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江南水鄉,罌漓漓自幼就有不錯的水性,這倒不提,可是奇怪的是,當她的身體剛一沉入這‘寒星池’的時候,那周圍的水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分開了一般,向罌漓漓的身側兩邊自然而然地分出一條道來!

更讓人吃驚的是,此時罌漓漓的周身竟是籠罩著淡淡的銀色光華,而那銀色光華卻仿佛是從她的手心裏溢出來的,罌漓漓下意識地攤開手心,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裏不知何時竟是出現了一枚龍鱗。

那指甲蓋一般大小的龍鱗此時正灼射出耀眼的銀色光華,將那寒沁徹骨的池水與罌漓漓的身體分離開來。

這是若耶族之物!若耶族人身上的魚鱗!

可是,這是誰給的呢?又是什麽時候?

罌漓漓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魏星影,而魏星影自然也是瞧見了她手中的那枚龍鱗,此時他眸中的驚詫卻絲毫不遜於她,他的喉頭一緊,唇間逸出兩個字,罌漓漓憑著自己上佳的聽力自然是聽得清楚,卻是當場怔住了,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半晌不能言語。

魏星影吐出的兩個字是--舅舅。

龍宇....這是龍宇的鱗甲麽?難怪是這般龍鱗的形狀,可是,他又是什麽時候將這龍鱗交給自己的呢?為何自己卻一絲記憶都沒有?難道是當日永徽城一別的時候?

罌漓漓隱約記得當日在永徽城離別之時,龍宇曾經一本正經地要她伸出手來,待她伸手之後又突兀地將他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心上,卻什麽都沒瞧見,她以為他是在作弄她,一直未曾深想。

是那個時候麽?便是那個時候他悄悄地把這枚屬於他的龍鱗印入她的掌心的麽?

罌漓漓是記得那關於若耶族的傳說的,傳說中,若是若耶族的青年男女相愛,便會互贈自己的魚鱗,作為定情之物。

龍宇這樣悄然地把他自己的龍鱗給了她,又是何意?

罌漓漓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是何意。

他是在以這樣沉默的方式對她表達自己的心跡麽?

龍宇嗬,永遠是這般體貼入微的男子,他寧願將一切埋藏在心底,也永遠不會讓她為難.....

想起那個傲視群雄、君臨天下卻又獨獨待她溫潤如水的摯友,她的心中卻是一澀,她可以為了他付出生命,可是卻不能給他,他想要的東西。

這算是有緣無份麽?抑或是--陰差陽錯。

她和他,終究隻能停留在那個若即若離的位置......

不知為何,卻有兩行清淚悄然滑過臉頰,感覺到身旁的仄仄輕輕拉了拉她,罌漓漓趕緊收回自己不合時宜的情愫,麵對仄仄關切的眼神,她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隻是突然想起那位故人了。”

反手將臉上的淚漬抹去,罌漓漓趕緊揮去心中那突兀的悲傷,帶著仄仄順著方才他所指的那處深穴處向下潛去,來到之前罌漓漓用生靈訣探到的漩渦處,罌漓漓再次緊緊地拉住了仄仄的手,她之前在沈家的明月峽穀也曾經潛入過是深潭之內,也曾經遭遇過這樣的漩渦,所以此時到算是駕輕就熟,有些經驗。

這時一個個湍急的巨大漩渦在身側來回飛旋,暗漩所經之地,仿若龍卷風襲過一般,倒是跟上次情形差不多,罌漓漓憑著記憶,學著煙小小當時的結印方式,單手結印,緊接著,不出所料,兩人的身前漸漸出現了一道如星辰一般耀眼地光柱,暗漩外圍高速飛轉的水流忽然發生了一絲異變,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聽不到任何聲響,那星辰一般地光柱如一柄開天辟地的大斧,將飛旋的水流強行分流。

成了!

就在這時,一條森黑的裂縫從分開的水流之間陡然出現,罌漓漓毫不猶豫地拽著仄仄一同跳進那森黑的裂縫,眨眼間兩人的身形便消隱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罌漓漓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和仄仄此時正躺在一處巨大而幹燥的洞窟。

抬眼望去,隻見頭頂上方,有一個臉盤大小的缺口,大概自己和仄仄就是從那處缺口掉下來的吧?

而再細看的話,會發現那缺口上方,還有漩渦在不停地攪動,可是奇怪的是,那缺口處卻沒有一滴水流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呢?

罌漓漓忽然想起自己在現世所看過的那些玄幻武俠小說裏所提到的神奇洞穴,難道,自己也有這個狗屎運?

隻是不知道這神奇洞穴裏,究竟有沒有藏著什麽稀世珍寶?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尋那青衣侍女,心情頓時一黯,看來稀世珍寶是沒戲了,老妖婆估計有一個。

環顧四壁,四壁都是盈盈白玉,倒是顯得洞內極為光亮,一點都沒有什麽之前所想的水底洞穴陰暗潮濕的感覺。

這裏究竟是天然所成還是人為開鑿的呢?

這時隻感覺自己手心微微一動,仄仄的聲音隨之傳來:“漓漓姐,你看,那是什麽?”

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見前方不遠處,似是隱隱有一處光亮。

“那前方有亮光,走,咱們瞧瞧去。”罌漓漓急急起身,牽著仄仄,小心翼翼地向著那光亮處走去,試圖掐生靈訣,卻發現自己的生靈訣似乎起不了什麽作用,難道這四壁竟是能屏蔽靈力?

不過此時似乎也沒有退路可走了,唯一的選擇就是向前,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

大約走了有十來丈,麵前的光亮變得柔和起來,麵前忽然出現了一方高逾八丈的巨大石壁,白玉般光滑的石壁閃爍著微弱的白芒。

看來,這就是盡頭了?

可是罌漓漓總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觸那石壁,指尖方一接觸到石壁,卻被石壁之上驟然現出的一雙墨色的“目”嚇得連連倒退了數步!

“天啊,這是什麽玩意兒!”就在罌漓漓輕撫胸口想替自己順氣的時候,仄仄卻甩開她的手,直接貼上了那石壁:“師傅!師傅,是我,仄仄!”

師傅?他管那雙墨色的“目”叫師傅?

罌漓漓的嘴頓時張得老大,之前她也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當年那驚為天人的卓傲的青衣侍女如今的模樣,也許還是當年那般如空穀幽蘭般的絕色佳人,也或許早已變成魏星影那般垂垂老矣,滿麵皺紋,又或許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可是怎麽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一方石壁,一雙目,別說人影兒,鬼影兒都沒瞧見一個,這算怎麽一回事?

她正想開口,對方的聲音卻先傳入了耳膜――“你終於來了。”

清冷地女聲,竟是一如五百年前。

可是,她為何這樣說?難道,她早知道自己會來?

而這時,卻見一道灼目的光自那石壁灼射而出,罌漓漓趕緊伸手去擋,卻還是慢了一步,那道白光直直地射入仄仄的眉心,隻見仄仄啊了一聲,緊接著小小地身體便直挺挺地向後仰去,罌漓漓趕緊伸手摟住他,將他護在懷中,厲聲衝那石壁上的墨色的‘目’怒喝道:“人說虎毒不食子,仄仄怎麽說也是你的徒弟,你這做師傅的怎麽能這樣!”

“我隻是讓他睡一會兒,我要和你單獨淡淡。”那聲音很是平靜,罌漓漓將信將疑地用手探了探仄仄的鼻息,發現他一切如常,隻是仿若真的睡著了一般,這才勉強放下心來,卻是不敢再輕慢,依舊緊緊將他摟在懷中。

“咳咳,你怎麽知道我會來?”罌漓漓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以為,若不是我故意釋放出靈息讓這小子察覺,你能夠尋到我麽?”那清冷的聲音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如當日一般,讓人很無語。

罌漓漓訕笑一聲,原來並不是仄仄的直覺驚人,而是對方故意要讓自己發現她,那麽,她的目的又是何在呢?

“那,既然前輩你故意要引我來,就別兜圈子了,說吧,怎麽回事?”罌漓漓此時倒是忽然鎮定了不少,既然對方故意要引她來,必是有求於她,既然這樣,一切便好辦多了。

“你這丫頭倒是比五百年前聰明了不少,難怪莫無天那家夥也拿你無可奈何。”

此話一出,罌漓漓心中卻咯噔一下,難怪莫奕的老爸在刹墨城會突然改變主意,看來這青衣女子倒是知道不少事情,難道,讓他殺了自己,也是這個人攢慫的?

可是,自己和她無怨無仇,她又為何要這樣做?

“你想殺我?”她微微地眯縫起了雙眼,金棕色的眸中,隱隱滲出幾絲寒意來。

罌漓漓從來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主兒,從來不是,相反,她很記仇,睚眥必報。

“嗯,曾經想過,而且想了很多年,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對方倒是更爽快,竟是絲毫不打算隱瞞,抑或是,根本無所懼。

“理由?”罌漓漓自忖自己與她無怨無仇,甚至瑤姬也隻和她在永徽比武的時候有過幾麵之緣,算起來,並沒有任何積怨,為何她不但想殺自己,還能想好多年,能讓人這般‘記掛’,至少得讓她知道個為什麽吧。

“因為他把永徽城給了你。”輕輕地一句,卻讓罌漓漓再次啞然,心中頓時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