釋?

“現在電影看不成了,我們隻能回去了。”晚吟頗有些惋惜。

“下次看。”

“下次?”心頭忍不住浮動了下。

“嗯。下次我可以讓人先訂張票。”

晚吟禁不住笑。

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樣容易滿足,一個下次的許諾而已,甚至都不清楚這個下次什麽時候會來……

可,至少,讓她心有期待。

……分割線……

晚吟接到陳韻伶的電話後,心裏一直七上八下。和琉璃換了班,直接打了車匆匆從醫院離開。

到家裏的時候,父母麵對麵坐在沙發上。父親身旁,還有個陌生女人。女子不但漂亮,而且年輕,看起來,年紀頂多也就25不到。

心,陡然一沉,晚吟抓著鑰匙的手,微微一顫,差點沒有握穩。

“你是誰?”沒有和父母先打招呼,晚吟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那女人。

一句話,驚動了廳裏三人。陳韻伶悲痛交加,顧力仁亦是一臉沉痛。陌生女子反倒一臉坦然,視線朝晚吟看過來,而後,在她臉上頓了頓,見著那張臉,便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和方琦月還真像?

晚吟沒有細想她此刻的眼神,隻上前一步,坐在母親身邊,和父親對峙,“爸,現在你這算是什麽意思?和媽宣戰嗎?”

“不,小晚,爸沒這個意思。是她……她找過來的。”顧力仁解釋。

身邊的女子,摟住他的手臂,嗲嗲的開口:“力仁,人家想你,所以來看你。”

“小茵,你快鬆手。”顧力仁推了推女子,可女子不依,唇一嘟,曖昧的開口:“現在東窗事發,就知道叫我放手了。在我床上的時候,你叫的可是讓我抱緊一點,纏緊一點……”

顧力仁當下麵色漲得通紅,生氣的斥道,“小茵,你別亂說?”

陳韻伶的身子抖得像秋風中的枯樹一樣,丈夫和情人的床頭話都聽在耳裏,她怎麽能承受得了?晚吟心頭沉痛,揪著母親的手。

“我哪裏有亂說了?難道你沒上我的床不成?”那喚小茵的女子風情的咬住下唇,一臉委屈的樣子,“人家在床上伺候你的時候,我怎麽鬧騰,你可都不嫌煩的。”

顧力仁的臉色當下乍青乍白,又是尷尬又是窘迫,想說什麽反駁,可終究又說不出一個字來。

在女兒麵前,如此丟臉,誰也不願。

……

晚吟氣不可耐,“騰”的一聲,站起身拖住那女人的手臂,就將她往外扯。

“喂,你幹什麽呀?”女人立刻叫起來。

“這裏不歡迎你?”晚吟麵色冷凝。走裏你祁。

“你放手?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憑什麽趕我出去?力仁,你女兒捏疼我了,幫我……”女人立刻撒嬌。

晚吟看一眼父親,眼裏全是哀傷。

如果父親出口阻止自己,那麽,這個家……真的會破碎不堪……

顧力仁站起身來,朝她們走過去。女子以為他是來幫自己,不由得喜上眉梢,朝他靠攏過去。出乎意料的,顧力仁卻是拉住她的手臂,將她一下子推出了門。

門,重重關上。門外,還能聽到那女子歇斯底裏的尖叫聲,不斷拍著門鬧著叫著。

顧力仁悄然看了眼晚吟,晚吟還在生氣,隻當作沒有察覺父親的視線。咬著唇,兀自往廳裏走。這會兒,隻見始終無話的母親快步走進了房間。以為她又要躲在裏頭不出來,可沒有一分鍾,她卻已經重新步了出來。

手裏多了一張紙和一支筆。

“小晚,你過來?”陳韻伶叫女兒,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但那眼底裏的空洞,已經彰顯了她所有的心灰意冷。

“媽……”晚吟緩緩走近。

顧力仁也走了過來,卻不敢靠近,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站在一邊。

“媽沒讀什麽書,你讀了。你來幫媽寫。”

“寫什麽呀?”晚吟故意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

“離婚協議書?”陳韻伶的聲音,斬釘截鐵,像是下了決心。

晚吟心頭一沉。

顧力仁身形一顫,整個人僵在那,看著那空無一字的白紙。

“媽,您別這麽衝動……”

“你寫?媽沒有衝動,媽考慮得清清楚楚。”陳韻伶一眼都不看丈夫,隻是聲音冷得出奇,臉上也是酷寒,“我再沒怎麽讀過書,沒什麽文化,也懂得‘禮義廉恥’這四個字。要我跟這種下作的人再待下半輩子,我可做不來。上半輩子,就當我眼瞎?”

“媽……您再好好考慮不成嗎?以前,您不常常和我說爸待你好嗎?您忘了,當初是誰在零下幾度的天,大晚上去繞半個城就為了給您買碗雲吞?是誰不遠千萬裏,特意趕回來給您過生日?還有……”

“你不要再說了……”提到過去,陳韻伶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下來了。過去的一夜,是很美,隻可惜……

現實,比什麽都殘忍。

她抓著晚吟的手,“小三都逼上門了,我這若是還不識趣點,難道真等你爸趕我走,我才走?”

“爸,您倒是說句話啊?”晚吟也著急了,看向父親。

顧力仁雙目像是蒙上了一層灰。暗淡、無光。看著妻女,心也痛得不可思議。可,他出口的話,竟然是……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寫好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不要再耽誤了,馬上去簽了吧。今晚,我就搬出去,這裏歸你們。”似乎是怕自己後悔,他將一連串的話一口氣說完。

垂在身側的手,捏牢。說罷後,起身就朝房間裏走,背影,顫抖。

陳韻伶一下子就癱軟在沙發上,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晚吟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天在廚房裏,父親分明是和自己保證過不會離婚,為什麽才短短幾天,他的立場就完全動搖了?

她站起來,衝到臥室門口。隻見父親竟然已經在收拾東西,她的手僅僅摳著門板,手指發白,“爸,您真的要離婚?”

顧力仁沒有回話,也沒有轉身,隻是繼續收拾東西。疊衣服的手,隱隱有些發抖。

晚吟的眼淚,控製不住的落下,她輕咬唇,“您還是我認識的爸嗎?”

顧力仁的動作僵住,沒有回頭,“小晚,我是對不起你/媽,她既然要離婚,我也沒什麽好說的。”Uk6M。

“您明知道她是在賭氣?”晚吟氣急的高呼一聲。

“這是大人的事,你不要再管了。”顧力仁又開始低頭收拾東西,半晌,他才輕幽幽的吐出幾個字,“以後,照顧好你/媽……”

…………

去民政局的時候,母親還叫了她的閨蜜戚姨。父母倆簽字的時候,晚吟沒有進去,隻是呆呆的站在門外,看著那嘩啦啦的雨幕。雨水落在身上,就像打在心上一樣,痛的她有些麻木。

等到三人一起出來,晚吟甚至不敢去看父母的神色。隻是戚姨獨自走過來,握了握晚吟的手,“聽你/媽說,你還要上班。你忙你的去吧,大人的事,得給他們空間。”

“我不忙,我和人換了班。”晚吟哀涼的回答。

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心情去上班?

“不管忙不忙,你也忙自己的事去,別一心想著陪在你/媽身邊。”戚姨細聲說:“你/媽是什麽姓子,你最清楚了。你越這麽夜以繼日的陪著她,她越是要繃著。你倒不如先給她點緩衝時間,讓她自己好好發泄一下。”

“我擔心……”晚吟鼻音濃重。

“我幫你看著,你放心吧。你/媽現在就需要好好發泄一番。”

戚姨說的很有道理,晚吟終究沒有跟著母親回家去。甚至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敢多說。母親自尊心強,這麽撐著越發的難受。

……

天,漸漸暗下來。晚吟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在雨幕裏。她沒有打傘,就這樣茫然的一路走著,渾身淋得透濕也管不得。心裏從來沒有這樣失望過,亦不知道是對父親失望,還是對這整個世界的愛情失望。

曾經以為感情最好的一對夫妻,也終究避免不了勞燕分飛。

唇角,苦澀的味道,彌漫進胸腔,晚吟都弄不清楚那是淚水,還是雨水。

手機,紛亂的響。

“你在哪?”連祁燁的聲音從那端傳來的時候,她淚水湧得更多。

“……”晚吟唇瓣顫抖著,卻很久沒有出聲。

“我在你們醫院門口,你不是現在下班嗎?”

“你又膝蓋痛了?”晚吟擔心他。

“你怎麽了?”

“沒什麽……”她很努力的在調整氣息。

“你是不是在哭?”

“沒有。”

“不要騙我?”連祁燁莫名的有些心下煩躁,“你到底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你找我有事嗎?”晚吟邊問,邊呆呆的環顧四周。

她這是在哪?她自己也不清楚……

“是,我讓左輪訂了電影票。我現在去接你。”

“不用了,我不看電影……”晚吟垂下眼睫,睫毛上的雨水從上緩緩滑下,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我先掛了。再見……”

“顧晚吟,你敢掛電話試試?”他揚高聲音,很不耐煩。“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在哪?”

他很凶,凶到晚吟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流。她卻真的不敢掛電話,隻委屈的搖頭,哽咽起來,“我不知道我在哪,我走了好遠了……”

“蠢女人?”連祁燁罵了一句,繼而,語氣又緩和了一些,哄著她,“看看身邊的建築,或者最高的那棟大樓。”

“最高的大樓……”她喃喃一聲,才說:“沒有。這裏的房子都很矮……”

很好?難得有人能讓他有抓狂的衝動。

“用你的手機定位係統,把地圖發我。”他耐著姓子,繼續教她。

“我不會用……”

連祁燁很想罵人,“你身邊是什麽建築?”

“對麵……是sweet麵包坊。”

很好?

SWEET麵包坊,在這個城市裏,至少有50多家不止。

可這比什麽信息都沒有好。

“我過來接你。你最好就乖乖呆在那裏,不要動?”

囑咐一聲,撂了電話,他立刻給左輪打電話。

“sweet麵包坊?”左輪頭痛,“先生,一共有58家連鎖,請問您找哪個?”

“我若是知道,還要你去找?讓下麵的人一個個去找。30分鍾以內,我要具體地址。”沒有再給左輪任何遲疑的機會,便丟了電話開車往最近的一個麵包坊走。

左輪在那邊焦頭爛額,從公司風風火火出來,打電話吩咐道上的人。

“左助理,連先生這要找的是什麽人?”那邊接電話的靳強,忍不住問。

“女人。照片發到了郵箱裏,你們自己好好認認,別漏了。”

“女人?找出來做掉?”連先生從不會這樣風風火火的找個人,更不會找女人。所以,對方不得不認為這是在找仇家。

左輪唇角抽搐,“她是連先生的老婆,你倒是做一個給我看看?”

老婆?

對方一頭冷汗,再加一臉驚訝。

什麽時候,連先生有老婆了?竟然從沒聽人說過?而且,很難想象,那樣一個人,居然會甘願讓一個女人吊得死死的。

…………分割線…………

因為知道是連祁燁的老婆後,靳強的效率一下子變得更高。20多分鍾,連祁燁的手機就響起來。這會兒他剛從第二個Sweet麵包坊開過,依舊沒有見到她,心裏已經很難安了。

剛剛從電話裏聽起來,她分明就是在哭。

而且……

整個人一直都渾渾噩噩的。

她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接到靳強發來的地址,他立刻將車調頭。這女人,怎麽跑到那種地方去了?那都到了郊區。她從哪裏走過去的?

車,開到sweet麵包坊的對麵。連祁燁一眼就見到了路旁坐在長椅上的女人。雨,已經停了,可她身上還是濕透了。就低垂著頭坐在那兒,頭頂上是一盞昏暗的路燈。暈黃的燈光從上而下的灑下來,將她的身影襯得越發孤單落寞。

這樣子的顧晚吟,就像被全世界拋棄的一個孩子……

連祁燁突然想發火。

眉心擰得深深的,推開門,握著手杖走下去。

很好?

他找她找得人仰馬翻的時候,她居然把自己淋成隻落湯雞,而且,還睡了過去。

他惱得用手杖敲她的小腿,動作不輕,晚吟一下子就驚醒了。她微微睜開眼來,就見到一臉盛怒的連祁燁,“你來了。”

“你把這兒當自己的家了?你是個傻子嗎?下這麽大的雨,不會躲雨,還坐在這兒睡覺?”提起來,他怒氣更盛。

晚吟渾身都濕透了,難受得很。隻覺得喉嚨裏燒得厲害,連唇瓣都是幹澀。聽到他訓自己,她無力的辯解:“你讓我呆在這兒別動……”

連祁燁氣得要命。

所以說,她現在這麽自我虐待自己,還是他的錯?

“上車?回去再說?”他轉身就要往車裏走。可等了一會兒,卻還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身去看,隻見晚吟一臉無辜的望著他,“我沒力氣……”

心裏一根弦,仿佛被什麽挑動了下。連祁燁幾乎是沒有多想,轉身就往回走。

“抱著我?”

微彎身,將脖子湊過去,吩咐她。

晚吟擔心的看了眼他的腿,他催了一聲,“快點?”

她現在渾身濕透了,多待一分鍾,就冷一分鍾。隨時有可能感冒。

見他臉色黑沉沉的,晚吟不敢再怠慢,雙臂一勾,抱住了他的脖子。他隻用一手托住她的,另一隻手撐著手杖往車裏走。他走得有些吃力,可好在她真的很輕,抱在懷裏,就像羽毛一樣,飄渺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隻是……

她身上的水跡,沁涼沁涼。

晚吟被搬動,整個人迷迷糊糊起來,隻覺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被抱到駕駛座上,她渾身虛軟的靠在那,隻覺得身上的衣服似乎在被扯動。

勉強睜開眼,就見到連祁燁正半彎著身子,探過來扯她身上的外套。

“你……你做什麽?”晚吟麵色一紅,手下意識抓住他的大掌。

連祁燁本是擔心她濕衣服穿著難受,可現下碰到她的手,動作停下,反過來握住她的手心,“怎麽這麽燙?”

大掌,探向她的額頭。那高到驚人的溫度,讓他低罵了一句,也不扯她的衣服裏,隻將車開動,立刻往市區趕。

………

車,一路開著,她越發的難受,頭痛得好像要裂開了一樣。最後,就那樣渾渾噩噩的閉上眼,睡了過去。

連祁燁連連看她,最後索姓將車直接開進一間QU集團旗下的六星級酒店,一邊拔下車鑰匙,一邊給景容打電話。

“又這麽晚打電話?”景容打了個嗬欠,懶洋洋的。

“到庫特斯酒店來,房號我一會發給你。快一點?帶上發燒感冒的藥。”

“就發燒感冒?喂?你至於這麽著急嗎?說罷,誰發燒了。”景容不急不緩的開始套衣服。

“你最後啊十分鍾就到。”連祁燁沒有回話,隻是撂下警告。

一聽那話,景容愣了一下。一個感冒就這麽心急如焚,誰這麽大麵子?小羽毛?不應該啊?小羽毛怎麽會在酒店?

景容怎麽也想不通,但這會兒不敢怠慢了,看了眼時間,罵了一句,拿了車鑰匙就匆匆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