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子裏忽然出現了很多畫麵,”淩桉輕聲,“我們原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交集了。”

“你是不是知道那是我?”她詢問。

“桉桉。”

“你回答我。”淩桉低聲。

蕭戟沉默了一會兒。

“你之前說了,你不會再騙我了。”她道。

蕭戟喉結滾動,輕聲承認:“是。”

“所以你後來態度大變,願意為了我去對付傅瀟瀟,很大的原因,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

淩桉越想,就越接受不了:“你是因為愧疚這對夫妻,所以想彌補我。”

“不是。”

蕭戟低聲:“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

“他們是因為你死的。”

她抬起頭,眼神晦澀不明,道:“如果不是你,或許他們還在。”

“如果沒有你,後來的所有的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

“桉桉,”蕭戟繼續朝著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試圖去抱住她,“你別這樣。”

他輕聲,是哄人的語氣:“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隻是,就算淩桉願意和他回家,但這件事忽然發生,讓她得知了某些真相後,她這顆心也邁不出去了。

這像是一個死結,綁住了她。

蕭戟說:“我不是因為愧疚,如果是因為愧意,我可以選其他的方式來補償,不用走到結婚這一步。”

但此時的淩桉,想法隻徘徊在這件事的核心上。

她說:“其實,如果我早知道當年是你,我就不會和你發生後來的事情了,就算我可以做到釋懷,但我也會介意。”

“這種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的愛情,就應該在源頭上切斷。”

“失去父母之後,我原本快樂簡單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我見識到一向友好互相幫助的親戚變臉神速,恨不得都來踩我一腳;我也看見從前我們給予過恩惠的人,他們沒有感恩的心,甚至連憐憫和同情的心都沒有,避我如蛇蠍,生怕我的遭遇連累他們。”

“這些人,我都可以告訴自己不計較,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告訴我自己,這些都是生活的常態,人走茶涼,是正常的。”

“可人的想法總是在變,人也很貪心,我發現我不計較,她們就以為我好欺負,於是所有人都爭相恐後的,第一個就把目光對準了我,我才知道,原來有的時候,善良和寬容,是一種錯。”

淩桉垂下眼,眼淚一顆一顆砸到了地麵上,她握緊手,輕聲說:“保持初心太難了,我不想改變,明明我沒有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情,我才是正確的,但我所在的環境逼著我改變,逼著我麵對現實。”

“桉桉。”

蕭戟上前,在她避開他之後,他再一次伸手,捧住她的臉頰,擦掉這些眼淚。

淩桉抬起眼盯著他,眼淚擦掉了又很快有新的掉下來:“我從前和你說,隻要我不覺得自己受委屈了,那就不算是在受委屈。”

“但蕭戟,我真的……”她艱澀道,“我真的……”

太委屈了。

好像從父母去世後開始,她的13歲之後,她總是在受委屈。

壓死駱駝的從來都不是重量,而是最後的那根稻草。

知道這件事之後,她才意識到,其實她一直都沒有真正釋懷過。

她告訴自己不計較,穩定心態,不和人論長短,但這一刻來臨的時候,原來還是這麽的疼。

“情侶之間翻舊帳,是因為這些舊賬從來都沒有得到過妥善的解決,”她啞聲,“我也一樣。”

“這些委屈日積月累,我可能有些想不通。”她道。

淩桉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可總有一些事情,會觸動一個人的心弦。

她說:“我想自己一個人待著。”

“桉桉。”

蕭戟聽見她說的這些話,就知道她在介懷什麽。

正如他之前想逃避,不想告訴淩桉實情,也是因為害怕這一點。

淩桉受過太多的苦,常年生活在苦裏的女孩子,大家都想當然的以為,該要有多濃度的甜,才能溫暖到她。

但,其實這樣的女孩子,隻需要一點點的甜,就足夠了。

所以她才會因為蕭戟那些甜言蜜語,他的溫聲低哄,甚至他的一個簡簡單單的主動的擁抱,就對他動心了。

她太苦了。

苦到在任何事情麵前,她總是下意識的為別人著想,最後想到的才是她自己。

可即便她做到這樣的程度,前有卿科,後有陸丞,再到蕭戟,卻還是在關鍵的時候辜負過她。

“桉桉。”

蕭戟張了張口,本來有千言萬語要對她說,但現在的形勢,仿佛再真誠的解釋,都顯得格外蒼白。

他隻能懇求道:“桉桉,你先跟我回家吧。”

淩桉後退一步,再次避開了他的手,輕聲說:“你走吧。”

“桉桉?”

蕭戟有些喘不上來氣,聲音輕得不能再輕:“你不要我了嗎?”

“蕭戟,你先走吧,”淩桉哭得太難過,“我真的想一個人待會兒。”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情,如果沒有蕭戟,她可以不用這麽辛苦的。

她的父母還在,她不至於被別人指著鼻子說是孤兒。

“桉桉,你這樣我不放心,”蕭戟發現她的情緒不對,固執道,“我陪著你。”

“我不會做傻事的,”淩桉盯著自己身上的婚紗,“這麽漂亮的裙子,我還不想弄髒。”

她道:“我隻是需要冷靜冷靜。”

“桉桉。”

“你走啊!”淩桉忽然高聲,“你非要我告訴你,我在怪你,我覺得都是你的錯,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你還打著結婚的旗號想彌補我,把我哄的團團轉,我還一直自我感動,以為找到真心愛我的人,覺得和你結婚了之後會變好,你是不是還覺得我這樣的孤兒嫁給你,應該感恩戴德,謝謝你收留了我?!”

蕭戟藏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

他的眼眸裏帶著一些痛色,低聲說:“桉桉,我沒有這麽想。”

“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那樣的事,”蕭戟急著去牽淩桉的手,“那時候我也隻是個少年,我那會兒出去是因為和她發生了矛盾,我是想尋……”死的。

“我會照顧她的,”溫子墨站在墓園左一側的位置,朝著這邊開口,“她不會有事。”

蕭戟回過頭,冷眼盯著他:“你滾。”

淩桉說:“我不想和你回去。”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可她的方向卻明顯把蕭戟給排斥出局,即便溫子墨也沒有機會,但她在這時候,倒和溫子墨的距離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