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楚雲修一直沒有告訴顧輕瀾一件事情。
他並非沒有議過親。
老侯爺早些年給他說過好幾門親事。
更何況那些年老侯爺一直以為楚雲修當真活不過二十五,所以一直希望他能給侯府留個血脈。
楚雲修早就已經過了弱冠,旁人在他這樣的年紀,孩子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了。
但是和他議親的女子連麵都沒有見上,不是暴病就是出了各種各樣的意外,以至於弱冠以後,依然煢煢一人。
楚雲修知曉這些,但是從未將此放在心上,也不曾讓人去調查,隻以為真的如傳言所說,是自己命硬,克了那些姑娘。
而且他也習慣了孤獨,不曾想過要和誰廝守一生。
但是聞馨出事兒,不得不讓楚雲修再次記起往事兒,甚至想到了一些關鍵點。
如果背後之人就是衝著他身邊之人來的,那麽顧輕瀾就很危險了。
以前他還沒有意識到,如今越發擔心了。
直到送走了顧輕瀾,楚雲修不僅又派了一波暗衛保護顧輕瀾,隨後另派了一行人去調查以前那些女子出事兒以及聞馨出事兒的共同點。
隻要是人為,總會有點蛛絲馬跡,會被人發現。
……
顧輕瀾剛剛回顧府,就被趙嬤嬤攔住了去路。
“大小姐,老夫人有請。”趙嬤嬤嘴裏喊著大小姐,可是眼裏並不見得有多少尊敬,甚至依然流露著不屑。
顧輕瀾不屑和趙嬤嬤一般見識,也不後悔當初為了老夫人而得罪了趙嬤嬤。
雖說趙嬤嬤如今回了老夫人身邊伺候她,但是因為以前發生的事情,終究沒有以往那般受寵得信任了,她眼睜睜地看著顧輕瀾進了祠堂,卻不敢走近去聽裏麵的動靜。
趙嬤嬤看得出,老夫人嘴裏說著原諒她了,可是心裏已經漸漸防備她了。
老夫人本就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毫無芥蒂地原諒一個有背叛自己嫌疑的下人。
吃齋念佛,一心向善,還要念著舊情,如此才不違和。
顧輕瀾緩步走近祠堂,聽見裏麵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木魚聲。
“咚咚咚……”
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木魚聲,顧輕瀾走到了祠堂門口。
不久前,應了顧輕瀾的要求將娘親和弟弟的牌位入了祠堂,可是後來又取了下來。
如今再進祠堂,定睛一看,最下一排,娘親和弟弟的牌位赫然立在了前麵。
“回來了?進來吧。”老夫人沒有回頭,卻已經猜出了來人是顧輕瀾。
“老夫人找我有什麽事兒嗎?”顧輕瀾上前問道。
“你父親已經將今日的事情告訴我了。好孩子,來,到祖母麵前來。”老夫人拍了拍身旁的蒲團,示意顧輕瀾坐近一些說會兒體己話。
顧輕瀾知曉老夫人如此態度是因為自己主動解救了顧府。
緩步走近,走近以後才發現老夫人以往花白的頭發如今已經全白了。
老夫人好似沒有發現顧輕瀾因自己頭發而顯露的訝異神色,主動上前握住了顧輕瀾的手:“祖母這輩子不求別的,隻求顧府上下能平平安安,兒孫滿堂,才不負你祖父的囑托。”
顧輕瀾並未收回手,她雖然不曾經曆過老夫人的人生,也曾怨恨過她的淡漠,但是她能理解老夫人的所作所為。
當姓氏融入血脈以後,很多事情就變得生不由己了。
為了所謂的名聲,萬般都被束縛,為了光耀門楣,即使頭破血流也要堅持到底。
顧府出事兒,壓力最大的不止是顧相,還有老夫人。
否則怎會突然頭發全白?
“老夫人定能長命百歲,顧府也能興盛長久。”顧輕瀾安慰道。
老夫人和顧常柏一樣,從未想過顧家最有出息的居然是顧輕瀾。
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孽種”,如今居然有驚人才能。
所謂的命硬克親,如今看來也十分荒唐,說來還正是因為她的回歸,老夫人才熬過了死劫。
“我與你父親商議了良久,終究還是決定將一些事實告知與你。即使你知曉了以後很有可能不會再救顧府,但是我們覺得你有知曉真相的權利。至於你後麵如何決定,我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老夫人鄭重道,緩緩鬆開了顧輕瀾的手掌。
顧輕瀾下意識攥緊了手掌,直覺老夫人接下來的話很有可能對於自己而言十分重要。
“老夫人,你請講。”顧輕瀾恭敬道。
老夫人心裏越發沒底了,畢竟顧輕瀾還未知曉真相,她就已經拒絕稱呼自己為“祖母”,也不喚顧常柏為“父親”,若是她知曉真相以後,定然更加不會將自己當做親人,將顧府當做家。
到那時候,她還會幫助顧府嗎?
老夫人的猶豫隻有一瞬,對上顧輕瀾清澈的雙眸,終究長歎一聲,緩緩道:“其實,你並非我們顧家的孩子。”
老夫人原本以為此話一出,顧輕瀾定然會驚訝萬分。
但是顧輕瀾一副平靜模樣,垂眸道:“我知道。”
“你……你知道!?”老夫人驚訝不已:“你是如何知曉的?”
老夫人沒有想到顧輕瀾已經知曉了這個秘密,更沒有想到知曉這個秘密的顧輕瀾依然選擇幫助顧府。
“很久以前,府上總有人喚我孽種,我那個時候就猜到了。何況你們從不在乎我的生死,顧清清不論犯什麽錯,都能得到原諒與寬恕,而我稍微有點差錯便會受到辱罵與毆打。試問哪家嫡女會是如此待遇?”顧輕瀾輕笑道:“如此隻能說明,我不是親生的。”
不是親生的,所以不被重視,不被喜歡,甚至還會受到各種傷害。
“這……輕瀾,是祖母對不起你!今日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你,便是和顧府上下,和我,和你父親作對!你就是我的親孫女!”老夫人激動道,再度握住了顧輕瀾的雙手。
然而這一次顧輕瀾避開了老夫人的親近,緩緩道:“不必了,如今我也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顧輕瀾了。何況,你們從來都不曾了解過事實,也不想去了解事實。”
顧輕瀾說罷朝著娘親和弟弟的牌位拜了拜,隨後大步走出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