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剝繭抽絲

不過短短一句話,眼前的境況已是天翻地覆。

葉老夫人怒不可遏,手中拐杖重重點地,“你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婢妾、婢妾不知道什麽裙子……”葉葵的話來得這般突然,竇姨娘絲毫沒有準備,頓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下意識辯駁。

葉葵往前走了兩步,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竇姨娘,聲音穩穩地道:“姨娘的記性怎會這般差?那條月華裙的的確確是姨娘親手做的,當日你送裙子來時,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都瞧見了。”

竇姨娘聞言,不禁愣住。

她仰頭一看,葉老夫人跟流朱公主的麵上已十分不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想了起來。

她的確為葉葵做過一條月華裙!

可是,那條裙子上並沒有一顆珍珠,所以在聽到葉明珠那發生的事後,她根本一點也沒有想到那條裙子同自己會有什麽幹係。身子情不自禁地輕顫起來,竇姨娘兀自強撐,道:“婢妾想起來了,當日的確是為二小姐做過一條月華裙,可那裙子上根本沒有珍珠!”

話音落,那廂賀氏已經嗤笑著接話道:“笑話,就憑她的身份,她能有珍珠?莫說要在裙擺上繡上一整圈,怕是連一顆也沒有!”

竇姨娘心中微鬆,卻見葉葵突然又笑了起來,她的那顆心霎時又沉了下去。

“母親說的是,隻可惜父親前些日子因為五妹妹的事可送了不少好東西去竇姨娘那。”葉葵一步步逼近,“若非如此,竇姨娘自然用不上那些珍珠。母親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尋了父親問一問。”

賀氏跟竇姨娘同時臉色大變。

前者是嫉妒得發狂,後者卻是因為這事極為私密,沒想到葉葵竟然會全部知道!更叫她心驚的是。那些珠子明明被她好好地鎖在了箱子裏,怎地會出現在她給葉葵做的那條裙子上?

賀氏卻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她當然也不會為此派人去問葉崇文,葉葵既然敢這般說,這件事就必然是真的。就算葉葵再厲害,也絕不可能讓葉崇文幫著她說話,所以這事必定不會假。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賀氏愈發氣憤起來。

葉崇文是從哪裏得來的珍珠,竟是將她瞞得滴水不漏,盡數送到個妾那去了。

他這可還真是要寵妾滅妻了不成?

“竇氏。你老實說,那裙子上到底有沒有珍珠?”賀氏咬牙切齒地問道。

竇姨娘急得滿頭大汗,卻也不敢輕易下決斷了。那條裙子上明明什麽也沒有。可葉葵如今卻是咬定有,她不由有些慌張了起來。

“婢妾做的那條裙子上的的確確沒有珍珠!”竇姨娘一咬牙,不肯鬆口。

流朱公主淡淡道:“既如此,那將二哥送你的那些個珍珠取出來給我們瞧瞧便是了。若是東西在,你說的自然是真話。若是不在,哼!”

話完,阮媽媽已經領著人去搜那些珍珠了。

竇姨娘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愈發快起來,怎地事情同她想的不一樣?

賀氏嫉妒得眼紅,此刻哪裏還顧得上葉葵,已是滿腦子珍珠。當下便讓人去三小姐那將那條裙子取來。

不多時,阮媽媽同被賀氏派去取裙子的人一前一後回來了。

阮媽媽臉色陰沉,道:“什麽都沒有尋著。”

竇姨娘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全都找過了?”

“姨娘大可放心,老奴連角角落落都已經找遍。”阮媽媽沒給她好臉色看。

“珍珠!珍珠不都在這上頭嘛!”賀氏接過那條髒汙的裙子一看,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拋向了竇姨娘,“賤婢。到了如今你還要說假話不成?”

這般上好的珠子,竟然全被送給了這個賤人!

這便也就罷了。可這賤人竟然還將東西送給了葉葵。真是叫人無論如何也忍不下那口氣!

竇姨娘木愣愣地撿起那裙子看了兩眼,駭然不已。

那上頭的針線,那花色料子,可不就是她送給葉葵的那一條嗎?

問題是,那些珍珠竟然也真的全部在裙擺上釘著。

心如擂鼓。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唯一知道真相的葉葵卻隻是冷眼看著她漸漸失魂落魄的模樣。選了這條裙子不過是隨意而為,讓秦桑想法子偷了珍珠來,也不過是因為正巧竇姨娘那有罷了。

然而,事情就有這般巧。

不過是無意為之,卻派上了這樣的用處。

千不該萬不該,葉明煙不該正巧挑了葉明宛跟竇姨娘來下手!

“這、這裙子就算是婢妾做的,也無法證明是婢妾在裏頭放了螞蟻呀——”竇姨娘有些慌了神,咽了口唾沫申辯道。

葉葵歎口氣道:“姨娘如今倒是來講究證據了,先前為何一口咬定便是我做的?且不論三妹跟四妹,五妹妹去了我那多少次,恐怕姨娘也記不清了吧?若是我真想對五妹妹不利,為何要等到現在?倒是姨娘,心狠手辣至此,叫人不得不佩服……”

竇姨娘齜目欲裂,厲聲道:“二小姐這話是何意思?莫非是說我對五小姐下了那樣的毒手?”

“我的意思,姨娘本就清楚不是嗎?”葉葵眼中含冰。

竇姨娘聞言,頓時後悔不及,不該聽信葉明煙的讒言,不該貪那些銀子才是!如今卻將自己給牽扯了進去!這可如何是好?

賀氏雖厭惡竇姨娘,此刻卻更希望葉葵能被拿下,不由開口道:“虎毒不食子,竇姨娘怎麽可能會害自己的女兒?葵丫頭你莫要狡辯了!那裙子便是竇姨娘做的又如何?東西在你那呆了多日,保不成被你動了什麽手腳!”

葉葵眼底的嘲諷毫不掩飾,看著賀氏道:“母親是想再冤枉我一次嗎?”

“你胡說什麽!”賀氏不覺語塞,惱羞成怒。

“母親不喜我,我一直都知道,可母親這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誣陷我,女兒著實當不起!”葉葵聲音漸漸冷硬,聽得賀氏一激靈。

葉老夫人頭疼不已,扶著額一句話也不想說。

這鬧哄哄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她倒不如隨老祖宗一道去了才好!

她心裏跟明鏡似的,這事不是葉葵做下的,卻絕對同她脫不了幹係!她的二兒子送了小妾半匣子珍珠,她不知賀氏不知,眾人皆不知,怎地偏生就她葉葵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再不濟也說明了這丫頭的手已經在府中伸得老長了!

流朱公主亦頭疼不已,她雖在宮中長大,但因有皇帝疼愛,倒是不曾吃過太多苦頭,如今見葉家幾人針鋒相對的模樣,不由有些心疼起葉葵來。葉葵幼年失恃,她亦如此。本就有些同病相憐,如今更是多了點心疼。

“王太醫呢?不是早就派人去尋了,怎地如今人還未到?”流朱公主想起了王太醫,麵上帶出幾分不悅來,“莫不是做了院判便不將葉家放在眼裏了?”

這話題轉移的不算妙,卻十分有效。

葉老夫人吩咐阮媽媽再派人去看一看,薑嬤嬤雖然醫術不差,但到底多年來隻服侍流朱公主一人,這醫術沒得生疏了也說不準。

可阮媽媽才出去沒一炷香的工夫便匆匆回來了,且帶回了一個叫人吃驚的消息。

王太醫沒了!

“聽說是在來葉家的路上,不知怎地馬受了驚,車夫跳得及時,倒是留了條命。王太醫卻沒那運氣,當場便沒了氣!”阮媽媽說起這事來,心有餘悸。

葉老夫人皺眉不語,心裏卻明白王家恐怕要將這筆賬算到葉家頭上了。

流朱公主亦皺起了眉頭,想的卻同葉老夫人截然不同,“好個王行山,他這一死,倒是撇了個幹淨!”

糟糕!

葉葵聞言,心中暗罵了句。

聽到流朱公主的話後,她不由恍然,中計了!

葉明煙借著她的手,順順利利除掉了王太醫!

王太醫若是活著到葉家來,勢必會受葉明煙指使,事情隻會越來越複雜,對她而言,也會越來越不利。所以她才會拜托了裴長歌,可現在看來,倒是她錯了。

這麽一來,葉明煙身上的那根刺也就被一齊拔掉了。

正懊惱著,賀氏突然出聲:“這事若是竇姨娘做的,她如何能毒了大伯家的四丫頭?”

竇姨娘那顆提著的心又落了下去些。

裙子的事,五小姐的事,她都說不清,但四小姐那她可是見也不曾見過人,怎地可能下毒?

葉葵還未開口,突然聽到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二嬸可千萬莫要冤枉了二妹,明樂那丫頭的確是中了毒,但這事絕不可能同二妹有關。她不過是不小心吃了相克的食物,這才上吐下瀉。我娘一時心急,才誤以為有賊人要害明樂罷了。”葉明煙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對座上三人盈盈施了一禮,轉身麵對賀氏道。

竇姨娘一聽,臉色煞白。

葉明煙這時候怎麽冒了出來?

難道要過河拆橋,讓她背了黑鍋不成?

“祖母,人都說虎毒不食子,可這史書上吃人的事可不少。竇姨娘膽敢做出這樣的事來,定然是有什麽目的。”葉葵睨了葉明煙一眼,淡然道。

葉老夫人麵有倦色,道:“竇氏,你如今說是不說?”

這事,少不得要個頂罪的。

不論是誰,也是時候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