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章災難
那鈴聲尖銳刺耳，竟無平日裏的一分悅耳。
方琪的對林伊南抱歉的笑了笑，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院長奶奶，心頭一跳，一股極其不安的情緒彌漫在她的心頭，她看著手中拚命尖叫的手機不知怎麽的她的手指怎麽都沒有辦法從手機屏幕上滑過，似乎隻要她一按下接聽鍵就會放出一隻怪獸一般。
林伊南察覺到方琪的異常，擔憂的問道，“怎麽了？”
“沒事。”方琪搖搖頭，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許是她多想了，等到手中的手機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她連忙接通，“喂？”
“琪琪，琪琪——”電話那頭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絕望聲音就連坐在方琪對麵的林伊南都能聽到，“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來啊——”
方琪猛然起身，她起身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帶的身前桌子不穩，放在桌子上的盛滿水的白瓷茶杯一下子翻了，溫熱的水全部撒了出來，杯子在桌上滾了兩圈直接掉了下去。
隻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引起方琪的注意力，她聽著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臉色大變，可是她還在微笑，力持鎮定的柔聲說道，“奶奶，沒事的，你不要慌，我馬上過去。”
林伊南望著方琪微笑的樣子，她的呼吸平穩，眼神明亮，像是沒有什麽大不了一樣，也不由的放下心來。對方被安撫了，電話掛斷之後，方琪的臉龐募地變得蒼白，原本紅潤的唇也毫無一絲血色，身子也有些不穩。
“琪琪！”林伊南大驚，快速的走過來扶住方琪，直到走到她身邊，他才發現，她烏黑的瞳孔裏一片茫然，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整個人在不停的顫抖。林伊南擔憂的問道，“你還好吧。”
方琪定了定神，待腦中的眩暈平複下來之後，才推開林伊南，跌跌撞撞的向外衝去。
林伊南剛想追過去，就被酒店裏的服務員攔住，“先生，剛剛那位女士打破了兩隻杯子需要照價賠償，一共是一百零八元。”
林伊南從衣兜裏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塞進服務員的手裏，然後立刻像方琪追去。
“先生，還沒有找您錢呢……”服務員捏著手中的錢，衝著林伊南的背影喊道。
方琪站在馬路邊，揮著手臂攔出租車，可是現在正是中午下班的點，每一輛從她身邊疾馳而過的出租車裏都是滿載的。
吱——
一輛銀灰色的寶馬停在她麵前，車窗搖下，露出林伊南那張俊秀的臉龐，“上車。”
方琪顧不得其他，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啞聲說道，“仁愛醫院。”
林伊南點點頭，他看的出方琪的焦急，沒有繼續說話，腳用力的一踩油門，車子便化成一道銀灰色的閃電般衝了出去。
方琪抓著安全帶，側頭直愣愣的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腦中又響起院長奶奶的聲音，“出事了，出事了！你快來，小楠快不行了！”小楠就是昨天她和司洛去孤兒院時抱著三歲小女孩。那一聲聲的‘方琪姐姐，我想你了’還猶在耳邊。想到現在躺在搶救室病床上的小楠方琪的心就如同刀割般的疼痛。
方琪緊咬著唇角，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眼淚還是流出來。林伊南看了一眼，抬手用力擦幹眼淚的方琪，心中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他再次的提高車的速度。
趕到醫院之後，方琪不待車停穩就推開車門，她走的太急了，腳下一個踉蹌直接跌在地上。
林伊南停好車之後，大步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琪琪，你還好嗎？有沒有摔傷？”
方琪搖搖頭，這次卻並未推開林伊南而是扶著他的手臂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急救室外，院長奶奶和司洛請來做飯的李阿姨焦急的守著，方琪推開林伊南的懷抱，一路向前跑去。
“奶奶……”
“琪琪，你來了。”
方琪抓住院長奶奶的手急忙忙的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院長眼裏含著淚花，說出來的話帶著哽咽，“我剛剛在家裏幫孩子整理衣物的時候，接到醫院通知的時候才知道出事了。”
方琪剛想說話，急救室的門就打開了，穿著白色大褂，帶著白色口罩的醫生從裏麵走出來，“誰是病人的家屬？”
院長奶奶連忙迎上去，“醫生，孩子們怎麽樣了？”
醫生抬起眼簾，平靜無波的視線從眾人身上一掃而過，“這是病危通知書趕緊簽了吧。”
“什麽？！”方琪如遭雷擊，原本就蒼白的臉龐更是慘白毫無血色，“到底怎麽回事？昨天晚上都還是好好的……”
醫生也有些不忍，雖然作為醫生他見慣了生死，可是看到那一個個躺在手術台上的孩子，心裏還是十分的難過，他迅速的說道，“你們快些把病危通知書簽了吧，現在多耽擱一分鍾病人就多一分危險。”說著就把一疊紙塞進院長的手中。
院長臉色慘白，握著醫生塞過來的筆，顫抖的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又翻過另一張……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可是院長還是手還是堅定的在每一份病危通知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方琪怔怔的望著院長奶奶手裏的紙，不是說隻有小楠嗎？為什麽她又看到其他孩子的名字？
等好不容易簽完字之後，醫生就拿著紙進去。院長的身子搖晃了幾下，整個人的靈魂像是被抽去了一般。林伊南上前一步扶住幾乎要昏過去的院長奶奶。
方琪顫抖著聲音問道，“奶奶這是怎麽回事？”
院長想要說話，可是嘴唇開闔了幾下，嗓子裏隻發出‘咯咯’的聲音。
李阿姨這時開口說道，“小西和幾個剛剛上學的孩子說要去書店買書，小楠她們幾個年紀小的非要跟著一起去，我們拗不過他們，又想著反正這是在開發區，沒有什麽車，就讓他們去了。”李阿姨的聲音的帶著追悔莫及的悔恨，“誰知道這就出事了，早知道我就會跟著一起去了。”
方琪渾身無力，昨天明明還是好好的，她和司洛離開的時候，那些孩子們即使困的睜不開眼了還非要送出去來……怎麽才一天不見就變成這副光景了，他們之中最大的也不過才八歲而已……
急救室的門再次打開，這次走出來的是一個護士，“誰是小西的家屬？”
“我。”方琪連忙上前。
“患者失血過多，再加有輕微的感染，左腿保不住了，請在手術單上簽字。”
院長奶奶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直接暈了過去。
方琪忍不住後退幾步，怔怔的望著護士，像是不明白她再說什麽。
李阿姨此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痛哭出聲，在場的幾個人唯有林伊南還能保持冷靜，他先讓李阿姨扶好院長，結果護士手中的單子，走到方琪麵前，“琪琪，簽字吧。”
方琪搖搖頭，雙腿不住的在打顫，小西是最活潑不過的，雖然他平時總愛裝大人，可是方琪卻知道，他最崇拜的就是貝克漢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跟貝克漢姆一樣馳騁在沙場上，把中國的足球踢出亞洲，為國家爭光。他曾跟方琪說過，他等他成名之後要去找爸爸媽媽，問問他們當初為什麽不要他。
方琪淚流滿麵，他還不到八歲啊，與他同齡的孩子們還都在爸媽羽翼的保護之下而他現在卻要同死神鬥爭。
方琪用手扯開讓她覺得窒息的衣領，哭的喘不過氣來，她拚命的搖頭，“不要……”
護士見狀連忙催促道，“簽字吧，要不然的話，孩子的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林伊南雖是心有不忍，可是他心裏卻清楚在耽擱下去真的會出事，現在院長已經昏迷不醒，能做主的也隻有方琪，他把手術單子遞到方琪麵前，“琪琪，簽字吧……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他十分明白方琪的痛苦，當年遙遙離開他的時候，他也曾無法接受，也曾一樣的痛苦。
方琪抬頭望向林伊南，見他重重的衝她點點頭，方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木然的接過手術單子，手中握著黑色的簽字筆，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滑下，滴在潔白的紙上，手顫抖的不能樣子，艱難無比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護士拿了手術同意書之後立刻疾步回了急救室，方琪一個趔趄，身子抵在冰涼的牆壁上，望著又緊緊閉上的急救室門，心中一片沉寂，她的身體順著牆壁滑下，把臉埋進雙膝之間，雙臂抱緊肩膀，盡可能的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
方琪想，她此生無論再過的痛苦都不會忘了這一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小西的一隻腿才是最輕的代價。
林伊南給院長安排好病房，又讓李阿姨守在病床之前，等到安排好這一切之後，才又折回走廊，他望著方琪顫抖的身子，聽著她怎麽都壓抑不住的哭泣之聲，心中頓頓的疼。
他歎了一聲，安慰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他走到窗邊，掏出手機，電話一通通的撥出去，緊蹙的眉頭始終沒有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