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窮奇在之前莫奕和黑衣人的第一輪攻擊中本就受了重創,如今再被瑤姬如此拿捏一番更是元氣大傷,氣勢自然地弱了幾分,沒想到這外表看似柔弱的小姑娘,骨子裏卻還是有幾分陰狠地手段。

卻不知道其實瑤姬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硬撐的。要說起陰狠,那另外兩位恐怕才是高人吧,特別是蘭衣的那位。

隻是這狗急了都會跳牆,更莫說人,再純善的人類在生死攸關的時候都會不顧一切拚死一搏,拿出一些平日裏沒有的氣魄來。

更何況,其實瑤姬很怕死,至少在這在場的三人中,瑤姬是最怕死的那個。

萬裏河山未踏遍,人間情愛尚不知,自認為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未及去做的小姑娘,怎麽甘心就這樣埋屍在這荒無人煙的雪原,甚至有可能連屍骨都不全。

人逢絕境的時候,總會有所改變,不管是心境上,還是氣度上。

而這窮奇便是很不幸地見證了純良小姑娘的蛻變,此時它狡猾地低垂著頭,佯作喘息,眼珠子卻是轉的極快,心下盤算著要如何如何....

瑤姬卻是不願給它如此多地周旋時間,雖然她此時佯裝鎮定地樣子,心裏卻是如火燒眉毛一般地焦急。

這束住窮奇的天羅地網,其實如今已是強弩之末,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方才為了造聲勢嚇唬窮奇,讓它以為自己還有更厲害的手段,瑤姬耗盡了那僅剩的最後靈力孤注一擲。還好結果如她所料,那窮奇終是被唬住了,不敢再用力反抗,否則這天羅地網其實根本就捆不住它了。

如今的瑤姬,光是這樣站著,都已經很吃力。

她很想再使出一些手段逼迫那窮奇盡快妥協,隻是,心有餘卻力不足。

不自覺地倒退了兩步,直到她那臨近虛脫的身體輕輕地抵上一副堅實寬厚的脊梁。

就算是此刻,大家都筋疲力盡的時候,那個人還依然驕傲地挺直著脊梁,給人一種沉靜如海、不動如山的感覺。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身後那人是誰。

莫奕此時也感覺到了那輕輕靠過來的瑤姬身體的異樣,心下一凜,心想這丫頭怕是又在硬撐了。所以,他的身體隻是微微地僵直了一下,並沒有躲開。

瑤姬心底地不安竟在霎那間被這種沉靜的感覺奇異地撫平,她忽然想起,其實自己此時並不需要一個人逞強的,至少背後這個人在此時是可以依靠的。

心下一動,計上心頭。

她又退了兩步,直至兩人的背脊緊密地貼合在一起,然後她的右手不動聲色地背了過去,指尖悄無聲息地在對方的背上輕輕地寫著什麽....

毫無征兆地,莫奕忽然如閃電般躍了出去,碧綠色長刀帶著幾分狂戾之氣破空而出,竟是生生刺向了那窮奇的左眼,頓時血光飛濺,痛的那窮奇嗷嗷直叫。

莫奕此時卻如同發了瘋一般,長刀一揮竟是直奔那窮奇的要害咽喉而去。

“我認輸!我認輸!”那窮奇驚恐無比地放聲大吼:“我讓它們撤了便是!”少年聞聽此言眼中寒光乍現,略帶遲疑地停住了手中的動作,那長刀卻是直指窮奇的咽喉處,隻隔著幾公分的距離。

而此時這窮奇卻是真的怕了!若說之前對那小姑娘還有幾分試探之意的話,此時窮奇卻是打從心底裏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但看這少年暴戾寡絕的刀法就知道那是怎樣一個不要命的狠人!

窮奇是個狡猾的生物,對人性的了解並不弱,它始終認為人類大多數都是貪婪而怯弱的,外表再強悍的人類,應該也有其不為人知的弱點,所以雖然方才的瑤姬讓它有些害怕,卻依然心存一絲僥幸想要耍點陰謀詭計。

可是,那少年突然的發難卻打碎了它心中的幻想。它深知,這個世上,也是有極少數例外的存在,有一種人是絕對惹不起的,那就是寡絕不要命的人!

這蘭衣少年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觀其作風和刀法,出手卻是狠毒果斷,不帶半分猶豫!他第一刀出手便斬了自己的雙翅,第二刀出手瞎了自己一隻眼,這分明就是最後的警告,窮奇相信,若是他這第三次出手得逞,恐怕就是要割斷自己的咽喉了。

它心驚膽顫地用那僅剩的左眼死死盯著那眼前的碧綠色長刀,心想這少年方才莫不是真的想跟自己同歸於盡!

不知道為何,它總覺得這個人一旦出手,怕是不會有任何失誤和猶豫!若非自己方才識時務,怕是早已成了那少年的刀下亡魂。

這窮奇說白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遇到莫奕這樣心性寡絕的人物,一瞬間便深知自己惹不起,倒是幹脆地認輸投降。

那方才心底地諸多小算盤卻不敢再打了,生怕少年真的發癲一刀了結了自己性命。

為了吃幾個人反而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對窮奇來說顯然是不劃算的。

它極其詭異地長嘯了幾聲,那四周的“鳧徯”和“猙”似是聽懂了一般,緩緩地向兩邊散去,便是生生地讓出一條道來。

瑤姬和莫奕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心想這雙簧看來是演得不錯。

方才瑤姬在莫奕的背上便是寫了一個“戲”字,莫奕何等聰明,自是心領神會,出手的分寸也拿捏地相當精準,既能傷其要害,再次降低它的威脅力,又在一瞬間用自己寡絕的氣勢破壞了那窮奇的全部心防,迫使它做出了最後的讓步。

若是換做別人,瑤姬怕是不敢想象對方是否能夠將自己的計劃完成地如此幹淨漂亮!

有時候默契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

有的人就算朝夕相處也難以心靈相通。

而有的人,即使初初相見,也能瞬間明白對方的意圖。

很明顯,莫奕和瑤姬便是有著後者這種難以言喻的默契。

眼見好不容易殺出一條生路來,三人自是不敢久留,瑤姬意味深長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然後目光迅速地在他和那身旁畢恭畢敬的窮奇身上流連了一番,黑衣人自是心領神會,就算要走,這“獸質”可是不能落下,否則他們前腳開走,那幫怪獸又後腳開追,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他猛地跳將過去一把抓住窮奇的犄角就將那彪形巨獸提溜了起來,腳底生風,愉悅地吼了一嗓子:“走勒!”

一旁的莫奕下意識地回頭瞧了瞧身後的瑤姬,瑤姬努力地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卻又不自禁地蹙起了秀氣的眉頭,她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傳來的一陣強烈的虛脫感,隱藏在裙角下的雙腿都在微微地輕顫,瑤姬的體力此時怕是已經到了極限!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沒有瞞過莫奕那雙銳利的眼,此時他的心底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異樣地憐惜之情,其實莫奕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何眼前這個喜歡逞強的姑娘總會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出手幫她。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覺,總覺得自己似乎不能狠心棄她於不顧,這種感覺卻又讓莫奕有些莫名地煩躁,隻是此時卻由不得他多想。

莫奕下意識地抿緊了薄唇,在腦中揮去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身體卻已如驚鴻般掠至瑤姬身前,一反手,便輕鬆地將瑤姬攔腰抱起,不待瑤姬在驚詫中回神,這三人一獸的背影,便已迅速地消失在天際線的那一頭....

誰也沒敢回頭,所以,誰也沒有發現那身後的怪獸群在他們走遠之後,竟是如憑空般消失在雪原中.....

寂靜地雪原如初始一般,又回到了白茫茫一片,仿若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仿若一切隻是幻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