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莞齊匆匆趕到芳茵閣的時候,吳貴人正哭天搶地著,撲在林棲若床前痛哭出聲。

見得慕莞齊過來,她眼中頓時噴出了火。

“慕莞齊,你把惜若害成這樣,竟然還敢過來!你要不要臉!”

慕莞齊壓根不理會吳貴人,隻把目光望向一旁的府醫:“林二姑娘她....”

府醫拱了拱手,語速極快的答道:“王妃娘娘放心,林二姑娘是懸梁自盡,所幸發現的及時,並未傷及根本。”

“老朽已經給林二姑娘用了藥,是以她現下暫無性命之憂。”

聽得林惜若沒有性命之憂,慕莞齊這才略略放下一顆心。

轉而望向身邊侍候的侍女,問:“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

吳貴人陰陽怪氣的開口,神色是掩不住的氣惱。

她抹抹眼淚,哭訴起來:“我們惜若命苦,比不得你有夫君疼惜,有陛下垂愛。”

“她這樣一個可憐的弱女子,你便要把她往死路上逼麽?”

慕莞齊長長呼出一口氣,忽然覺得有些累。

跟吳貴人說話真的很累....

因為她永遠都在自顧自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除了暴露她自己是個蠢貨之外,別無用處。

她索性不去理會吳貴人。

見自己被無視,吳貴人頓時嚷的更大聲了。

“來者是客,惜若借住在咱們府上,你做表嫂的就該好好待她,現如今又是個什麽道理?”

吳貴人振振有詞的說著,實則內心卻是毫無底氣。

自從昨夜林惜若哭著回來,把前因後果都告知於她之後,她當即緊張擔憂得不行。

偏偏林惜若還說,那碗喝剩下的柏葉湯已經被拿去查驗,次日一早便會出結果。

她當下便坐不住了。

原想著舒止服下那碗柏葉湯,與惜若生米煮成熟飯。

到時候他就算再如何氣惱於她,卻礙於木已成舟,也不得不妥協。

可是如今....舒止竟然沒喝那湯....

而且那碗湯還被他的屬下給喝了....

而且他的屬下竟和惜若連衣裳都快脫幹淨了....

就算兩人沒真發生夫妻之實,可都已經到那一步了,又有什麽區別.....

惜若失了清白不說,就連那柏葉湯....若真被查出有異,自然便能順藤摸瓜查到自己這裏。

到時候,此事隻怕是不好辦。

於是方才慕莞齊一來,她便先聲奪人擺出一副淩厲氣勢,隻欲快些坐實了林惜若的受害者身份。

“王妃娘娘,我知道你們這樣的上等門戶,向來都是視人命如草芥,可惜若是我的侄女,是舒止的表妹,你這般心狠不能容人,這便是你慕家家風麽?你父母素日來就是這樣教導你的麽?”

慕莞齊自進屋以來便一直古井無波的麵容,終於隨著吳貴人話音落下,旋即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吳貴人正說的起勁,見慕莞齊遽然起身,朝自己疾步走來。

慕莞齊身量本就較尋常女子稍高,身上又有股常年在戰場上的英氣,此刻居高臨下俯視著吳貴人,竟使得吳貴人不自覺往後踉蹌了幾步,頓感威壓逼人。

她的氣有幾分卸了,卻還是強撐著麵子說道:“怎麽?我說的不對麽?慕家做下那等齷齪事,被陛下親旨下了獄.....嗬嗬...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慕家的女兒,自然也是個心術不正之人!”

吳貴人振振有詞說著,在場所有人聽在耳中,都是目瞪口呆的震撼。

王妃的母家下獄一事,他們多多少少都知曉一些。

尤其是月七和芳如這樣的親信,幾乎是心知肚明王妃對此事的執著與心傷。

吳貴人此言,狠毒得近乎歹毒。

出乎意料的,慕莞齊神色卻是緩和的平靜,平靜的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

“吳貴人。”

她一字一句,輕緩開口。

輕輕顫抖的眼睫,微微抿起的雙唇,暴露著她此刻內心的憤懣與惱怒。

吳貴人冷哼一聲,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

她的人生宗旨就是——隻要不挨打,那便什麽都不必怕。

於是她不甘示弱瞪著慕莞齊,神色是刻薄的嘲諷。

慕莞齊卻是緩緩的笑了:“當日貴人因私竊宮物,盜賣民間,而被陛下親旨打入冷宮。王爺至孝,這才想方設法接了貴人來王府奉老。”

“若依貴人的意思,上梁不正下梁歪,那麽我當真該慶幸——王爺未承繼貴人這般開源賺銀的法子。不然若是傳出去,豈非叫宜王府蒙羞。堂堂皇子,竟做出這等沒臉麵之事,真真叫人笑話。”

吳貴人瞠目結舌。

她原以為慕莞齊守著孝道,再如何也不敢對自己橫加指責。

卻未想到這沒家教的女子,竟敢當眾頂撞於她!

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吳貴人的臉色青了紫,紫了青,險些背過氣去。

偏偏慕莞齊字字句句,都是借淩舒止的名義,實則暗諷於自己。

一時間,她竟挑不出她話中的錯處,

吳貴人的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氣得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月七看在眼中,不由得暗道一聲王妃好手段。

待會兒王爺下朝回來,他一定要好好同王爺講一講王妃今日智鬥吳貴人的颯爽風姿!

這廂,吳貴人麵色鐵青的看著慕莞齊:“你竟敢辱罵長輩,你你你.......”

一雙手狠狠指著她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話來。

“啪”的一聲,慕莞齊毫不客氣的打掉她的手,

在吳貴人震驚到扭曲的目光之下,她隻是淡哂:“吳貴人,於公,你是被陛下休棄來王府的,於私,舒止是皇後娘娘撫養長大的。既然寄人籬下,你便該有做小伏低的自覺。若再如此囂張橫行,休怪我不顧及你老人家的臉麵。”

在一眾人等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下,她隻利落轉過身,問:“月影怎麽還沒回來?讓他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芳如上前稟報:“已經有消息了,月影現下正在宮門口等候王爺,大約是想等王爺下朝之後一起過來。”

慕莞齊點點頭:“也好。”

見著日頭東升,約摸著淩舒止也快回府了,她幹脆直接在芳茵閣的榻上坐下。

而後悠悠抿起茶,在這裏等著淩舒止。

見得她這般悠然自得的模樣,吳貴人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偏偏又實打實被慕莞齊那句“寄人籬下”和“做小伏低”給震懾住了。

她是犯了錯被皇帝從宮裏頭趕出來的,若是此番再被兒子兒媳趕了出來....隻怕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於是吃硬不吃軟的吳貴人,竟生平第一次在吃了虧之後,反倒安靜了下來。

一眾人就這麽靜默坐於屋中,等著淩舒止和月影回來之後,再行定奪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