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瀾左右張望,除了蕭月白能被稱為公子,此處還有哪一個符合“小公子”的形象?

女子見顧輕瀾出現,掙紮的力度越發大了,哀求道:“讓我過去與小公子說說話好不好,求求各位了。”

小公子,蕭公子,下人下意識以為女子口中的公子便是主子蕭月白,眾人知曉蕭月白的脾性,怎麽可能答應陌生女子。

“我家公子是你這種女子想見就見的嗎?”下人阻攔嗬斥道。

顧輕瀾瞧見女子受了阻攔也不放棄,在自己下車後情緒更是波動了幾分。

這才意外發現連翹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顧輕瀾頓步微微疑惑:難道連翹認出了自己?

這很不科學,顧輕瀾可以相信楚雲修識破了自己的偽裝,但是她不相信連翹一個弱女子也識破了自己的偽裝。

當街攔馬車的女子正是連翹,顧輕瀾記得她已經回了鄉下尋找自己的弟弟妹妹,但是如今為何隻身出現在京都?

連翹出現在京都,自然有她自己逼不得已的原因。

當初方嬤嬤下毒害連翹,是尚為蘭夫人的顧輕瀾救她一命並助她離開。

連翹並非無心之人,心頭十分感激蘭夫人,自認為待尋到弟弟妹妹以後便與弟弟妹妹安安穩穩地活著,護著他們好好長大,再也不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人生。

連翹一直以為方嬤嬤告知她弟弟妹妹溺水而亡是為了讓她死心,隨便編造的謊言,可是當她回到故土,才知噩夢為真。

當年那兩個追著她哭著喊著央求著不要她離開的小家夥,再也尋不回了。

因為連翹未曾兌現她當初的承諾,這些年來未曾給叔叔嬸嬸家寄回月錢,以至於她回家以後受盡了冷待與白眼。

連翹這才知曉啊,原來她每個月的月錢根本沒有送到親人手裏,而是被方嬤嬤盡數吞了。

叔叔雖不曾說過連翹什麽,但是每當連翹追問弟弟妹妹為何會溺水時,叔叔都避而不談。

嬸嬸更是瞧著連翹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萬分嫌棄她吃自家白食。

連翹曾想過離開,可是一想到自己離開了弟弟妹妹多年,連他們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如今叔叔嬸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了。

她以為兩位長輩會念著親情,對她稍微有一點真心,這樣就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連翹是個極度缺愛的小姑娘,所以才會因為方嬤嬤展示了一點點“慈愛”,她便對方嬤嬤死心塌地的追隨。

可連翹還是將她的叔叔嬸嬸想得過於美好,因為兩人在連翹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她賣給了鄉裏的一個鰥夫。

出事前一天,叔叔嬸嬸對連翹極度關心,連翹欣喜且惶恐不安,心裏祈禱著叔叔嬸嬸是真心實意地接受自己。

可是當天夜裏,叔叔嬸嬸就將連翹鎖在了屋子裏,因為他們擔心事情敗露後,連翹跑了。

連翹白天喝多了水,沒睡下多久就想著上廁所,可是驚訝發現房門被鎖上了,心頭疑惑,又聽聞叔叔嬸嬸在門外商議著天亮以後就將她綁上花轎。

連翹聞言不敢發生一點聲響,心裏生出的幸福瞬間破滅。

所以連翹當夜撬了窗戶,從夢想破滅的地方逃了出來。

連翹生得好看,走在路上十分招眼,容貌對於她而言更像是負擔。

對於陌生的外界更是惶恐,連翹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

萬幸後來遇見了一群押鏢人,連翹將身上僅存的銀兩全部贈與押鏢人,隻求他們能保護自己安全抵達京都。

連翹已經走投無路了,她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世子,而是蘭夫人。

連翹自知自己當初做了許多錯事,可是蘭夫人不僅沒有害她,反而救了她一命,連翹以為蘭夫人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自己再去求情表示自己願意永遠跟隨她,她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於是連翹抱著僅存的一點希望,跟著押鏢人來了京都。

連翹以為自己可以在京都謀求一條活路,誰知剛剛離開鏢師的保護,就被卻街頭閑逛的段烊看上了,以至於發生了後麵的那場鬧劇。

連翹起初的確是存著投奔蘭夫人的心思回京都的,可是看著不遠處站著的少年,她的心思漸漸變了。

這一次,她想要為自己活一次,為自己重新選一次。

如今的連翹隻想跟隨在自己危難時候挺身而出的少年,往後不論貧窮富貴,當牛做馬,她都想要留在少年的身邊。

“小公子!”連翹見少年停住腳步不再上前,連忙解釋道:“民女是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下人見連翹呼喚“公子”,還以為蕭月白下馬車了,正要轉身恭敬行禮,卻發現是公子身邊的小書童,瞬間換了臉色,嘲笑道:“他哪是什麽公子,不過是公子身邊的一個下人罷了!”

連翹聞言臉色一頓,隨即維護道:“我甘願喚他小公子,你們誰也管不著。”

顧輕瀾確定連翹的確是來尋自己,見她與蕭月白的下人又要動手,隻得上前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兒?”

連翹見少年走近,臉頰瞬間緋紅,低頭不敢直視少年,完全不同於先前的潑辣模樣。

顧輕瀾瞧見連翹如此模樣,心頭一頓,莫名生出不妙感,正巧下人告知顧輕瀾,蕭月白要她盡快上馬車回府,隻得催促道:“若是沒有什麽事情,我先離開了。”

連翹見顧輕瀾正要轉身離開,連忙抬手扯住了上年的淺藍衣袖:“別!別走,我有話想對你說!”

顧輕瀾目光驚愕,越發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對勁兒。

“我……我……民女無家可歸,希望小公子能夠收留連翹!”連翹一口氣說出了心裏話,是她從未有過的大膽。

連翹以前從不敢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可是麵對眼前的少年,她擔心自己再不說出口,以後可能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就算對方是下人又如何,在她心裏,少年就是她的小公子,她會對他忠心跟隨,如此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