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瀾不知楚雲修聽見了多少,關於“他喜歡我”這樣的厚顏之語更是不敢再提及。
對上楚雲修幽深的眼神,她隻得端著笑上前:“世子。”
這幾日的實踐終究還是有了成果,比如顧輕瀾此刻心裏如何翻湧,臉上卻帶著得體的微笑。
楚雲修看出顧輕瀾的笑容並非出自真心,目光落在了顧輕瀾頭頂的雙丫髻上,微微暗了眸子。
雙丫髻是未出閣的少女發髻,看得出顧輕瀾潛意識裏還是很抵觸小妾這樣的身份。
楚雲修再度冷了眸子,她就這般不願意成為自己的女人?
想想先前自他進府到此處不過幾百米的路程,世子府上的其他女人接連在他麵前摔倒,崴腳,各種招式攔路,隻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可顧輕瀾這幾日偏偏想著法兒避他。
明知顧輕瀾臉上的笑容是假笑,可是楚雲修卻覺得這份假笑也比其他人真實得多,心裏的怒氣也隨著這份並不好看的笑容漸漸消散。
楚雲修突然伸手將顧輕瀾拉近自己懷中,整個身子裝作依靠她的模樣,沉聲道:“扶我回屋。”
顧輕瀾撞入楚雲修懷抱的那一瞬微微一愣,他的懷抱不似他本人的冰冷性格,異常溫暖寬厚。
顧輕瀾知曉他在裝病,略微掙紮了一番,卻發現怎麽也掙不開。
萬幸自己此刻的容顏不是真實的容貌,自己的身份不是真的身份,否則自己的名聲就真的毀了。
既然跑不掉,顧輕瀾隻能被迫“攙扶”著楚雲修回苑了。
夜一見一高一矮的背影緩緩走遠,緊緊攥住了手中的劍柄。
這個小蘭,實在是太可惡了!
世子不喜旁人近身,一路上他寧願慢走也不讓夜一攙扶,可是小蘭一出現,世子的注意力就全在小蘭身上了。
隻要小蘭出現在世子麵前,世子就會變得不太一樣。
夜一依舊不相信世子會喜歡小蘭,固執地認為世子被小蘭欺騙,甚是被控製了。
“夜一侍衛,拉我一把可好。”被人忽視的連翹一時站不起來,委屈巴巴地向夜一求救。
連翹知曉夜一也不喜歡小蘭,下意識以為夜一與自己也是同一個陣營的。
然而夜一冷冷看了連翹一眼,低斥道:“管好你的嘴!”
夜一的確防備小蘭,那是因為小蘭正在傷害世子,而連翹純粹是在爭風吃醋,企圖用流言趕走小蘭。
這段時日淩雪百般叮囑,不要讓小蘭察覺到他們已經發現了異常,以免引起小蘭的警覺。
可是連翹到處散播流言,若是讓小蘭知曉了他們的目的,再度傷害世子怎麽辦?
連翹沒有料到夜一會責怪自己,可是她身份比不上夜一,不敢反駁,隻得低頭小聲地啜泣著。
夜一並未對連翹產生半點心疼,隻覺得連翹十分愚蠢自私,將拐杖踢到了連翹身邊後,徑直向著雲棲苑走去。
連翹眼睜睜地瞧著夜一走遠,知曉如今的夜一和方嬤嬤都十分看重淩雪,越發覺得自己命苦,眼神也越發惡毒了幾分。
……
顧輕瀾扶著楚雲修回了雲棲苑,她想溜,楚雲修卻一直不放人。
顧輕瀾受不住楚雲修無聲的審視,主動提醒道:“世子,你該沐浴了。”
楚雲修有潔癖,以往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楚雲修聞言鬆開了對顧輕瀾的禁錮,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大紅色的請帖,輕嗤道:“顧丞相倒是難得,還沒忘了我這個病弱世子。”
京都大多都是趨炎附勢之人,就算安定候府數代極負聖恩,但是眾人知曉如今侯府的唯一子嗣楚雲修病弱不堪,大多數人都以為侯府氣數將盡,不會與之多有往來。
“請帖?”顧輕瀾言語間透露著些許欣喜,但是很快恢複了平靜,不做任何評價。
若沒有猜錯,這份請帖應該就是下月初八關於顧老夫人壽宴的請帖。
如今還是冷兵器時代,醫療極度不發達,而且女子成親較早,生子過早更是傷了身體根本,所以能活到六十歲已經算是高壽了。
有了請帖才有資格參加壽宴,顧輕瀾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楚雲修,暗自思量自己該如何將請帖弄到手。
“蠢。”楚雲修輕嗤一聲,正好對上了顧輕瀾偷看請帖的眼神。
楚雲修一眼就看透了顧輕瀾的想法。
對於楚雲修而言,顧輕瀾的心思終歸還是淺了些。
顧輕瀾垂眸不語,自己可不就是蠢嗎?
上一世自己被隊友出賣致死,這一世原主是被親人活活逼死。
如今自己還被一個病弱世子整日的壓迫,哪個穿越者混得比自己慘?
縱然原主的身份是相府嫡女的又如何?
相府嫡女名義上已經死了,如今的自己是黑戶,身份一旦暴露,很容易招惹上牢獄之災,殺身之禍。
所以,在自己未強大之前,必須學會忍耐。
“想要請帖?”楚雲修見顧輕瀾低頭不言,可是兩隻緋紅的耳朵暴露了她的情緒。
看得出她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楚雲修很想看看顧輕瀾能夠忍耐到什麽地步。
上輩子沒人敢罵顧輕瀾蠢,因為凡是罵過她的人都被她教訓得連爹媽都不認識了。
以往楚雲修也曾顯露出些許輕視,但是未曾像今日這般直接言語嘲諷。
顧輕瀾深吸一口氣,仰頭微笑道:“世子說笑了,我一個山野女子,哪裏敢覬覦相府的請帖。世子若是嫌棄我缺乏見識,我可以假扮隨從跟著你去見識見識呀!”
顧輕瀾說罷瞧見楚雲修眉梢一挑,以為他又要嘲笑自己。
隨即將目光落在大紅的請貼上,心裏止不住的告誡自己,他是大佬,我要微笑,微笑……
楚雲修見顧輕瀾終於學會了拐著彎思考,並沒有說出顧輕瀾想象中的嘲笑。
而是用手中的請帖輕輕拍了一下顧輕瀾的腦袋,嘴角一彎:“倒是開竅了。”
顧輕瀾微微一愣,正巧看見楚雲修微微上揚的嘴角,如同魔怔了一般。
不,不是自己魔怔了,而是楚雲修魔怔了。
怎麽突然覺得他好溫柔,而且格外的迷人。
不像以前那個隻會使喚自己,壓迫自己的世子。
楚雲修的溫柔轉瞬即逝,就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
直到他將請帖收回以後,顧輕瀾才緩緩回神,嗓子卻有些發堵,慌忙低頭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