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見麵
寧凝歌今天一早起來便有些心神不寧的。
景妍昨天那帶著強烈恨意的話依舊回響在她的耳邊，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卻對這個女子產生了隱隱約約的同情——不過與自己一樣，都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已。
就是因為愛，所以我們才變得卑微。
不過凝歌並未在這件事情上想得太多，隻當是自己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才會這樣。因為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孤兒院和凝言凝語在一起。
自從她進了安家，而凝言和凝語也因為開學的原因去了寄宿學校學習，三個人見麵的時間就越來越少，如今好不容易能夠見到了，凝歌心裏很是開心。
剛到孤兒院門口，凝歌便聽見了凝言和凝語開心的聲音，心裏不自覺地也舒暢了許多。
“姐姐你回來啦！”凝言迅速發現了凝歌，歡快的跑了過來。
凝歌一把把他們摟在懷裏，開心的說：“是啊，姐姐來看你們了，想不想姐姐啊？”
“想！”兩個孩子抬起頭認真的說道。
“好啦，快進來吧，站在門口做什麽？”樂禕看著在門口卻遲遲不進來的三個人，很是無奈。
凝歌朝樂禕笑了笑，一手牽著一個往屋子裏走去。
“姐姐，我們新學了一首古詩，我背給你聽好不好？”凝語軟軟糯糯的嗓音煞是好聽。
凝歌點頭道：“好啊，學了什麽古詩？”
凝語剛要張口就背，凝言就迫不及待的把話接了過去：“姐姐，你知道嗎，我們班上有一個男生跟他喜歡的女孩子表白了，結果被我們班主任聽到了，然後就被罵得很慘呢……”
“哥哥你幹嘛打斷我？”凝語不滿的說。
“你背的東西姐姐都知道，沒意思，我們要說些姐姐不知道的。”凝言大人模樣的說，“姐姐，你說為什麽老師會罵他呢，難道男孩子不可以喜歡女孩子嗎？”
凝歌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你這小腦袋瓜子裏整天在想些什麽啊，怎麽，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啦？”
凝言嘟囔著說：“我才沒有呢，如果要有也是姐姐你啊……”
“哥哥你說這些真沒意思，姐姐你聽我背古詩好不好，我背的可好了……”
“姐姐這次就隻能待一會兒，你別老說背古詩好不好！”凝言再次打斷了妹妹的話，“姐姐，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跟你說呢……”
“沒關係，你們一個一個慢慢來，姐姐不急，姐姐也有時間在這裏陪著你們，你們把想要對姐姐說的，都對姐姐說了好不好？”凝歌眼睛有些濕潤，“姐姐很想聽。”
“好啊！”凝言歡呼道。
樂禕和許康寧卻突然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問凝歌說：“今天中午是出去吃還是在這裏自己做？”
凝歌把目光看向凝言和凝語，他們對視了一眼，斬釘截鐵的說：“我們要吃姐姐做的飯菜！”
凝歌點頭：“好啊，今天中午姐姐給你們做吃的。要吃什麽？”
樂禕也笑道：“早就知道你們兩個小饞貓肯定覬覦著凝歌的菜，快來我這裏報菜名哦。廚房裏什麽都沒有，我和康寧現在就出去給你們買。”
凝言和凝語嘰裏呱啦的又簇擁著樂禕說了一大通。
凝歌看著活潑而美好的兩個孩子，微微一笑，哪怕是在這簡陋的地方過著窘困的生活，她也覺得幸福。
“出門了嗎？”景妍低低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恩，出門的是一男一女，應該是出去買東西的。”
“一男一女？”景妍沉思了一會兒，早就聽說寧凝歌有一個叫樂禕的好朋友，那這個女的，應該就是樂禕，那個男的，應該就是樂禕和她的男朋友許康寧。這麽說，孤兒院裏，就隻剩下一個寧凝歌和那兩個小孩子了。想到這裏，景妍當機立斷的說，“動手。”
掛了電話之後，她緩緩勾起了一個詭譎的笑容——寧凝歌啊寧凝歌，我看你這次還怎麽活著出來！
凝言圍在寧凝歌身邊說了一堆的話，然後才想起來，自己很久之前就說要上的廁所，到現在了還沒有解決，在凝歌似笑非笑的表情下，灰溜溜的去了廁所。
“姐姐，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凝語悄悄的說。
凝歌很配合的做出了很好奇的樣子：“什麽秘密，姐姐好想知道啊！”
“哥哥有一個小箱子，一直放在床底下，裏麵有好多東西，哥哥還不肯告訴我那是什麽……”凝語一副很不得了的表情，活像一個小英雄。
凝歌做出大吃一驚的樣子：“真的嗎？我也想看看啊，怎麽辦？我們去找哥哥要來看看好不好？”
“哥哥才不會給我們看呢，他平時可寶貝那個箱子了。碰都不讓我碰。”凝語癟了癟嘴巴，“不過要是姐姐想看的話，我覺得哥哥一定會同意的，因為哥哥最喜歡姐姐了。”
凝歌刮了刮她的鼻子：“真是不害羞，這麽小就在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了……”停了一會兒，凝歌又問，“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看看哥哥的箱子啊？”
“恩。”凝語重重的點頭。
寧凝歌想了想，說道：“好，姐姐讓你看哥哥的箱子，不過，我們得悄悄地，知道嗎？哥哥現在在上廁所，姐姐去把那個箱子找出來好不好？”
“太好了，姐姐最好了！”凝語差點沒激動得蹦起來。
凝歌走進了凝言的小房間裏找那個藏在床下的小箱子，卻隻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原來是用來裝巧克力的盒子，凝歌把那個盒子掏出來，卻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凝言和凝語吃到的第一塊巧克力，就是在三年前，孤兒院被注銷的時候，凝歌給他們買的。
那時她還初出社會，又要保證凝言和凝語的生活，日子其實過的很艱難，她想盡了一切辦法省吃儉用，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去買一盒價格不菲的巧克力。
隻是後來，有一天她提前下班，去凝言和凝語的學校接他們的時候，凝言問了凝歌一個問題：“姐姐，什麽是巧克力啊？它吃起來，是苦的還是甜的啊？”
凝歌很奇怪的問道：“怎麽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
凝語還小，直白的說到：“我知道！今天有一個小胖子嘲笑哥哥，然後還說哥哥連巧克力都沒有吃過很落伍……”
“是真的嗎？”凝歌的心一下子就揪痛了。
“沒有啦，姐姐，你別聽凝語說。”凝言慌忙的解釋道，“我不是想讓你給我買，我不喜歡吃那個的。我隻是隨口問一下而已……”
凝歌剛想說話，凝言卻條件反射般的往凝歌身後躲了躲，凝歌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卻見到了一個小胖子，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過來。
這應該就是凝語口中的那個“嘲笑哥哥”的小胖子吧。
“你是誰？”凝歌清冷的開口。她絕對不會讓凝言再被他欺負第二次！
“你又是誰？寧凝言的姐姐嗎？咦，他不是孤兒院的嗎？怎麽還有姐姐？”小胖子說道，“誒，你是不是也沒有吃過巧克力啊……”
“你住嘴！”凝言在凝歌身後微微顫抖的身體讓她心疼極了。
“怎麽啦，你誰啊，怎麽對我家孩子那麽凶啊！”一個體型更加壯碩的婦人走了過來，摸了摸小胖子的頭，“怎麽啦？是不是他們欺負你拉？”
小胖子還沒說話，那個婦人就開始指著凝歌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有病啊！敢吼我家孩子，你算誰啊……”一邊說話還一邊推搡。
凝歌何曾遇到過這樣蠻不講理的人？那婦人偏偏力氣又是極大，她踉踉蹌蹌的，毫無還手之力。
凝言和凝語早就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最後還是學校的保安趕了過來，才平息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爭吵。
那個月，凝歌拿到了工資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超市，買了一盒巧克力。她曾經在凝言的夢話裏，聽到過這個牌子。他連做夢，都想著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
沒想到過了這麽久，凝言還珍藏著這個盒子。
過去的事情回憶起來就有些心裏發酸，凝歌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高聲問道：“凝語，這裏沒有一個小箱子啊，隻有一個小盒子，是這個嗎？”
過了很久，卻沒有聽到凝語的回答。
凝歌心裏一下子就慌了，倉皇的跑到外麵，才發現不知何時屋子裏竟然全都是滾滾的濃煙，而凝語，正昏倒在了牆角——她應該是被煙熏暈了。
凝歌往屋外一看，臉色頓時煞白。
火，全都是火，什麽時候的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凝言提著褲子匆匆忙忙的從後麵跑到了凝歌的身邊：“姐姐，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到處都是火啊，妹妹呢？”
凝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對凝言說道：“快，妹妹在屋裏的牆角，你快去把妹妹抱起來，姐姐去給你弄一條濕的棉被，你趕快帶著妹妹出去。”
“那姐姐你呢？”凝言焦急地問道。
“姐姐自己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一定要安全的帶著妹妹出去知道嗎？”凝歌跑進了臥室，找到了一床厚實的棉絮，拿到水龍頭前狠狠的衝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
不管怎麽樣，她都一定要護得凝言和凝語。
可是，時間好像不多了。
凝歌瞧著外麵的火越來越大，濃煙也讓她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楚，她咬咬牙，把沉重的濕棉絮給了凝言，叮囑道：“從最近的路，用最快的速度，把妹妹和你自己帶到安全的地方，知道嗎？”
樂禕和許康寧已經出去了這麽久，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凝言和凝語也就安全了……而自己，生死由命吧。
凝言卻愣著沒有動。
凝歌正要推著他走，卻看見門口已經被火吞噬了，最近的路已經被封死了。
凝歌見凝言也有些要暈過去的樣子，而他背上昏迷的凝語臉色都已經有些發青了，心道不好。趕緊帶著他們來到了距離火最遠的一個小房間裏。這裏雖然也有濃煙進來，但是至少還沒有明火。
凝歌迅速在窗子的周圍看了看，突然看見窗子上麵伸出去了一個小平台，那應該是以前為了重些花花草草弄的。小平台的邊緣距離圍牆很近。如果能上到那個小平台上麵，然後讓凝言和凝語從圍牆上麵逃走，或許也可以留下一條命。想到這裏，凝歌當機立斷的說：“凝言，快，過來，爬到那個小平台上麵去。”
凝言看著那個平台，猶豫了許久。
凝歌以為是他不敢，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道：“凝言，你放心，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這是現在你和凝語唯一的生還機會……”
“姐姐，我不是在害怕，我隻是在想，你待會兒怎麽辦？”凝言突然說道，語氣中已經帶了哽咽——畢竟還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這樣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確實有點太過於殘酷了。
她？凝歌怔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當然也會和你們一起出去啦。姐姐怎麽會丟下你們呢，快，你先爬到窗台上麵去，姐姐把凝語遞給你。”
外麵的溫度已經越來越高，火，應該很快就要燒到這裏來了。
凝言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凝言先爬上了窗台，俯身來接著凝歌遞上去的凝語。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誰知道凝言剛剛接住凝語的那一刻，一直昏迷的她卻突然醒了過來。冷不丁見到自己在半空中懸著，一下子就大哭起來，手腳上下撲騰著。
凝言站在高處，凝歌害怕凝語這樣撲騰會讓凝言也有危險，連忙又把凝語放了下來。凝言見到凝歌的動作，下意識的就跳了回來。
“你做什麽？”凝歌大驚。
“姐姐，你不要再騙我了，這樣子時間根本就不夠了，我和妹妹走了你就再也走不了了。你會死在這裏的！現在妹妹又出了這樣的狀況，既然你們都不走，那我也不走了，大家一起死在這裏好了……”
“說什麽呢！”凝歌斥道，“你有沒有弄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麽樣的狀況。還要耍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小孩子脾氣嗎？什麽一起死在這裏，簡直是荒謬！”
“可是姐姐……”凝言一下子就哭出聲來，“我不怕死，我隻是怕，如果你和妹妹都死了，那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該有多孤單。姐姐，你不要丟下凝言一個人好不好，凝言不想和你分開……”
凝歌鼻子發酸，她不得不承認，如果此刻她是凝言，她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回來和他們呆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