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是他舅舅!”碧綠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當然他是我舅舅!”
那原本爭執不下的二人此時倒是頗為默契的異口同聲,引得罌漓漓忍不住撇唇翻了一個白眼,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遊離,竟是沒發現半點相似之處來,再細細看那名喚星影的白發老者的模樣,倒是更像另外一個人。
罌漓漓眯縫著眼,死死地盯著對方,似是在記憶裏尋找那與他相似的容顏,不期然地,一位素衣公子的麵容便浮了上來,她腦中靈光一閃,有些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那雙金棕色的眸子,探詢似地開了口:“魏書承與你是什麽關係?”
對方顯是一愣,似是沒有料到眼前女子的聰慧,他呆愣了一霎,看了看龍宇那不置可否的麵容,方才呐呐地開口:“那是家父,我的全名叫魏星影。”
“啊?!”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是此時罌漓漓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因為有太多謎團需要她一一消化,她急急地又開了口:“那你母親是誰?”
這句話卻是一語雙關,不光是問他母親是誰,更是想確認他母親的另外一重隱藏的身份。雖然此時罌漓漓心中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但是卻更謹慎地想從對方口中得到驗證。
魏星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似是聽到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一般,他的眸中頓現徒隘之色,滿麵皺紋的臉竟是更加像打焉了的茄子一般。
倒是一旁的龍宇聽懂了罌漓漓那句問話背後的深意,他淡淡地接了口:“他母親便是我的皇姐,當日潛入永徽城又莫名失蹤的若家小姐,也是我若耶族的長公主。”
“果然!”得到了預期中的答案,罌漓漓此時的心中竟是一種莫名的歡喜,也不知道這歡喜是因為知道那曆經磨難的兩人終成眷屬,還是因為自己忽然見到了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這話聽著可真是滄桑,想起當日在永徽城那素衣公子魏書承所說的那番話,罌漓漓心中竟是感動莫名,原來這老天還是開了眼,終是成就了那段差點無疾而終的戀情,更感動的卻是,那兩人之間的牽絆竟是真的突破了世俗的桎梏走到了一起,一時感慨,竟是說話都有些哽咽:“他們可還好?”
怎麽說也算是故人,雖然那是屬於瑤姬的記憶,可是此時罌漓漓的心中,卻也對那兩人有著一種莫名的感情,特別是那素衣公子魏書承,讓罌漓漓更是感激不盡,因為他教會了她應該如何去愛,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對那若家小姐的深情厚意。
“家父已經過世幾百年了,家母麽,應該還好吧。”說這話的時候,星影的目光卻是直直地落在龍宇的麵上,似是帶著一絲探詢,但見龍宇輕輕地點點頭,他的心中也方才舒了一口氣。
“啊?你父親,他死了?”罌漓漓卻下意識地驚歎了一句,似是忘記了那是一段屬於五百年前的過往,在她的心中,那些事情仿若昨天才剛發生的一般,那魏書承對瑤姬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的記憶猶新,卻是眨眼之間便聽聞故人早已化為塵埃,心中自是感慨萬千。
“啊什麽啊,有什麽好驚訝的,你們人類的壽命不都是那麽短暫麽?”魏星影卻是不明白罌漓漓心中的這番感受,口氣有些嘲諷,因為對方竟然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卻又忍不住多嘴地追加了一句:“你認識家父?”雖然他知道很多事情,包括這個女子的身份,但是對於他父母當年的往事,卻是知之甚少。
從他記事不久,父親就過世了,母親的行蹤也幾乎成迷,幾十年難得一見,他幾乎是跟在舅舅龍宇身邊長大的,隨著他南征北戰,然後放任他四處漂泊遊曆,最後定居在這父親的故鄉永徽城,他與舅舅龍宇,與其說是舅舅和外甥,不如說是有如父子一般。
所以在龍宇麵前,魏星影仿若變了一個人似的,竟是話多了起來,一改之前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作風,此時才像是露出了本性,原來那之前的高人氣勢,竟是有幾分虛張聲勢。
而他之前那句話卻真真提醒了罌漓漓,是啊,那魏書承可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思即若此,罌漓漓的金棕色眸子又亮了,如此說來,這眼前之人竟還是個混血兒呢,人類與若耶族魚人的混血。這便可以解釋為啥他可以活這麽多年,卻又如此這般垂垂老矣白發蒼蒼,所謂混血,便多多少少會遺傳有父母雙方的部分基因吧。
還未待罌漓漓再細細追問下去,一陣鏗鏘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三人同時回頭,罌漓漓這才發現一個玄甲玄盔的青年將官,麵色凜然地從之前被龍宇一掌揮開的石壁窟窿處走了進來,他匆匆走到龍宇近前,喚了一聲:“殿下。”可他的目光卻投向另一旁的魏星影,眼中明顯帶著幾分關切之意。
而魏星影趕緊上前恭敬地給對方行了一個弟子禮:“風炎師傅,好久不見。”
風炎略一闔首,對於魏星影的弟子禮,卻是生生受了,這廂的罌漓漓更是看的有些瞠目結舌,這什麽世道,感情隻有自己二愣子一般拿這魏星影當前輩看,聽聽他的稱謂,這個喚舅舅,那個是師傅的,竟是做足了一個晚輩的姿態,那自己又算什麽呢?之前一口一個老前輩喚著對方的罌漓漓此時覺得自己也跟著他,被生生壓下了一大截輩分。
不過這青年將官又是誰呢?看他的模樣似乎比龍宇大不了多少,竟是星影的師傅,怕也是活了成百上千歲的老妖怪吧,罌漓漓正在心中腹緋風炎的時候,卻又聽見他壓低了聲音正聲道:“殿下,那個人還活著。”
“哦?”龍宇挑眉,目光卻是看向一旁的魏星影,眼中竟是有幾分疑惑和探尋,方才他雖然循著生靈咒的提示找到了那另外一間石室,卻隻看見了那個趴在地上生死未明的異族奸細,未見罌漓漓的蹤跡,後來又感覺那石室之內殘留的星影的靈力,方才丟下風炎等人處理那邊的殘留事宜,自己徑直衝到這裏要人,所以並不知道那廂的情況,此時聞聽此言,卻是有些詫異。
龍宇並不相信自己這個外甥下手會如此這般仁慈,那可不似他往日的作風,當日跟著他南征北戰的時候,這家夥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莫不是這‘離魂引’用的太久了,還能生生改變了人的性子?
“我隻是用‘追魂針’封了他的昏睡穴。”魏星影不鹹不淡地說著:“我看他應該是空鳴族的人,想著留他一條小命也許對舅舅您有點用處。”
“算你小子有點長進!”一個響栗重重地敲在魏星影的頭頂,龍宇此時眼中竟是閃過幾絲欣慰之色,隨即轉身,對那風炎吩咐道:“在他死之前,問出我想要知道的全部,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此時他那雙碧綠色雙眸中,寒意驟現,冷沁地聲音似是凝上了一層冰霜。
一旁的罌漓漓此時方才反映過來,他們所說的對象,莫不是之前那位險些取了自己小命的空鳴族老者,她的金棕色眸子忽閃了一下,想起更為重要的一件事情:“等等!他還有一個同夥!”
此話一出,那三人都駭然,齊齊回過頭來看著她,隻見罌漓漓緊緊地扯住龍宇的衣袖,急急地開口:“她是...”
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咽了回去。因為罌漓漓忽然想起了那個做為空鳴族臥底的女子的身份,特別是那個女子身後主子的身份,她的主子是若耶族的太子妃。
之前她一直自動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眼前的摯友,雖然待自己很好,但是,他是有妻室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如何,但是這樣大刺刺地告訴對方,你老婆的貼身侍女是外族的內應,不管在誰看來,這怕是都有挑撥離間之嫌吧?特別是自己的身份還如此敏感。
而且一旦這個事情傳出去,那位太子妃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誰都會下意識地去想,那位太子妃會不會是幕後指使。罌漓漓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那種叛國罪的威力,所以並不願意做這樣缺德的事情,雖然她之前對那太子妃恨之入骨,但是真正要將她推入那個洗不清的泥潭時,還是有些於心不忍,畢竟,她下意識地覺得那太子妃應該是無辜的。
心念一轉,她忽然想起了魏星影,心想之前那魏星影不是救了自己麽,難道他沒有發現?還是因為礙於對方的身份,所以故意不說?
似是注意到了罌漓漓投向自己的火辣辣的探尋眼神,魏星影那枯木一般的雙手一攤:“我是在你動用幽冥火的時候才蘇醒的,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
輕描淡寫一句,竟然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罌漓漓在心中暗罵了一句:“老狐狸!”
龍宇的表情卻已有些不耐,他將罌漓漓的身體扳了過來,讓罌漓漓不得不直視他那雙碧綠色深邃的雙眸:“怎麽回事?那個人究竟是誰?!”
罌漓漓眼見對方如此嚴肅的表情,心想這怕是躲不過去,若是自己瞞著不說,也許會給這位友人和若耶族釀成更大的災禍,伸頭縮頭都那麽回事,自己就幹脆把這壞人做了吧。她歎了口氣,方才一字一句地說出讓在場三人都驚駭不已的那個真相:“她應該是叫做萩,太子妃的貼身侍女。”
頓時這屋內,竟是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而那雙碧綠色的眸子,寒意更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