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決裂,再見是陌路

猶豫著來到醫院,周相如徘徊著,最終還是走進了醫院的大門,來到了住院部,他走向前台,“請問。”

在翻看著什麽的接待護士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微笑著站了起來,“先生,需要什麽幫忙嗎”

“你能幫我查一下沈溪在哪個病房嗎”

護士點點頭,“請稍等。”

身穿著淡粉色製服的護士拿出了一個本子細細的翻看著,纖細的手指一行一行的指著,“這裏,她在五樓的502病房。”

“謝謝。”

看著周相如走遠的身影,年輕的護士好奇的看著他那有些淒涼的背影。他所看望的人,似乎病的很嚴重,不然他怎麽會全身上下都被悲涼所包圍著。

走到了電梯口,剛要按下按鈕,電梯的門打開了。一個身穿淡藍色襖子的中年婦女從裏麵走了出來。在看到等在電梯外的男人後,女人臉色一沉,“你來這裏幹什麽”

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周相如吃驚的微張著嘴,他沒有想到,今天會遇見她。和二十多年前相比,她不再是那個如花似玉的少女了,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暗黃無光,偶爾還有幾顆雀斑印在上麵。她那浮腫的眼袋,她那粗糙的皮膚,這些年來,她受了多少苦。既然如此,她當初為什麽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而不是接受家裏人給她的補助,拿著那筆錢打掉那個孩子。那時的她,還年輕啊何苦要帶著一個拖油瓶,搭上她那一輩子的幸福。

“翠翠。”苦澀的,周相如輕喊著。他的眼睛裏,沒有再次重逢時的喜悅,反而有著一種做錯事的感覺。就好像,做賊心虛。至於心虛什麽,他心知肚明。舊賬不提,新帳又來。正如周雲所說的,他其實是個幫凶。再次見到初戀情人,他的心裏竟會在害怕著。

“周相如,翠翠,這個名字你不配喊”沈翠加大了嗓門,怒聲斥責著,“你的心腸,究竟是用什麽做的”

沈翠的大嗓門,很快引來了很多人的目光,有些人,停下了腳步,駐足觀看著。被這麽多人圍觀,周相如明顯的覺得有些尷尬。他看著沈翠,“翠翠,我”

“不要叫我翠翠,在你傷害小溪時,你就失去了叫我的資格。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是現在,我們之間,有的隻是恨”幾近瘋狂的,沈翠大聲怒吼著,想起了至今仍在昏睡的女兒,沈翠的眼圈紅了。她的女婿,連續的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一直守護在沈溪的身邊。沈翠知道,他在自責,恨自己沒有保護好他的妻子。可是,有些事情防不勝防,防得了一時能防得了一輩子嗎

“我可以去看看小溪嗎”周相如別過了目光,不敢去看沈翠那滿是恨意的眼睛。

“哼你有什麽資格去看她”沈翠憤憤的看著他,“陌生人還是親人”

“既然不想認,何必要來惹上這一身的灰。”伴隨著“蹬蹬”的腳步聲,一個明顯的屬於女人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既然那麽在意你的名聲,你就不應該出現在小溪的麵前。永遠的隱瞞你的存在,永遠的不和她見麵,這樣她的心也不會傷痕累累。出現了,卻又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一個身穿格子尼子大衣的女人從大門那走近,她身材高挑,烏黑垂直的秀發隨意的批散著,飄逸的長發伴隨著她的走動而輕輕的搖晃著。她麵目清秀,一雙瞳孔清澈明亮,此刻卻蘊含著怒氣,彎彎的柳眉下那長長的睫毛微微著,她的紅唇輕抿,明顯的在隱瞞著她的怒氣。

腳穿黑色的高跟鞋,女人走到了周相如的身邊,冷豔的臉上麵露慍色,“你不敢認小溪,除了在乎你的聲望,恐怕,還有一個原因。你是不是在意小溪如果不是你的女兒的話,那該怎麽辦”

在周相如的記憶裏,他並不認識這個女人,可是為什麽她似乎很了解他似的。一雙杏眸,似乎要把他看穿似的。沈溪是不是他的女兒,這個問題他之前一直沒有想過,但這不代表著他不會質疑。昨天被周雲那樣一說,他才發現,原來他潛意識裏在意著這事。一是由於他的聲譽,二是因為他怕錯認了女兒。人的潛意識裏的思想有時不會出現,但卻會在無意識中支配著一個人的行動。捫心質問,他真的沒有懷疑過嗎

周相如的沉默,在沈翠看來,無疑是默認了這件事,這對她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走,你給我走”

她拉扯著周相如的胳膊,把他往外拖著,“我這一輩子,都不願意見到你”

“沈翠”大聲的,周相如喊著沈翠的名字,無論沈翠有多麽憤怒,男女的力量畢竟是有區別的,很快,周相如就拉住了憤怒的沈翠,“沒有,我沒有”

“你不用騙我了”搖著頭,沈翠看著周相如,“你怕我們是累贅,小溪的做法我也默許了。她要和你撇清關係,你知道,那孩子從小就著父親你你扼殺了她的幻想”

搖著頭,周相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懷疑他也隻是放在心裏頭,卻從來就沒有認真的想過。因為,不論從哪一方麵說,沈溪的各方麵條件與當年吊件都很吻合。但是他終究還是懷疑了,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麽,“我相信你。”

“相信我”似乎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沈翠嗬嗬的笑著,她的臉上,浮現出悲哀的神情,晶瑩的淚花出現在了眼角,“你以為我對你念念不忘,你以為我為你守身如玉周相如,我曾經幻想過,或許你是有著什麽苦衷,也許過段時間你就會來找我。但是,這麽久了,夢也該醒了。夢,總會有著清醒的一天。在小溪心裏有著委屈卻不願意讓我看到時,我就清醒了。你,並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因為,你是自私的,自私的隻考慮到你自己。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小溪,是我今生唯一的寶貝,你卻毀了她”

沈翠無助的哭泣著,一旁冷豔的女人扶住了她,“伯母,不用擔心,小溪會醒過來的。”

“翠--”

“你走,我不想見到你”滿是淚花的眼睛看著周相如,胳膊筆直的指向住院部的大門處,“你要是真的為了小溪好,就不要再來煩我們。帶著你的女兒,離開”

“我隻要看小溪一眼,就可以了。”周相如的眼裏浮現出痛苦的神情,拋開一切因素,沈溪與周雲這兩個孩子,相比較起來,還是沈溪這個孩子他比較喜歡。也許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也許是環境的影響,比起被慣壞了的千金小姐周雲,沈溪更有著一些周雲無法比擬的氣質。周雲高傲,喜歡用自己的眼光看待一切。對於她看中的事物,她會想盡辦法的要奪去。對於她這一性格,周相如很是傷腦筋,但是周雲卻認為在這個社會上,如若不狠心,那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上,她也隻有被欺負的份了。可是,像她這樣的不擇手段,想想躺在床上的沈溪,周相如隻覺得心裏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沉悶的讓他喘不過氣。害人利益,幾時,他這樣的教育過他的孩子沈溪,她善良,不像周雲那樣隻會顧著自己的感受而不會在乎著別人。沈溪眼神裏的那清澈,是周雲不曾擁有的。一個滿身清新,一個一身渾濁。若是他,在麵對這兩個女孩時會做出如何的選擇,也是顯而易見的。可是,旁觀者清。他不是旁觀者,在周雲以她的生命做威脅時,他怎麽能夠狠心的做到無動於衷。狗急了也會跳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就算知道這是周雲耍的小手段,他怕,怕周雲會真的想不開而走上絕路。

或許是周相如眼裏的痛苦讓沈翠感到了心軟,她深呼吸了一口,哽咽著問著,“你想見小溪,那麽,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周相如痛苦的眼神裏閃過了一絲希翼,“什麽”

“我聽說,你希望小溪離開冷墨。那麽,現在呢你還是這樣想的嗎”

看著這雙緊緊的盯著自己的眼睛,周相如閉上了眼睛,他心裏的想法,他是有苦難言啊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也知道周雲這個孩子是不會放棄的,甚至她的心裏沒有一點兒的悔改。而且,如果自己和她說放棄,周相如可以想象的出她會是何種反應。一哭二鬧三上吊,而且她還會搬出他那已過世的妻子來壓他。一提及那過世的妻子,周相如就會覺得愧疚。以前他會思念沈翠,但是真正的見麵了,他反而沒有如想象中一樣看到她。這裏麵有著種種原因,他現在,甚至怕看到沈翠。

“小溪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我不能要求冷墨在這個時候離開。可是,等小溪的身體好轉,我希望--”

周相如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看見處在悲傷狀態中的沈翠不可置疑的看著他,她皺著眉頭急促地呼吸著,周相如懷疑她現在甚至有種衝動,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前狠狠的扇他一巴掌。他知道,他這要求是有些過分。可是正如沈溪和周雲的性格不同,周雲若是受到了刺激會做出什麽事那是難以預料的。但是沈溪不同,她是那樣一個堅強的孩子,就算是受到了再大的傷害,她也會挺過來的。再說,孩子既然沒有了,就算在嫁人的話,也不會有著什麽阻礙了。

“你聽我說,沈溪這個孩子很堅強,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她的。可是,小雲,她會以死來逼我,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她若是不幸福,我怎麽對得起她在天國的母親。”慢慢的,周相如的身體抵在了牆上,無奈的閉上了眼,一字一句的說著。每說一個字他的心也會跟著疼痛一下。沈翠那受傷的眼神,也會讓他的心無由帝痛。但是,二者如若取舍,他隻可以這樣做,“讓冷墨這段日子好好陪著小溪。”

“然後呢”沈翠溫和的看著周相如,語氣也變得緩和起來,不再那麽刻薄,而是異常的溫柔,就像當初他們還是戀人時,她也曾用這樣柔和的語調說著話,“等著小溪的身體一好,他們便要離婚,然後再讓你的女兒嫁過去,對嗎”

沒有抬頭看沈翠,聽著這柔和的語氣,周相如以為沈翠同意他這個做法,“小溪一向是堅強的,所以--”

“啪”

一個猛烈的巴掌阻止了他的話語,周相如錯愕撣頭,沈翠並沒有平息怒火,而是她顯得更加的憤怒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舉起了手臂,指著周相如,因為憤怒而話語有些,“你,你”

慢慢的平息著氣息,沈翠的指尖指著周相如的鼻子,“堅強,堅強又能怎樣人都是有著極限的。你以為一個人的堅強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嗎你以為一個人無論怎樣都會不崩潰嗎”

相隔的如此之近,沈翠的唾沫星子濺到了周相如的臉上,周相如沒有擦去它,任由它慢慢的蒸發到了空氣中,“對不起,可是小雲會自殺,而小溪她不會。”

多好的理由

“我當初怎麽會喜歡上你”沈翠痛苦的大喊一聲,“你的女兒的命值錢,那我的呢我的小溪的命就隻是一根賤草你不要忘了,她也是你的女兒”

拽著周相如的衣服,沈翠拚命的搖晃著,一個紅色的小盒子因為搖晃而從周相如身上滾落下來,跌落在了地上。盒子因為和地麵的接觸而彈開了盒子,一個晶瑩透亮的玉石靜靜瞪在那裏。看著這塊玉,沈翠和周相如同時沉默了。

“她把這個還給你了,這樣也好,也好。”鬆開了周相如的衣領,沈翠慢慢的說著。她緩慢的蹲下身子,撿起了那塊玉,“你知道嗎,明明知道你負我,我卻無法完全的恨你。這就是女人的弱點,女人不是輕易的就可以能結束一段感情的,明明知道會傷的很深,還是會無可救藥的愛上,還是無法徹底的忘記。可是--”

一字一句慢慢的說著,沈翠握緊了手中的玉,慢慢的起身,“我決定了,從今以後,我的生命裏不會再有你的存在。你對我們母女來說,就是陌路人”

話音落,沈翠手上的玉也被她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哐當”一聲,一塊美玉四分五裂了。玉的殘骸無辜瞪在地上,無辜的望著爭執的人們,那破碎的玉片就好像一滴滴眼淚,這是終結之淚,宣告著一段感情的徹底終結。

“從此,見麵是陌路”一個轉身,沈翠順著樓梯飛快的跑了回去,一小會後,她停下腳步,沒有轉身,而是大聲的說著,“還有,小溪不需要你虛情假意到望而且,你也沒有這個資格”話說完,沈翠再次氣衝衝的走上了樓梯。

同情的看了一眼周相如,一直站在一邊的女人漠然的開口了,“在你的心裏,愛情究竟是什麽”

邁著矯捷的步伐,伴隨著“噔噔”的腳步聲,女子走上了樓梯。

圍觀的人漸漸離去,蹲下了身子,周相如動作緩慢的撿起了遺落在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放回在了紅色的小盒子裏。

斷了,一切都斷了。可是,就算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無論是二十多年前還是現在。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會淡忘。一段新的感情,會慢慢的取代舊的感情。就如同他相信,冷墨要是和周雲交往了,會慢慢改變他現在對周雲的偏見。

“在你的心裏,愛情究竟是什麽”

想起了那個陌生女人的話,看著盒子的碎片。在他的心裏,愛情究竟是什麽。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精神有些恍惚,周相如沒有走上樓去探望沈溪,怕他若是去了也會被轟趕出來的。一步三晃的,周相如腳下如同踩著浮雲一樣,緩慢的走出了住院部的大門。他的步履搖擺,幾乎就要跌倒了。好心的人上前扶著他,“先生,你沒事吧”

擺擺手,周相如推開了好心人,一個人慢慢的向前走去。樹木凋零,滿目瘡痍,心情無由的低落。寒風刮起,原本還有幾片枯葉掛在上麵的樹枝終於還是經不起寒風的摧殘,那唯一幾片殘留的泛黃的葉子還是離開了樹枝,隨著風起舞著,緩緩的飄落在了地上。樹枝上,終於落得幹幹淨淨。冬天,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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