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th 七夕之諾
“侊孝？”
我進書房的時候，他剛會客完畢，正用毛筆沾著墨汁寫著些什麽。
“……倉央。”他優雅地擱下毛筆，對我溫和地一笑。
“我說了要帶你出去玩一次的，今天是七夕，正好哦。”我看了眼他寫的東西。
好漂亮的字。端正又不失張力，拘束又彰顯自由。
他眼裏流過些許驚訝，“……”
我拉起他的手，撲扇了一下翅膀，墊腳騰飛起來。
他微微蹙眉，不自然地拉著我的衣服。“倉央，我不怎麽適合玩……”
“你想一輩子都呆在宮殿裏麽？”他那樣的身子肯定沒出過宮殿吧，一百多年哎，一直待在一個地方……
我想到以前經常呆在醫院的日子，狹小的活動空間……那種日子真是很難忍受的……侊孝不會覺得厭倦麽？
“帶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吧！”我飛出書房，騰空而起。羽毛飄飛。
我發現翅膀很容易掉毛的說……
看得出，侊孝有點緊張。
難得見他有些許不同的表情，我覺得還挺好玩兒的。
故意在空中翻來覆去地飛。
他抿緊了唇，一言不發，隻是眼神有點直勾勾地看著地麵。
“你畏高？”我笑。
他搖搖頭，“不會。”
——話雖如此，他的小手還是抓得我緊緊的。
地麵上小得像玩具城堡似的宮殿，現在看起來像是一踩就會扁掉一樣。
我傾身，加速飛行。
……飛行很累，滑行卻容易很多。
記憶裏好像曾有有過在空中飛的經曆，但又模糊得想不起來……好奇怪。照理說變出翅膀以後才該是我第一次飛行啊。
“我喜歡高處。”他輕聲說。
“呃？”
他扯了一個笑，算是回答。
“高處有什麽好的。”我飛到璀雪殿的領域外。
周邊的山川河流景色絕佳，雖在空中也能聞到草木清新的味道。再往北去，就是樹木繁雜、魔物肆虐的多特森林了。“高處麽，第一：冷；第二：空。”我拍了拍侊孝的背，“你想在高處找什麽啊，天上什麽都沒有的。沒有物質的東西，更沒有你認識的人。隻有站在地上的時候才會向往天空，你真飛到天上，會發現那裏根本不值得你在意的。”我撇撇嘴，“連天空的顏色都是光反射的結果哦。天上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呢……”
侊孝不做聲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
“看到街市了。”我指了指熱鬧的街巷，卻發現侊孝靠在我肩上睡著了。清秀的臉平時看起來頗為成熟，現在倒顯得有些稚嫩了。
離璀雪宮太遠，他灼華匱乏了吧。
之前問了樂胥補充他灼華的辦法，她說喝血就可以……= v =|||……
我咬破手指，看了看自個兒的血，……像吸血鬼……
將手指塞進侊孝薄薄的唇裏。
他吮了口，撲扇了一下睫毛。發色一瞬間有些變深，又很快恢複到銀色。
“到——京城街市——嘍！！”我鬆開雙手，他立刻如自由落體般垂直掉落。
侊孝眨了眨精致的眼睛，清醒過來……
“……？！”他精致的眸子流露出一絲分不清是害怕還是驚訝的神色，眼神不離我分毫，隻是小拳頭頓時握得緊緊的。
“哈哈！”我垂直飛下去，壞笑著托住他的小身子，“有沒有被嚇到？很像蹦極吧？……”
侊孝略微顫抖著睫毛，驚疑不定地看著我。“……”
我抱著他飛到地麵，撲扇了一下翅膀，收了起來，“我嚇嚇你的嘛，嗬……，沒體會過高空墜落的感覺吧。”
他有些冷汗地掙脫我的手，搖搖晃晃地站到地麵上。
“不高興了？”我歪頭，“我開個玩笑而已……”
“……不是，隻是沒意料到。”他頓了頓，回頭對我客套地一笑。
玩笑開過頭了？侊孝真是嚴肅的一孩子……（豬豬：你不想想他幾歲了，還真把他當孩子看啊？）
我吐吐舌頭，“先去準備些東西。”我再度抱起他，他略微掙紮了一下，隨即安靜地靠在我身上。
……
“餅幹？”他看著我手上拿的小盒子。
我付了一顆珍珠給店家。
“是不是餅幹無所謂啦，我隻是想買灼華而已。”我挑出一塊形狀如MARS一樣的餅幹、又拿出一塊寫著‘強’字餅幹。
力量灼華，加強化灼華。
說明書上好像說是這兩塊餅幹。
“即使走得不穩，短期擁有這個灼華的話，也可以增加體力的。”我笑著將餅幹遞給他。
看他驚訝的樣子，估計沒人給他試過吧？也許因為這隻是短期作用，而且吃了也隻是增加體力——對走路沒多大幫助的關係吧。
他看了看餅幹，又看了看包裝奇怪的盒子，猶豫了一秒，視死如歸似的吃了下去。
我笑著將他放到地上。
他稍微搖晃了一下，扶著櫃台的手漸漸放鬆，疑惑地轉了轉眼睛。
看來生效了？
店家笑到“帶弟弟來玩是吧？今天上午有灼華表演和祭奠，晚上有溫度灼華提供的煙花，會很有意思的哦。”
“謝謝。”侊孝客氣地對店家一笑。
那店家竟然愣了愣。
我拉著侊孝的手開始逛街。
老實說，除了桃夭帶我去過一次冰雪城，我再沒認真逛過街……
冰雪城雖說是城，但實質上是個旅遊景點，和一般的城市大有不同，幾乎是以娛樂業為主的，難得看到正常的灼華街市，我覺得什麽都好新奇。
侊孝緩慢地走著，疑惑地看著看那，精致的眼睛對什麽都有些好奇，可話還是說的不急不緩，很有教養的樣子，“那個我在書上看過。……嗯？此為何物？是廢離草麽？傳說吃了會做3天惡夢的那個？……倉央，那個銅像是幹什麽用的？靠近它的人怎麽都飛起來了？”
我都不知道回答哪個好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的，= _ =（於是開始瞎掰）“嗯，那東西我也在書上看過。……呃？哪個？這個？……確實是廢離草呀，你要不要試試？……銅像？那個……呃，是傳說中的英雄，你沒看到他拿著把劍嗎？那個……那個是飛翔廣場，加了翱翔灼華的，靠近了自然就飛。”我看著一堆在空中轉圈的人，毫不汗顏地瞎掰完畢。
——我要保持老師的威嚴……咳咳。
“衣服為何要用手做出來？直接創造不就好了？”侊孝被一家裝飾得像南極一樣的店吸引住，在玻璃房門口疑惑的眨著眼。
“做出來的更細致，而且能隨意修改，很多創造灼華沒法把所有創意一時間集合著做出來，更別提修改了。手工衣服可是很貴的哦。這些都是雇傭普通人類做的吧……”
“……怎麽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這套言辭？”侊孝別過頭。
= _ =好啦……我確實是書上看來的，盜版著用一下都會被發現……
他推開門，似乎被裏麵的寒氣冷到了似的頓了頓，才走了進去。
我跟著進去，卻發現裏麵一點都不冷，所有看上去如冰似的裝潢都是假D，屋內還散發著暖氣。
數十串細長的風鈴在天花板上參差著，輕輕作響，每個風鈴下都掛著兩張紙條，一張寫字，一張空白。
“喜歡哪件報號就可以了，我們會給你提供鏡子。”服務小姐甜甜地一笑。
“519號。”我隨便報號，伸手指指侊孝，“是他的衣服。”
他老是穿那套藍色的衣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亦或是這都是為了他的身體而必須的？——不可能的嘛。
那小姐將立鏡挪過來，鏡子裏立刻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色花邊桃紅花紋小襯衣的侊孝。
哦，原來是用催眠灼華來試衣的……
侊孝看了我一眼，左轉一下，右轉一圈，確認那是自己。才無奈地望天一笑。“好難看。”他隨意地看了看周圍，脫口而出，“他要買333號。”
小姐點頭笑著打出一串結賬單，遞到我手上。
= _ =……我隻是戲弄你一下，用得著坑我嗎？……嗚嗚嗚……
我看著鏡子裏穿著淡紅色狗狗裝的自己，摸了摸耷拉的耳朵，欲哭無淚……
“333號衣服現在優惠，買一送一。呐，送的是33號的小號衣服。”小姐笑盈盈地接過寶石，“小公子也穿上吧。”
……
結果侊孝隻能無語地頂著白色貓耳朵、穿著白色毛衣，看著那小姐。
“這是許願條，”那小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挑了挑眉遞來兩張連在一起的紙條，“我們這裏的許願風鈴很靈驗喲，隻要誠心許願一般都會實現。而且我們隻七夕的時候，才會開啟這個活動哦～免費附贈，要寫嗎？”
侊孝捏了捏紙條，“倉央你許吧。”
我笑著搖搖頭，遞給他一支筆。
他頓了頓，收回紙，在上麵寫下一排字。
我湊過去看。
【希望今年能束發並成功。】他抬手，收筆。將紙條交給小姐。
對了，他似乎一直想束發呢……
“如果願望實現了，請來我們這裏寫上實現感言，謝謝惠顧。”那小姐笑著指了指連在一起的另一紙條，將它掛上一個白色的風鈴。轉而向我們揮了揮手。
“……”不就是束發麽，雖然我忘了其中的程序，但作為一個黑發的灼華，我有能力幫忙的。
——小吃街：
釣烤魚吃（釣魚竟然能釣到烤魚……）、摸章魚（奇怪的遊戲，贏了就有章魚丸子吃。）……當然還有抓紅燒豬、射醋溜小鳥……
——花車祭奠：
……車上有小醜表演……
侊孝接到了小醜扔來的山芋，翻來覆去看了一會兒，沒發現什麽特別的記號，正奇怪著，小醜就翹起腳丫子，掏了掏耳朵，宣布侊孝被罰必須跳脫衣舞。
看到侊孝頭頂的黑線，我趕忙背著他逃跑。
那小子什麽話也沒說，不過麵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不怎麽高興。
背後一陣狂笑。
我也忍不住笑……
“呃？”頭發被人拉了一下似的小痛……回頭卻發現他安靜地靠在我背上，小手乖乖地拉著我的衣服隻是有些嘟嘴。
難道我頭皮自然痛？？？……
不知不覺已經傍晚了。
我忽然想起跟桃夭說過要早回家的事。呃？好晚了……該回家了啦！
“那是煙花？”侊孝抬起頭。
漸漸暗淡的天空忽然升騰起一抹金色，隨即爆開一朵張揚的牡丹。——砰！
“嗯……你沒看過？”我看著拿下貓耳朵帽子的侊孝，他的小臉上有著一天玩下來的紅暈，不知道是累到了，還是興奮的，反正從表情上我是看不太出來。
天空的火花飄散，變成一粒粒光點左右搖晃著飄落下來。
“有點像雪嗬。”我接住飄落到手心的光點。
啊，我就在想好像缺了點什麽，原來是因為沒有下雪啊。
“雪？”他眼神些微暗淡下來。“你喜歡雪？”
我點點頭，看著天空陸續爆開的滿天星。
“你不覺得雪是種漂亮的東西麽？”我合上手掌，將光點包在手裏。
他淡淡地一笑。
天色漸暗，他白色的衣服在煙火的鳴響中色彩斑斕。
我轉轉手指，變出小音符和穿著薄紗、拍著薄翼的精靈娃娃，一時間叮咚的聲響與煙火交織在一起，一隻娃娃坐到他的肩膀上，晃著小腦袋唱歌。
他看了眼精靈，又看了我好一會兒，精致的眼裏流過些許不明的思緒。
許久，他淡淡地歎了口氣，抿唇一笑，附身向街邊的樂攤借了把類似小提琴的樂器。
“小公子你要演奏仸零？這個很難奏得好聽的……”攤主還想說什麽，卻在樂聲響起的時候閉口了。
很難形容那種曲子的感覺，明明是配合著叮咚的聲音而出，聲音也一點都不響，可他帶著獨特的個性輕輕緩緩地演奏而來，反倒奪走了許多人的聽覺，仿佛要吞噬所有音符似的……
他側著腦袋，下巴擱在仸零上，像在演奏小提琴，又不像。——優雅得像隻波斯貓。
他收弦抬眼，對我溫柔地一笑，抬起手中的琴弓，“好聽麽？”
精靈娃娃們撲扇著透明的翅膀，踮足旋轉，透明的裙擺飄飄。
我反應過來，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為他矚目。
仸零……是所有樂器裏最難學的呢……
“我隻會仸零……”他的笑容減淡了些，精靈聚集起來，像地上的煙花。
空中滑落白色流星似的火光。
“不好聽？”他低頭笑。
我搖了搖頭。“好聽……”
他抬眼看著飄落如雪花的光點，溫和地笑著。
短短的銀發在風中不羈地飄動，……有點不像平時的他，“好，既然你喜歡雪……有朝一日，我侊孝會贈一座冰雪城給你，倉央。”
呃？
他精致的瞳孔平時有這麽懾人麽？
“每年每日都下雪的城。”他眼裏染上了煙火的色澤，有些看不清。
“……侊孝，你得先束發吧。”否則他的身體是不可能有灼華的。
他轉身放下仸零，每個動作都輕緩得像攝魂的魔術師。“嗯。”
“我幫你吧。”我看著他的背影，笑著說。
眼角裏飄過一抹紅色，我稍稍注意了一下。隻見一個紅發的孩子有些無力地擠開人群，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那個背影……有點像……
我搖了搖頭。
……桃夭應該在家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