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th 何謂侊孝
七千年後的桃夭有賴床的習慣，沒想到小時候也是這樣。( ⊙ _ ⊙b )……
我非常懷疑他那麽晚起來，是怎麽把一堆生意在上午全部解決的，他是機器人麽？簡直像是為了下午空出時間而拚命工作似的……
他現在這樣，生意要拖幾天了吧，要不要緊啊？
幫他蓋好被子，親了親他的眼睛，我將早餐和裝了合約的紙箱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我才穿上外衣向璀雪宮進發。
神子，就是神殿候選人，是出生在神壇上的人。
有關神子，曆史記載太過於混亂，也許是古代語言與七千年後不太相同的關係，甚至連人名都沒有統一。再加上六百年的獨立戰爭，使得璀雪分崩離析，許多資料都遭到了損毀和遺失，史學家甚至不知道神子是男是女，與攻玉是什麽關係。
直到璀雪舊曆的時候，史料才開始充沛，記敘才變得明朗。——說到底現在還是璀雪的遠古嘛，太遙遠的曆史了。
唯一明朗的就是——攻玉是預言中的神殿，在璀雪舊曆誕生的時候，成為了璀雪的王。但這類史料又不知道有沒有貓膩了……到底史學家是宮裏的文官嘛。
呼……= _ =……
神子什麽的，還真讓人琢磨不透。
可是無論如何，神子那人似乎完全和‘攻玉’這名字完全不搭邊。
攻玉他……還沒出生吧。
我不由得聯想起那個腿腳不便，卻神色溫和、頗有氣質的銀發孩子。
……其實他有點像攻玉不是？雖然容貌還是有蠻大區別的，但那雙眼睛……很像。
我胡思亂想ing。
飛到東宮，我再次累得虛脫。太痛恨體力勞動了啊！>_<。為什麽我那麽窮……否則就能買頭坐騎了嘛……
“請問是代課教授麽？”一個小童見了我手上拿的雪花石，立馬反應過來，向我鞠了一躬。
我才不算教授……不過確實是代課的……
我點了點頭。
小童甜甜地一笑，“教授您好，我是為您帶路的。神子大人在和武殿大人研討國事，不過很快就好了，教授您別急。”他帶著我彎彎曲曲地走了一段路，才算到了目的地。——書房。
曾經來過的——在我束發之前。
地上鋪著一層白絨，左側擺著個黑白雕紋茶幾和幾個坐墊，右邊是書架和書桌。和數千年後的樣子相差無幾。
“近期魔界從兩界裂縫處入侵的數量越來越多了。南邊的大魔物淵欲大人去處理了自然沒問題，可靠近我們的北邊這裏就比較難搞定了，數量也多。他們雖多喜族群生活，但從夾縫裏偷渡到人界的都是些低等或險惡份子，隻想吃人灼華……他們性情孤僻，而且分得很散，若一個個把他們抓出來殺掉實在太費人力了” 一個穿著殿裝的男人盤著腿坐在茶幾邊的軟墊上，臉上有些許愁容。
茶幾對麵坐著一個銀發孩子，仔細一看可不就是那個侊孝。
我在書房入口的客椅上落坐。
那孩子沒有半絲緊張、茫然，反倒一直微笑著聽完了男人的話，才交叉著手指閉眼點了點頭。
他不言不語地想了一會兒，睜眼微笑，“設個結界即可。”
“結界？”武殿疑惑地皺眉，“魔族已在那裏落腳，再設結界也不可能把他們排除掉吧？”
“並非防禦結界。”侊孝從茶幾上的便紙裏抽出一張，用羽毛點著墨水在紙上畫出一個漂亮的結界分析圖。
我遠遠地看著也覺得那結界圖實在精細、複雜、高級。而且那種形狀，似乎我看過的書裏都沒見過……自創的？
“侊孝雖無法幫忙實現結界，但就方法而言還是可以幫得上忙的。”他微微一笑，清秀的小臉讓人如沐春風。
“你看，隻要在北方魔物散居的中心地帶設立一個遣送結界，就既不用我們動手，又能將他們踢出人界了對不對？”
“可……”武殿將那張紙倒轉過來，仔細研讀。“這不單是遣送結界吧，……怎麽那麽複雜？還套著其他灼華……？”
“對，這不僅是遣送結界。”侊孝拿羽毛掃了掃筆跡。“這是三重結界。”
“三重？”
他點了點頭，“第一重，誘惑結界，以虛構的灼華、欲望分別吸引中低等的魔物前來”，侊孝在結界上寫下一串字。“第二重，弱化結界，魔物隻要進入第一重結界就會自行發動，如同封魔神器一樣，銳減他們的魔性魔力；第三重，潛行結界，在弱化之後運行，畫地為牢，將魔物遣送回魔界。”
這三重結界不難理解，但誰想得到三重聯並是否會達到效果？又要怎樣將三個結界結合起來？即使是從理論上來說，也是極難的問題。
侊孝微笑著在紙上寫下一連串公式，推算完畢後才將精準的灼華使用量和連接樞紐圖推給了武殿。
好快……怎麽可能算得那麽快。這東西……即使是用計算機算也要幾小時的……況且還沒人試過三重的結界合並……
“最好的地點，在多特森林。”
“神子殿下……”，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文殿插了句話。
呃？侊孝就是神子？
我遠遠望著他寫的結界圖，無語地眨眼……
他當我老師還差不多，我教他？……會遭鄙視的……= △ =|||
“您是說多特森林麽？可現在還沒過百年誕生期呢，有些蛋還孕育著，會不會連剛出生的孩子也影響到……”
“啊，說到那個！”那男武殿一拍茶幾，“最近有很多蛋沒破殼就死了，我正懷疑是魔物猖狂所為呢，雖然那裏向來走不出多少個幸存者，但……我們是該適度加以保護了。如果把這結界設在森林裏……總比沒有好啊！”
“別慌。隻要是優秀的誘惑灼華者，就能提供專門針對魔物的結界的。宮裏尚沒有這種人才的話，就去涅槃看看，隻是別太大肆宣揚。”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侊孝溫和地點點頭。
那武殿看了看那結界圖，猶豫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屆時能否請大人陪同我們一起去？”
侊孝微微抬眉，淡笑道，“找樂胥姐姐吧，她的邏輯思維較慎密，應該幫得上忙。至於我，……行動不便，就不參與了。抱歉……”
那武殿不好意思地一笑。
“過陣子淵欲回來，你可以邀他幫忙，總體構局需要大量灼華來打通，可以借用水的液固態轉變來加以構建，如果憑淵欲的灼華，冰永遠不會融化吧。……如此便可確保萬無一失。”侊孝從茶幾隔層裏取出一本小冊子，來回翻了幾頁，“各方麵看，8天後去比較好，那時淵欲也從南方回來了。在這幾天將三位優秀的灼華者請到位，即可解決北方魔物肆擾。”
“好！”那武殿高興地拍了拍大腿，拿著那張圖紙站起身來，抱了抱拳。“神子大人，多謝了！”
侊孝淡笑著點了點頭，“有事可再尋我。”
為我帶路的童子輕輕地對我說，“啊，神子殿下辦完事了。讓教授久等了，我這就去通報。”
那童子跑過去，本想扶侊孝起來，卻見侊孝搖了搖手，自行費力地從茶幾邊站起，緩緩地踱步到我麵前。“嘉魚說的代課老師原來是你？”侊孝眼裏快速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溫和地一笑，“那這十幾天可要麻煩你了，倉央……教授？”
“不不……”我站起來搖搖手，“我隻是個實習老師罷了。”
侊孝精致的眸子裏有些許笑意，“嘉魚既讓你來教，必有他的道理。”
被那樣的眸子看著，我竟有些不自然……這種感覺好像曾經有過……
我再次打量這個8歲小孩，他就是神子？？可……可為什麽是全白的頭發？還那麽短——隻到頸項……神壇上誕生的話，應該很強才對啊。
他還是穿著那天的寶藍色勾邊袍子，脖子裏怕冷似的圍著海藍色毛絨。
他都不換衣服麽？
我看著他脖子上的圍巾……
他身子很弱？怎麽那麽怕冷？
他蹣跚著走到書桌邊上，背對著我，勉強地踮起腳從書架上拿書。“你不把翅膀收起來麽？”
啊，忘了。
我抽回翅膀上灌注的灼華，翅膀便透明到消失了。
難怪我覺得背上重重的……剛才光顧著看他精致的結界圖了。
他抽出兩本厚重的書，卻拿不穩。——兩本磚頭書相繼噗通噗通地掉在白色地毯上。
我過去幫他拿起那兩本書。
什麽書啊這是……每本都有侊孝半個人大。他若是拿在手上根本不能說是拿著，隻能用抱著來形容。
我看了看書的封麵。《灼華變異的潛力論》、《各類灼華的變異探討》。
好像滿深奧的……灼華變異？……
“倉央……老師？”侊孝將小手放在封麵上，“我該怎麽稱呼你？”
“嗯？……叫我倉央就好。”
他彎眼一笑，“倉央。”
我忽然有種很不對勁的感覺，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
他顫抖著雙腿坐到地毯上，取過我手裏的書，攤開。“我叫侊孝，你應已知道，隨便怎麽稱呼皆可。”
我揮去奇怪的感覺，對他點點頭，“侊孝你好。”
作為一個神子，他一點架子都沒有……很好相與呢。
“倉央，你對灼華變異很有研究吧，能否指教一二？”
我沒研究過……= _ =|||這名詞我也還是最近才聽到的……
我坐到他身邊，翻開書的第一頁。
一般這種學術書，不可能沒有所論對象的名詞解釋——而且通常都寫在文章開頭。
【灼華變異】：即某種灼華的衍生功能。有天賦的人可以通過自我挖掘和創新獲得非本灼華的衍生能力。（本書禁戒各位讀者，變異乃屬禁術，非發長且深者，切勿嚐試。）
……那不就和我最近看的那幾本書有些相似了？
隻不過我看的書名字比較RP，叫做《論創造灼華的崛起》……很憤青的書名。
裏麵說了些創造灼華變異出來的灼華應用，其中就包括創造理論上可以衍生為翱翔灼華一說。
“書裏說得抽象，我不敢輕信。用不好的話，會成為魔物的。”侊孝把書翻到最後一頁。
附錄上寫著，【最初的魔物來自灼華變異。】
我看著書上的附圖，愣了。
那是一隻身上有許多眼睛的兔子。
血紅色的眼睛一致地看著我，感覺陰森森的。
【切忌變異不成熟時便適用在人類身上。】
附圖是一個展開翅膀的人，棕色的頭發披散在空中。但他臉卻神情扭曲，分明已經喪失了人類的意識。
“原來魔物……是這麽來的。”我喃喃自語。是灼華者犯下的錯誤……
魔物……就是錯誤的生物。失去了人性的生物？
……
侊孝虛心地問我，“倉央，你對創造灼華比較有研究吧？創造灼華變異為翱翔困難麽？”
我有些後怕地蹙眉。
本以為隻是在背上創造個有神經脈絡的翅膀，那本書裏也沒寫可能的後果，所以我便大膽地試了。這算初生牛犢不怕虎麽？……如果不是這一頭黑發……也許我已經……
“……侊孝，我對這個沒什麽研究的。”
他疑惑地抬了抬眉。
“不過……”見他不解的眸光，我決定還是維持一下老師的尊嚴——雖然他似乎知識更為淵博，“我覺得所有灼華要變異都是一樣的。”
侊孝露出好奇的表情，向我點了點頭，“怎麽說。”
翱翔的翅膀於我來說，是改造自己的身體，而不單純是創造；而那個混蛋催眠師說的什麽湮滅灼華，和創造不是正好相反的東西麽？讓存在的東西變為無。所以，變異就是將原有灼華變化、異化。“所有的灼華都麵臨著大概……三個階段吧。其一，本初的灼華；其二，改造的灼華；其三，反向的灼華……”
細想一下，改造的灼華已經和單純的創造灼華不同，譬如我，創造灼華製造的東西沒法銷毀，而在已存在的東西上（身體上）改造的翅膀卻可以收回灼華，使之消失……
“至於怎樣防變異失敗，我也不知。……我隻是無意間成功的。”
他隨意地翻了翻書，“這個時代灼華變異很不受歡迎，就像挑戰傳統、挑戰權威一樣，是和許多陰之灼華者一起被打入璀雪‘冷宮’的。研究的人很少，所有的資料我都看過。但似乎沒聽過你說的這種分類。”
他沉默了一會兒，微笑道“照你的意思，得一步步來？”他抬頭看我，“先走改造，再行反向。改造是可以變異成其他灼華的東西，而反向是對自己本身灼華的一種叛逆。對嗎？……如果是溫度灼華的話……”
他理解得好快。“溫度灼華可以通過冰變異為創造、翱翔、治療……隻要有足夠灼華。”他研究這個做什麽？……明明沒有灼華……
我看了看他的銀發，別開眼。
“原來……”侊孝蹙眉笑，“原來他早就達到第二階段了。”
他？
“溫度灼華的第三階段呢？”他笑著問我，“你覺得是什麽？”
“……”第三？嗬……反麵啊。“別去探討反麵的東西啦。反麵……自然都是毀滅。”我看著他，苦笑一聲。——就好比創造的反麵是湮滅一樣。“你想毀滅麽？”
他淡淡地看著我，銀發被光反射著，不清楚在想什麽，許久才低低地笑道，“開什麽玩笑……嗬嗬。”
我們心平氣和地討論了很久，直到有人送午餐進來。
“神子殿下。”侍從將飯食放在茶幾上，遞給侊孝一小瓶**。
“營養液。”侊孝對我一笑。“你要喝麽？和果汁差不多。”
我看了看他的夥食盤，四菜一湯，小碗裏一撥飯、一雙象牙筷和一把陶瓷勺。菜，都是素菜，均用小碟子盛著，食物雖精致卻很少。
他飯量好小。
“倉央，你留下吃飯麽？”
我這才想起已經正午，桃夭該餓了，“不了，家裏他有人等我呢。”
我迅速地站起身，揮了揮手，“掰掰。”
侊孝頓了頓，笑道，“明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