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紛亂的馬蹄聲,夾雜著漫天的塵土,由遠而近,那是一列大概有十來人的騎兵,而為首的那位,一身玄甲玄盔不提,卻是有著一頭紅豔如火的發,而他此時麵色凝重,一路快馬加鞭,似是心急如焚地要趕回那永徽城中。
忽然,一道鬼魅般地人影從天而降,悄無聲息地便飄落在他的馬背上,如附骨之蛆一般!他隻覺得頸項間忽然一陣冰涼,心道是,糟糕!這裏竟然有埋伏?那紅發的年輕將領驟然睜大了眼,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摸那掛在馬鞍後的三叉戟,卻發現那三叉戟驟然間不見了蹤影!
“你是在找這柄三叉戟麽?”一道俏皮的女聲隨即從耳後傳來,緊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背脊似是被什麽硬物頂住了,若是沒有猜錯,那便是他那突然失蹤的三叉戟!而此時他的渾身竟是下意識地一震--女人?
從背後偷襲自己的竟然是個女人?
這個女人不但如鬼魅一般從天而降,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他的三叉戟?!
這個認知讓他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他堂堂若耶族龍翼軍指揮使,竟是被一個女子所偷襲,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
而那女聲卻不識時務地繼續響起:“唉,別激動嘛,我隻是想請你幫我們一個小忙而已。”
緊接著,又是幾聲驚呼從身後傳來,那紅發青年聽得出來,那幾聲驚呼是來自身後那追隨他的幾位牙兵,難道他們也被人製住了?這女人竟是還有同夥?
她是什麽人,竟是膽大如此,敢在這永徽城前偷襲自己?莫不是那替空鳴族打前哨的奸細?
思即若此,那紅發青年心下一沉,似是豁出去了一般,猛然一拉韁繩,那高大的地龍馬發出嘶叫聲,前蹄高高奮起,幾近直立,那股強勁的後挫力帶著他的整個身體一起猛然地向後一傾,而那身後的女子似乎沒有料到他會有如此一招,一聲驚呼,似是有些重心不穩,隨即那紅發青年感覺到自己頸項間的冰涼驟然消失了,便是此時!
隻見他猛然回身,反手便是一掌,欲順勢將那女子劈下馬去,卻在此時,一道洪鍾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慕將軍,住手!都是自己人!丫頭你也是,不要太放肆!”
聽見有人忽然喚出了自己的名號,又說是自己人,那紅發青年下意識地將已然劈出的手掌趕緊收回了幾寸,而在他定眼看清身後的情形時,竟是差點愣住了,那身後的女子根本就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驚慌失措,她此時單手握著一柄玄鐵短刃,另一手的指尖,卻是係著一根根若隱若無的金色絲線,而那金色絲線的另外一頭,此時正牢牢地係在自己手中的韁繩之上!
而最讓人詫異的是,這竟然還是一位妙齡少女!
清秀如玉的模樣,一雙閃動著暗金色光芒卻純淨無比地眸子,似是聽到了剛才那聲洪鍾般的嗬斥,她此時正扁著嘴,自言自語地咕嚕著:“死老頭,什麽破眼神!又不早說是熟人,害我費半天勁!”
其實哪裏能怪得了人家魏星影,因為生靈訣的緣故,對方隻要出現在方圓數十裏內,她便能看得一清二楚,方才用生靈訣一看清對方隻有一二十人的騎兵,她就已經飛身而出!
而魏星影這些正常人,根本連灰都還沒瞧見,哪裏知道來者何人?
待到魏星影看清對方的麵容時,她大小姐早已經將流氓本性發揮到了極致,竟是毫不留情地跟那帶頭的慕將軍對上了,為了防止節外生枝,眾人也就隻好跟著先製住那些跟隨其後騎兵再說。
而此時看清自己身後這位偷襲者之後,那被喚作慕楓的紅發青年心中竟是咯噔一下。
也不是沒見過女子,但是這般藝高膽大卻又跟個小姑娘一般古靈精怪的,還真是頭一位。
而此時身後忽然躥上來一匹馬,來到他的近前,那馬背上同樣是坐著兩人,一人自然是他的牙兵,此時竟是在那馬上如同傀儡一般,已經動彈不得,而那另一人,須發皆白,一身麻布緇衣,那模樣倒是頗為眼熟,此時那道洪鍾般的聲音再次響起:“老哥哥,都是自己人,我是星影!幫我個忙,帶我們入城去。”
此話一出,罌漓漓又是一撇嘴,心想這個為老不尊的,又在這裏亂攀兄弟關係,瞧他見誰都是哥哥,那自己不是又多一位爺爺的爺爺的爺爺....
不過既是身份已明,之前以武力威脅的計劃自然成了泡影,此時再揮刀相向就有些不合時宜,她急急地收回了自己手中的玄鐵短刃,縱身一躍,便跳下馬來,裝的一臉雲淡風輕,好似什麽都未曾發生的模樣。
“星影?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紅發青年注意到了身後那少女稀奇古怪的反應,心下差點有些忍俊不禁,可是正事要緊,他趕緊斂了斂神,終於認出了魏星影,卻不明白,這大少爺怎麽會在此時出現在這裏?他還一直以為這家夥還在五毒苑裏閉關呢。
此時,他又瞧了瞧那已然落地的綠衣少女,不知這位和魏星影又是什麽關係?隨即也一並看到了從自己牙兵的馬背上跳下來的幾人,他的眉頭卻是擰得很緊,雖然他相信魏星影應該是不會做出什麽對若耶族不利的事,但是,這幾人看起來實在是可疑:“這又是怎麽回事?這是什麽人?”
“說來話長,回頭再給老哥哥你解釋,你先帶我們混入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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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城,那個戰亂紛飛的虛冥界中的最後一片淨土,似乎也要成為過去了。
似乎一切都來得那麽突然,突然之間就傳來了空鳴族揮軍南下的消息,在傳言中,原本鎮守邊界的龍騎軍出人意料地吃了敗仗,那空鳴族大軍大概不出三日之內,便會兵臨城下!
城內恐慌四起,有罵龍騎軍無能的,有倉皇準備逃命的,詭異的是,更多的人卻是心懷僥幸想看五百年前的奇跡再次發生的。
當年那一代宗師卓傲的傳奇如今還被永徽城的人們口口相傳,甚至越傳越神奇,仿若那卓傲就是天人下凡,專門庇護這永徽城永世平安的。
而永徽城的百姓雖然對如今占據了永徽城的若耶族有些抵觸,但是對於那若耶族的太子殿下龍宇,也就是他們若耶族傳奇的“碧海龍蓮”,卻是有著一種相當矛盾的心理。
一方麵,因為若耶族是魚人幻化的緣故,那些自詡為正統人類的家夥對龍宇自然是有著天然的排斥感;而一方麵,他們卻也明白,若不是龍宇五百年來強勢地捍衛著永徽城,這裏怕是早就被戰火所侵襲。
而當真正的危險來臨的時候,那種矛盾的心理卻很快就被衝散了,管他是魚人還是鳥人,隻要能繼續捍衛這永徽城的平安,那他就是個好人!
人類的心理,就是這麽微妙的東西。
所以,雖然若耶軍在城內張貼了無數的布告,但凡永徽城的百姓,若是害怕戰爭,可以由若耶族派一列騎兵護送他們南下,暫且避到更為安全的城池去。但實際情況是,真正倉皇逃命的人卻不多,匆匆離去的,大多都是往來的客商之流,原本就不屬於這座城池的常駐人口。
而真正的永徽城百姓,卻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成群結隊地逃離。畢竟他們很多人都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家業積蓄什麽的都在這裏,那些身外之物又不可能悉數帶走倉皇逃命,人性的貪婪便是如此,就算是知道危險已臨近,卻還總是抱著一些僥幸的心理。
而且,大概讓他們吃下定心丸的是那公告的最後一句--若是願意留下來的,便等同於若耶族的子民,若耶族將士就算拚盡最後一人,也會守得這滿城百姓的平安!
這原本隻是安定人心的一種策略而已,而讓龍宇哭笑不得的是,就因為這句話,他這五百年一直求之不得的永徽城的人心,竟是在這種時候齊齊而至。
在這種危難時刻,永徽城的百姓竟是對他龍宇有著比他的若耶軍還要強大的信心,壓根就是將他看作那卓傲在世,甚至估計不少人心中都開始期待這若耶族的太子也如當日的卓傲一般,以一人之力就能退卻萬千敵!
所以,當罌漓漓等人藏在那龍翼軍第一營都指揮使慕楓及其牙兵的馬腹之下一同被帶回永徽城之後,看到的情景卻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安定祥和的多,至少一切看起來都是井然有序,若不是那城牆之上驟然增加了數倍,看起來密密麻麻的守備,和那街道上一列列井然有序地從身旁疾馳而過地龍翼軍將士,罌漓漓甚至要懷疑那空鳴族即將兵臨城下的消息是不是謬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