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罌漓漓那原本神遊的意識立刻就被拉了回來,她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一副小大人模樣,唇紅齒白異常漂亮的小男孩,金棕色的眸子溜溜地轉了轉,似是在記憶裏搜尋著關於他的訊息,卻是一無所獲,直到那小男孩背後的那對雙生子同時出聲--
“仄仄,你瘋了,難道你還想跟她談條件不成?”
“仄仄,管他三七二十一,咱們跟她拚了!”
“你們倆給我閉嘴!”那小男孩惡狠狠地回頭瞪了身後的雙生子一眼,終是讓那熱血衝腦的兩人乖乖地緘了口。
仄仄?這個名字可真是熟悉,罌漓漓微微地偏著頭想了想,終是想起了之前在永徽城的那段不是太好的際遇,也想起了魔猿朱厭和言錚,卻是不知道言錚如今怎樣了?
思及此處,罌漓漓心頭一動,似是明白了這仄仄要跟自己討價還價的本錢,聽他如此那般的口氣,卻像是賣了自己挺大一個人情一般,而那個人情,自然是之前他們達成的那個交易,她隨他們走,而他們幫她救出言錚。
“言錚,欸,那個刹墨巫師後來如何了?”似是為了確認心中的揣測一般,罌漓漓淡淡地問了出口。
“如你所願,用土遁之術將他一同帶出去了。”那仄仄負手而立,宛如一個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經地回。
既是如此,憑著言錚的本事,想來離開永徽城應該不是什麽難事,罌漓漓的心中微微地鬆了一口氣,這無論如何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消息。
如此看來這喚作仄仄的小男孩倒是一個重諾守信之人,反而是此時的罌漓漓在道義上顯得有些被動了。照理說,按照罌漓漓平常的行事風格,之前既是答應了對方幫她救出言錚,就隨對方走,必不會輕易反悔。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形勢卻與當日大不相同,雖然不確定那鐮邑究竟給了自己多少力量,但是此時罌漓漓的心中卻是比當時多了幾分底氣。若是她心底不願意,一旦動起手來,對方不見得能占得到多少便宜。
而且,罌漓漓目前的實力如何暫且不提,那一旁矗立不動似是在靜觀其變的式神和跪在另外一邊深埋著頭,依舊在瑟瑟發抖的“暗域金影”,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燈,雖然這兩位此時都沒有動,但是如果有人要來橫搶罌漓漓,那兩位怕是決計不會同意。
所以,如今的形勢卻是十分微妙,那原本暗算偷襲的三人組明顯是處於被動,若是罌漓漓翻臉不認當日之諾言,想那三人也無可奈何,畢竟這是個以實力說話的世界。
隻是,罌漓漓沉吟了片刻,心中卻是有了別的盤算,但見她柳眉一揚,臉上隨即扯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我罌漓漓不是個背信棄義之人,當日之約,自然是記得。隻不過....”她話鋒一轉,含笑地看了看那矗立在馬車旁,用冷冷地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那位式神,不鹹不淡地拉他做了替罪羊:“如今我要去哪裏可不是自己說了算,你們要我跟你們走,恐怕得先問問這兩位押鏢仁兄的意見,若是他們同意,我二話不說隨你們走便是。”
那雙生子聽到這話,竟是齊齊罵了一句:“無恥!”誰不知道那式神和“暗域金影”的厲害,從那兩人眼皮底下搶人,不是天方夜譚麽?罌漓漓那番話在他們聽來,怎麽聽都是無恥借口,雖然他們如今並沒有多少與罌漓漓討價還價的立場。
而那仄仄,聞聽此言,卻並不生氣,他隻是圓睜著那雙黑亮的眸子,微微地偏著頭,定定地看著罌漓漓,似乎是想從她的話中琢磨出什麽。
“誒,你們可別誤會了我,我罌漓漓說話算話,若我此時是自由之身,必定不會反悔,隻是,這事我說了真不算。”罌漓漓一麵說著,一麵不動聲色地看了那仄仄一眼,然後用極其無辜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式神,對方卻是置若罔聞狀,仿若方才罌漓漓所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
他隻是緩緩地走到馬車旁,麵無表情地伸出手來,拉開了那厚重的棉布簾幕,然後以一種讓人無可拒絕的眼神定定地看著罌漓漓,仿若是在等待著罌漓漓自己回到那馬車中去。
那是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雖然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卻讓罌漓漓打從心底產生了一種異樣的壓迫感,這種感覺,連麵對鐮邑的時候都不曾有。
也許是因為罌漓漓在麵對鐮邑的時候,有恃無恐,而麵對這位好友的式神的時候,罌漓漓卻沒了多大的底氣,因為她清楚龍宇的脾氣,必是對這式神交代了無論如何也要將她和魏星影送到南海去,看這式神的樣子,怕是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完成其主子的囑托。
對於這樣的人,若是和他硬扛,罌漓漓的心中,還真是沒底,因為,這樣人沒有弱點,沒有弱點的敵人,最是可怕。
她金棕色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而目光與那仄仄忽然變得澄淨的眼神交會了一霎之後,又立即調轉了開去,定定地看向那跪在自己身前的“暗域金影”,眸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隻見那“暗域金影”的身體微微地顫了顫,卻依然低著頭.....
然後,她撇撇嘴,顯得極其地不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地向那馬車走去...
一步,兩步...眼看已經走到那馬車近前,那式神卻依舊一動不動,維持著伸手掀簾幕的姿勢,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忽然,罌漓漓的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竟是如同失去了重心一般,朝著那式神的身上撲了過去!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隻見罌漓漓在自己的身體快要觸及那式神的時候,忽然眸中精光一閃,數道金色的符籙從她的指尖飛出,幻化成數條金色的光圈,牢牢地圈住那式神的腰部,意圖困住那式神的身形,讓他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那原本站在不遠處冷眼看著這一切的仄仄竟是瞬間消失了,緊接著,他的整個身體竟是化作一道匹練般的電光出現在那式神的頭頂上方!
而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暗域金影”此時竟然也動了!隻見他頃刻間便化作一道金色的旋風,在那式神的周圍劃出一道金色的虛圈,將眾人牢牢地圈在那金色的虛圈之內!
一切都在轉瞬之間,那原本看似毫無瓜葛的三人,竟是在同時出了手!
形勢看起來似乎是在霎那間被逆轉了!
可是,世間的事,總是無常的!
那式神直到此時,依然是一副麵不改色的模樣,隻見他左手食指一曲一勾之間,輕而易舉地就將罌漓漓方才幻化出的金色光圈挑了開去,再一勾彈之間,罌漓漓的身體便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整個飛了出去,重重地彈在那“暗域金影”所劃出的金色虛圈的邊緣!
幾乎與此同時,那式神的右手臨空一掌,那強勁無敵的掌風,直接便將頭頂上方化作匹練電光劈空而來的小天才仄仄整個震飛了出去,掉落在罌漓漓身旁。
兩人互看一眼,卻沒有太多的驚歎,也許這式神的強大早就在兩人的預料之中,隻是,這兩人又是如何結成這般默契的呢?
其實,罌漓漓此時是打從心底裏希望自己能信守諾言,跟那仄仄走的。
在罌漓漓看來,跟這三個小毛孩走,怎麽說都還有開溜的希望,而那式神,罌漓漓之前在心中估量了一番,得出的結論是,除非自己能達到當日鐮邑的巔峰水平,否則,對上這位式神老兄,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可事實是,按照罌漓漓的估計,自己頂多是被鐮邑強行將修為提高到了當日瑤姬的水準,比起鐮邑本人,還是望塵莫及的狀態。
所以她之前才會說出這番話,在旁人聽來,或許是不懷好意地躥唆或者推脫之辭,可是,那仄仄卻是聽懂了她此話中蘊含的深意。
罌漓漓是在暗示雙方結盟。
雖然她確信自己一個人絕對不是那式神的對手,可是,如果再加上仄仄和那“暗域金影”呢?三個臭皮匠未必打不過一個諸葛亮!
而對於仄仄來說,並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既然之前的偷襲已經失敗,要麽就是等著被斬盡殺絕,要麽就是跟罌漓漓合作賭上一把,也許事情還有轉機,畢竟,他也同樣沒有把罌漓漓過多地放在眼裏,他所懼怕的,也隻是那式神和“暗域金影”而已。
而這“暗域金影”的出手,就純粹是個意外了,準確說是罌漓漓在賭博,她在賭鐮邑在那“暗域金影”心中的威懾力!
這魔物也是個有趣的生物,雖然之前臣服於身為“碧海龍蓮”的龍宇,卻是沒有那式神一般絕對的忠誠,魔族隻會屈服於強者,如果在他麵前出現了更厲害,或者說讓他更為害怕的強者,那毫無疑問他們便是第一個倒戈的。
而罌漓漓方才投向那“暗域金影”的目光,便是隱含著那樣的威懾,她在用鐮邑的力量脅迫那“暗域金影”站到自己這邊來!
雖然采用這樣的手段有些對不住龍宇,但是罌漓漓此時別無他法,無論如何,就算是不惜一切代價,她也要回到永徽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