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溫鯉同期簽約的舞蹈演員一共十三個人,其中溫鯉的舞台表現力和藝術氣質都是最好的,甚至不輸入團多年的老演員。之後,其他演員都排有演出,唯獨溫鯉處境尷尬。

她明明參加了每一場排練,認真和刻苦有目共睹,可是正式演出前,她的名字都會從演員名單上除掉,有些除名理由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

溫鯉猜測這大概是陳鶴迎的授意,以陳鶴征的為人,是不屑使這些小動作的。

沒關係,她想,她既然選了一條路走到黑,就不會害怕這些磕磕絆絆。

轉折發生在溫鯉入團後的第五個月,颶風衛視二十周年台慶晚會。

颶風台慶迄今為止已經舉辦過十二屆,衛視財大氣粗,表演嘉賓號稱非頂流不請,每年都有明星粉絲為此撕得狗血淋頭,痛罵颶風手段下作。

有爭議就有關注,一年一度的台慶晚會已經成為衛視的一大特色。營銷號製造話題,將颶風台慶的邀請名單當做是對藝人的哢位檢測——連颶風的台慶都沒參加過,好意思說自己是頂流?

晚會的關注度高,造星能力不可小覷,之前就有過唱跳歌手憑借驚豔的舞台在台慶上一炮而紅的例子。

Reborn借著唐和傳媒的光環也收到了演出邀請,不僅要為唐和推出去的兩個歌手做伴舞,還要表演團內最新創作的古典舞。演員不夠用,一直坐冷板凳的溫鯉都從角落裏被挖了出來,參加彩排。

晚會在颶風本部的一號演播廳舉行,多平台同步直播。

距晚會正式開始還有兩個小時,後台亂糟糟的,連衛生間都被急著化妝換衣服的演員占滿了。

溫鯉隻有一個做伴舞的節目,還是壓軸登場,時間很寬裕,她繞來繞去,拐進了一處樓梯間。

樓梯間沒人,很空曠,能聽見外麵雜亂的腳步和場控人員的吼聲,溫鯉攏著裙擺坐在台階上,從袋子裏拿出便當盒,裏麵裝著她自帶的晚餐。

雞胸肉、水煮蛋、蔬菜沙拉和羅氏蝦,現在吃一點,墊墊肚子,上台的時候不至於沒力氣。

小叉子剛叉起一塊雞胸肉,嘭的一聲,安全通道的門被人推開,接著是一串腳步。

溫鯉坐在兩段樓梯的轉角處,不等她做出反應,就聽見一道有些哽咽的女聲:“你到底什麽時候離婚?我真的不能再等了,萬一……”

對麵的男人明顯不耐煩,敷衍:“這種場合聊這種話題你覺得合適嗎?鍾曉琬,我現在處於事業的上升期,非常關鍵,不能有任何汙點,你最好不要影響我,不然,別怪我翻臉!”

說完,男人摔門而去。

溫鯉手上的動作卻頓住。

鍾曉琬……

這名字……

不會這麽巧吧?

溫鯉原以為鍾曉琬會隨男人一道離開,沒想到她竟然從上麵走了下來,樓梯間裏無處可躲,一站一坐的兩個人迎麵撞見。

鍾曉琬也沒想到這裏還藏著個大活人,看清溫鯉的容貌後,狠狠一愣:“溫鯉,你怎麽在這?”

當初的大學室友,一個屋簷下住了四年,鍾曉琬單方麵和溫鯉明爭暗鬥了四年。起先隻是些小動作,後來,溫鯉和陳鶴征在一起,鍾曉琬的不滿直接擺在了明麵上,直言以陳鶴征的條件,跟溫鯉在一起不過是玩玩罷了。

桐桉舞蹈學院是知名學府,出了名的美女多,溫鯉的確好看,氣質也好,但是學校裏比她更漂亮的大有人在,溫鯉憑什麽拿走陳鶴征的真心。

“你也來參加台慶,”驚訝過後,鍾曉琬迅速冷靜,她掃了眼溫鯉身上的演出服,哼笑,“做伴舞?連個像樣的節目都沒有嗎?”

鍾曉琬身上是一件竹青色的禮服,邊角處有刺繡裝飾,很顯身材。溫鯉的演出服顏色過豔,看上去有些廉價,和她相比,質感區別十分明顯。

可是,之前彩排的時候溫鯉從未見過鍾曉琬,也沒在演員名單上看見她的名字,心下猜測鍾曉琬的節目大概率是走了關係臨時加進來的。

溫鯉不願與她爭執,收起便當盒起身離開,鍾曉琬卻伸手將她拉住。

“你都聽見了,對吧?”鍾曉琬咬牙,“看我的笑話過不過癮?不過,你也不要得意!聽說你去了reborn舞團,從你隻能做伴舞的處境看,發展得也不怎麽樣。嗬,離了陳鶴征,你果然就是個廢物!”

拉拉扯扯的樣子實在難看,溫鯉抬手揮開鍾曉琬的桎梏。

鍾曉琬卻不依不饒:“你不是很驕傲嗎?誰都不放在眼裏!現在傲不起來了吧?溫鯉,你信不信,我有很多辦法,能讓你在reborn的日子更難過!”

鍾曉琬大概有點情緒化,說話時聲音很響,溫鯉覺得這人大概隻長了歲數,不長腦子,她敷衍著:“隨你。”

自己的爛攤子都沒處理幹淨,還有心思為難別人。

溫鯉越是波瀾不興,鍾曉琬越是咽不下這口氣。剛巧溫鯉鞋子上的係帶鬆散,垂在台階上,鍾曉琬故意踩上去,溫鯉被絆得踉蹌,下意識地去扶一旁的樓梯扶手,裝便當盒的袋子則脫了手,順著樓梯間的縫隙掉到下麵一層,裏麵剩菜灑得到處都是。

溫鯉連忙低頭去看,卻不想正對上一道陌生的視線。

漆黑的瞳仁清寒如霧。

溫鯉一愣。

她是法製節目《利·鑒》的忠實觀眾,自然認得出,站在下麵的就是《利·鑒》的主持人葉清時。

當鍾曉琬看到葉清時從下麵走上來時,也慌了,她不知道葉清時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又聽到了多少,隻能強撐起一張笑臉,同他打招呼:“葉老師。”

葉清時沒做聲,他身量很高,一身正裝,高大英俊的樣子極具壓迫感。

他沿著台階朝上走,而溫鯉向下,她要去收拾下麵一層的狼藉。

葉清時腿很長,腳步卻不緊不慢,有種閑庭信步的味道,兩人漸漸走近,腳步聲匯集在一處,短暫相遇。

擦肩而過的瞬間,溫鯉感覺到葉清時似乎瞥了她一眼。

她想起與方才與葉清時的對視,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葉清時的目光不像是看陌生人,更像是在凝視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可她並不記得他們之前見過。

葉清時橫插一杠,鍾曉琬也沒心思再跟溫鯉較勁,匆匆走了,溫鯉留下來打掃掉了滿地的食物,她一邊收拾一邊回想著葉清時的眼神。

很奇怪的眼神,越想越覺得怪。

台慶晚會十分成功,網絡在線觀看人數一度達到三千餘萬。不過,這跟溫鯉沒什麽關係,演出結束,她的生活一切如常,與葉清時的偶遇,以及鍾曉琬的威脅,她都沒有放在心上。

半個月後,蔣瑜桉卻找到她。

桐桉市舞蹈協會和颶風衛視即將聯合舉辦第十四屆舞蹈大賽,比賽過程多平台同步直播。這檔賽事業內人盡皆知,專業性極高。蔣瑜桉說,團裏已經跟總公司請示過,讓溫鯉作為代表參賽,角逐古典舞單元的獨舞獎項。

溫鯉驚訝地看著她。

蔣瑜桉沒有多做解釋,隻是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麵印著幾行香檳色的小字,以及一個漂亮的姓名——

葉清時。

“要不要代表reborn參賽,你考慮一下,”蔣瑜桉說,“兩天之後給我答複。”

溫鯉握著名片,有些遲疑,還有些惴惴難安。

蔣瑜桉看著她,難得多說了幾句規勸的話:“溫鯉,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葉清時願意幫你一把,都是難得的機會。你很有天賦,別把自己釘死在男女之間那點破事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