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鶴征來說, 溫鯉的出現,不單單是驚喜那麽簡單。

該怎麽形容呢。

那個瞬間,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救贖。

飯局上, 冗長的枯燥社交將他磨得耐心全無, 暴雨和潮濕使他焦躁,發給溫鯉的消息遲遲未回,又讓他多了份擔心,暗色的情緒累積, 讓他變得危險, 不易靠近。

董敬禎揣度著上司的神色,冷汗都要落下來。

離了禪意,回酒店的路上, 陳鶴征沒有半分說話的興致。車窗映出他的臉, 冷冰冰的神色,也映出孟櫻偶爾瞥來的眼神。

孟櫻的意思,他當然明白。有權和有錢是兩回事,陳家兄弟再如何厲害,大殺四方,也不過是個商人,如果能得了孟老的賞識, 那才是如虎添翼。唐和與東誠, 將所向披靡。

這些道理, 陳鶴征從小看到大, 他不是不懂, 他隻是沒興趣。

他為人傲氣, 他的感情也一樣, 不做交易, 不做置換,隻愛真正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這個念頭驀地撞進陳鶴征腦海裏,撞得他心跳一軟。

他頻繁打開手機,看溫鯉的朋友圈,甚至是頭像,看到封麵圖下的個簽——

做一個乖孩子。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但是,離她近一些,會讓他的情緒沒那麽暗,漸趨平穩。

能救他的藥從來都不是奧氮平。

這種鬱氣沉沉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陳鶴征走進酒店大堂。燈光明亮之地,他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陳鶴征倏地抬頭,看過去,被雨水冰透的軀殼,在那一瞬,嚐到一絲久違的暖。

小姑娘的確是個乖孩子,眉眼永遠幹淨,笑容也是。長發軟軟地鋪滿肩膀,她問他,沒打招呼就跑過來,嚇到你了吧?

瞬息間,陳鶴征幾乎沒了思考,他知道周圍有人,孟櫻在看,酒店前台的員工,路過的客人,都在看,他卻顧不得那些。

抱住她,他的女人,是陳鶴征唯一清晰的感知。

外麵,大雨未停,潮濕的倦怠的夜。

陳鶴征喉結滾了滾,下顎緊繃著,因為情緒起伏過於明顯,脖頸處甚至浮起青色的筋脈。

他快步走過去,到她麵前,掌心箍著溫鯉的後腦,直接將她按在懷中,讓她的臉頰貼上他的心口。

暖意終於回歸,四肢百骸,他不再是冰冷透骨的樣子。

一係列動作,有些強硬,溫鯉似乎被嚇到,小聲叫他:“阿征。”

陳鶴征很想吻她,但他知道,這樣的場合她一定會害羞。於是,他竭力控製著,問她什麽時候來的,又等多久。

“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呢?”他忍不住,有點埋怨,“在這裏傻坐著。”

“提前告訴你,就不是驚喜了。”小姑娘脾氣極好,一直笑,她仰頭,眼尾有亮晶晶的小裝飾,眼神也是亮的,“這樣突然出現,是不是會讓你更開心一點?”

她不僅想讓他開心,還想讓他更開心一點。

讓他擁有的,比更好,比最好,還要再好上一點。

心動的感覺,累積到無力招架的地步,陳鶴征不受控製地,寸寸柔軟。

呼吸和心跳,都一並軟下去。

周圍人來人往,有雨聲,有腳步,跌宕的世界裏,他隻想好好抱著她。

陳鶴征將溫鯉往懷裏藏了藏,低聲問:“一下班就乘飛機趕過來了吧?餓不餓?”

溫鯉先“嗯”了聲,摸索著握住陳鶴征的手,又說:“吃了飛機餐,不餓。”

“飛機餐多難吃,” 陳鶴征早就忘了孟櫻,所以心思都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他琢磨著,“我帶你去吃點別的吧?”

溫鯉卻沒應,她抿了抿唇,看一眼周圍。

陳鶴征低頭靠過來,熱熱的呼吸吐在她頸,問她:“怎麽了?”

“不想吃飯,”溫鯉眨了下眼睛,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聲音,“想和你回房間,就在房間裏待著,哪都不要去。”

陳鶴征與溫鯉握著手,指腹無意識地磨了磨她的指尖。聽她這樣說,他到底沒忍住,低頭在溫鯉臉上親了一下。

親完之後,他點頭說好。

陳鶴征帶溫鯉進電梯的時候,董敬禎並沒有跟上來,給兩個人留足了空間。

剛剛,他一直不遠不近地站著,沒有聽到上司和那個女孩都說了什麽,但是,上司的狀態變化,他感知得很清楚。

好像從煩躁的情緒中被救贖了。

應該是很深很深的感情吧,才會有這樣的效用。

他的藥來了,他的生機與溫度也一並來了。

*

陳鶴征的房間在四十層,電梯有些慢。

溫鯉一隻手拎著手袋,另一隻被陳鶴征握著。中途,手機響了一聲,她想看,陳鶴征卻不放。

溫鯉聲音裏帶了笑,“阿征,先放開。”

陳鶴征不應,手上握得更緊。

溫鯉失笑,也沒刻意掙紮,他喜歡,那就隨他吧。

即將運行到指定的樓層,陳鶴征忽然問:“累不累?”

一整天的排練結束,又坐飛機,說不累肯定是假話,溫鯉點頭,“有一點。”

陳鶴征伸手到她腰間,微微躬身,將她橫抱起來。

高度變化,溫鯉怕掉下去,連忙攀著他。

“累就讓我抱著,”他說,“以後都這樣。”

從電梯到房間的那一小段路,是陳鶴征抱著溫鯉走完的。

他抱得很穩,一步一步,身上的味道將溫鯉的呼吸徹底占據。

偶爾有住客,或是保潔,從旁邊路過,不免要多看一眼,這種公主抱的姿勢,還是挺招搖的。起先溫鯉也有些害羞,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她貼在陳鶴征頸窩的位置,問他:“我重不重?”

“你問哪一種?”陳鶴征低頭看她,眼底有淡而軟的光,“在我懷裏,是很輕的。”

溫鯉歪了下頭,“還有其他的嗎?”

“在我心裏,就很重,”陳鶴征抿著唇,笑一下。

燈光落在他臉上,睫毛很長,濃密的,勾人的味道特別足。

溫鯉這才反應過來,啊的一聲。心跳像是亂了一下,手腳也有些發軟,綿綿的。

*

房間是套房,客廳有一組特別軟的長沙發,晨起後董敬禎讓保潔來打掃過,很幹淨。

陳鶴征讓溫鯉坐在上麵,指腹揉了揉她的臉頰和唇角,“我讓餐廳送一點吃的到房間裏。”

溫鯉坐直,手臂纏抱著他的腰,說:“你別走。”

“我不走,”陳鶴征淡淡地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粘?”

“我從桐桉趕過來,就是為了粘你啊,”溫鯉咬唇,仰頭看他,又軟又純摯的神色,“又不是為了吃飯住酒店才來的。”

外麵雨聲不斷,潮濕的暴雨夜,空氣應該是冷的,身上的溫度卻熱起來。

不自然的熱,好像有顏色,胭脂似的粉。

陳鶴征的指尖落在溫鯉的鼻尖上,然後,慢慢向下,到她的唇。

停在那兒。

溫鯉不知在想什麽,腦袋一空,下意識地抿唇,咬住他的指尖。

指腹瞬間就被沾濕了。

她在他麵前,仰頭看他,又咬他的手。

太多小動作,處處要命。

陳鶴征的喉結滾了滾,嗓子也啞了,問她:“你想怎麽粘?”

溫鯉臉紅著,眼睛卻亮,放過他的手,轉而去拉他的襯衫衣擺,拉他的領帶。

陳鶴征順勢順著那股力道,上半身弓下來,靠近她。

溫鯉趁機鬆開他喉結處的一顆紐扣,聲音又小又低,“先洗澡吧。”

飛機的機艙裏有點熱,她出汗了,不幹淨。

陳鶴征握住她解他扣子的那隻手,帶著她繼續去解第二顆。

“要我陪嗎?”他壞透了,故意問。

溫鯉呼吸有點重,羞澀感讓她想搖頭,理智又舍不得。

陳鶴征看著她的每一分神色,又問:“要不要啊?”

溫鯉終於熬不住,避開他的眼神,“嗯。”

當然啊。

*

衣物都落在浴室門前的地板上,墊在最下麵的是陳鶴征的襯衫,黑色長褲,再往上,是府綢質地的裙子。

亂糟糟的,揉在一起,顏色都混了。

溫鯉看一眼酒店的浴缸,顏色和形狀,她都不喜歡,讓陳鶴征抱她去淋浴間。

她沒穿鞋,高跟鞋踢落在客廳的沙發下,拖鞋不曉得扔哪了。陳鶴征就一直抱著她,不讓她的腳趾碰到地麵。

水溫很熱,燙得皮膚發紅。

溫鯉的腿在陳鶴征的腰那兒,連綿的霧氣讓眼睛都濕了。

心跳怦怦的,亂得沒了章法。

陳鶴征吻一下她的鎖骨,忽然問:“紐扣呢?你一直帶著的,怎麽不見了?”

溫鯉一頓。

這個時候,可不能聊這個話題。

她將陳鶴征抱得更緊,臉頰貼著他,“你先管一管我。”

她的心跳好像都停了。

能不能救救她……

陳鶴征呼吸也重,扳過溫鯉的下顎,側頭吻上去。

交疊的影人,映在玻璃門上,被霧化,看不太清,但力道該是很重的。

陳鶴征一貫的凶。

時間不對的時候,他能忍,但是,一旦準許,洶湧的勢頭,讓呼吸都碎了。

溫鯉想說什麽,卻說不出,聲音堵著。

隻能貼著他,粘他,反複叫他:“阿征……”

溫鯉覺得這種時候的陳鶴征特別好看,頭發濕而黑,眼睛也是,鼻梁的弧度格外利落。

她再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也不會喜歡除他以外的人。

這種感情,從學生時代就有了,她第一眼見到他,就埋下了基調。

一眼即驚豔的人,以後,隻會越愛越深。

不會忘。

陳鶴征沿著溫鯉的脖頸,一路到她的唇角,吻她,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溫鯉笑了笑,有些虛弱,她累了,“我越來越粘人,總想見到你,你會不會煩啊?”

陳鶴征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著溫鯉的,“喜歡你粘我,隻粘我,不要理別人。”

溫鯉眨著眼睛,窩在他肩頸的位置,偷偷的,笑得很甜。

她的小脾氣,那麽多,都是陳鶴征慣出來的吧。

*

從浴室出來時,兩個人都披著浴袍。

陳鶴征依舊抱她,將溫鯉重新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摸著她泛紅的眼尾,說:“先別睡,我讓餐廳送宵夜上來,多少吃一點。胃總空著,會生病。”

溫鯉不算太困,就是累,沒力氣,身上哪哪都軟,她點頭,說:“你快一點回來,我想讓你抱著我。”

陳鶴征用指腹蹭了蹭她的鼻尖,淺笑著,“粘人的勁兒還沒過啊。”

“過不了過不了,”溫鯉在他懷裏說,“就要一直粘你。”

“誰說要做個乖孩子的?”陳鶴征將粘在她頸側的頭發往後撥,逗她,“乖孩子從不耍賴的。”

溫鯉歪頭,又純又清的一雙眼,看著他,“我剛剛不乖嗎?你要怎麽樣,我都答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