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墨垂下眼瞼,心緒翻飛。

他當然知道淩桉詢問的,是什麽事情。

剛才在病房門口,他就已經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還真的,偏偏知道。

“我聽說,那場宴會是你們家舉辦的,你是主人,對於那天的事,你一定知道的比別人要多一些,對不對?”

淩桉循序漸進:“而且,你和蕭戟關係好,那天一定見過麵吧?”

溫子墨放在雙腿上的手十指相扣,微緊,左右動了動,掐的指骨都在泛白。

此時此刻,有兩個選擇擺在眼前,一個充斥**,讓他呼吸發緊,要是做了,他將對不起自己的好兄弟,但或許可以收獲一份愛情;而另外一個,讓他為難不舍,一旦選了,他就明白自己和淩桉之間,就沒有多大機會了。

溫子墨猶豫徘徊,遲遲下不了決定。

“溫醫生,你一定知道些什麽,對吧?”

“如果你知道的話,麻煩你告訴我,好不好?”

淩桉的聲音接近於懇求,這件事像是現在困擾著她的最大難題,讓她夜不能寐:“溫醫生,既然你都已經聽見了,我也就不想瞞著你,我……我隻是,想聽一句實話。”

得到一個真相。

她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的來,讓溫子墨猶豫不定的心,慢慢朝著某一個方向偏移。

當溫子墨抬起頭來,恰好瞧見淩桉這張蒼白小巧的臉龐時,他心口一滯,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開口說:“我知道。”

“什麽?”淩桉瞪大雙眼。

溫子墨或許著了魔,一字一句,重複說:“我說我知道。”

“宴會當天,蕭戟進入的,的確是傅瀟瀟的房間。”

“轟”的一聲巨響,在淩桉的腦子裏炸開!

耳畔響起了可怕的嗡鳴聲,阻攔著她,壓抑著她,一聲高過一聲,讓她的指甲掐的肌膚出現血印,可她隻感覺到麻木。

雖然這些話,這段時間許多的人都在和她說;但是她依舊心存僥幸,認為這事和蕭戟無關。

可現在,這樣的僥幸,真是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恥笑她的天真。

身邊還傳來溫子墨的聲音:“當天宴會很隆重,商業圈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上都來了,溫家和蕭家交好,是世交,蕭戟那天來的很早。”

“那會兒傅瀟瀟和蕭祁也是剛結婚,大哥心髒不太好,不能來回顛簸,所以婚禮後,大哥在家休養生息,他和傅瀟瀟是一起的。”

“隻是到後來,宴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溫子墨十指相扣的手又緊了緊,但語氣隨和,“大家都喝多了酒,賓客來來往往走了大半,樓上備有休息間,蕭戟不舒服,就先上去了。”

“蕭戟進的是傅瀟瀟的房間,對嗎?”淩桉重複一遍。

這兩個選擇再次擺在溫子墨的麵前——

溫子墨或許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聽見這回答的聲音:“對。”

病房裏的窗沒有關上,有冷風順著吹拂而來,呼呼刮到溫子墨的臉上,這才讓溫子墨逐漸冷靜下來。

回神。

溫子墨清醒,張了張口,想解釋什麽,可是剛才的回答已經落下,沒有回轉的餘地。

他隻好垂著眼,選擇一錯再錯:“淩桉,你知道這件事後,還會和蕭戟在一起嗎?我覺得他對你不好。”

他對你不好。

至少在溫子墨從前的接觸裏,蕭戟的確沒有對淩桉上心。

或許他現在唯一的安慰,就是蕭戟對她不好,他這樣說,是為了她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淩桉渾身顫抖,需要花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夠將之壓抑下去。

她的聲音也有些異常:“我有些累了,溫醫生,你能不能先離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溫子墨下意識張口要說話——

可看見淩桉蒼白的臉色後,他到底是沒忍心說出口。

緊接著,溫子墨從位置上站起身來,道:“那好,我先出去了,如果你有什麽需要的,可以聯係我,等我有時間了,再來看你。”

淩桉無力的點點頭。

她現在根本無法分出任何精力來應付溫子墨,精神恍惚,心情鬱悶,甚至是心跳加速,熟悉的窒息感彌漫而來。

短短一分鍾裏,淩桉便仿佛已經死了好幾次,需要不斷的揪住被子,才能夠緩和情緒。

怎麽辦啊?

怎麽辦?

腦海裏又出現了傅瀟瀟歇斯底裏的聲音,縈繞著,無法散去。

淩桉把自己藏進被子裏,蜷縮,發抖,整個腦袋都罩住,不知不覺間,這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下去,滴落在床單上。

慌張失措。

這壓力如山,沉重無比的壓倒在她身上,讓她慢慢陷入昏睡。

在睡夢中,都能夠時時刻刻聽見傅瀟瀟對著她惡狠狠的詛咒聲,傅瀟瀟那雙滿含恨意的眼,傅瀟瀟指著她的鼻子怒罵的表情……

淩桉不停的跑啊,跑啊,可是傅瀟瀟就像是一個無法安息的鬼魂似的,追著她不放,一路緊咬,她跑累了,摔倒在地上,傅瀟瀟就會發出嘲笑聲:“就你?也配和我爭?”

“你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就知道搶別人的男人,你害死我的孩子還不算,現在還慫恿我的男人對付我,你怎麽這麽大的勇氣呐!”

傅瀟瀟罵她:“下賤!”

淩桉抱著腦袋搖頭,她明明不想露出弱勢,可是這眼淚控製不住的掉:“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害你的孩子,是你不對,明明是你不對。”

但傅瀟瀟拽住了她的腿,將她狠狠的拖拽過去,緊接著,傅瀟瀟不知道從哪裏抱出來一塊大石頭,對著她的肚子就砸了過來!

“啊!”

淩桉猛然驚醒!

她顫抖著,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才發現滿麵是淚,就連枕頭都被濕透了。

不止如此,她身上還開始冒虛汗。

淩桉喘氣艱難,深呼吸好幾口氣,才終於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她忽然很想見到萌萌。

於是,淩桉起身下床,連鞋子都沒穿,就跑上樓,衝進了萌萌的病房裏,伸出手摟住了萌萌:“萌萌,我有點害怕,我好害怕,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

她一直都在抖,嘴裏重複著這麽些話。

“我隻是想保護好自己,還有你,”淩桉顫聲說,“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我保護不了,可我還有你,我想保護你,我想讓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