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這骨這血的一部分不著調, 二之宮綾子遠沒有在奈落麵前表現的那麽高冷,她其實挺隨那位黑巫女本人的。

隻是她的性格再怎麽隨性,也沒敢當麵吐槽過奈落生孩子的本事。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 這份多年堅持下來的矜持還是在蒼骨丸身上破了功。

“你真不像是奈落的種兒!”這“不像樣”的評價以出口,二之宮綾子就開始放飛自我, “不是我說, 你家那些‘兄弟姐妹’對弱者可沒手下留情過,你家也沒這個習慣……”

蒼骨丸平平的應了聲:“可能是因為我不一樣吧。”

“哪裏不一樣了?”

不都是用奈落自己的血肉和妖怪製造出來的?二之宮綾子無所謂的想道。

誰知蒼骨丸卻“看”了她一眼, 明明有那層黑布遮住雙眸, 卻能讓女人明確的感覺到自己的注視, 這也許是蒼骨丸必須遮住那雙眼睛的原因。

“因為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綾子小姐, 自然就不會和其他人一樣。”

二之宮綾子:“??”

天外飛鍋!

“可不關我的事, 你別瞎說!”二之宮綾子連忙否認, 甚至還主動退後以示清白。

留意到她的動作之後, 這個蒼白的少年肉眼可見的消沉起來。

二之宮綾子:“……”要命……

正如綾子搞不懂奈落那個黑漆漆的家夥是怎麽生出這麽一個純白少年來的,二之宮蓮華也很迷惑,他們家那個被禪叔護的嚴嚴實實的寶貝弟弟怎麽就用半年的時間出師了呢?

看樣子還是雅紀親口同意的。

蓮華很想和昶py一下整個過程,不為別的,能讓那個臭屁的雅紀在電話中承認自己不是對手,她就很難不對他吃癟的全程生出興趣。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她家弟弟到底是什麽級別的天才,一般人還在上小學呢,他就直接被哈佛錄取了?

目睹蓮華姐臉上一係列的表情變化, 二之宮昶壓力山大, 這逼是不是不該讓雅紀姑父幫忙裝?

這會兒二之宮蓮華一臉懷疑人生的回來, 看昶的眼神就像是想把他解剖掉, 瞧瞧這是什麽品種的妖怪能把人類偽裝的天衣無縫!

“我先確認一下……”她無意識的在空氣中揮了下手,“你……是我弟弟,昶吧?”

二之宮昶:“……如假包換。”

二之宮蓮華不知想了什麽,點點頭,良久後,她遲疑道:“我……不是很能理解雅紀那個形容,你給我說道說道……”

二之宮昶:“……”

“什麽叫萬一遇到生命危險可以喊你的名字救命,這是怎麽回事,你能給我示範一下嗎?”

二之宮昶:“………………”

二·之·宮·雅·紀——!

萬萬沒想到大坑在這裏,可見人在老家的姑父火氣不小啊。

二之宮蓮華看出昶臉上的為難,似乎又懂了什麽……

話說你懂了什麽能不能說明一下?

二之宮昶默默看著她拍拍自己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XP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影響的是婚後生活,戰場上能左右局勢的還要看實力,昶,你已經有在戰場上保護自己,保護戰友,完成任務的實力了嗎?”

忽略前麵那句調侃,後麵的內容蓮華是認真的,他感覺的出來,所以二之宮昶立馬正色。

“當然!”

我有。

在別人眼中就是開著外掛來玩的昶有資格這麽說!

這之後二之宮蓮華才露出溫暖的笑意,又加大力道拍拍他的肩膀,像是故意在鍛煉弟弟的身板。

“歡迎來到千本櫻戰線,為了能看見櫻花盛開的明天,我們浴血奮戰,劍鋒指向何方,屠神亦是在所不惜!”

“當年我被帶來的時候,我老媽就是這麽對我說的,叔叔阿姨不在,就由我告訴你。”

“在這裏,我們所有人都是櫻花(和平)的戰士,不用畏懼死亡,我們終會在那個世界重逢,同時,我們討伐失敗的敵人也一定逃不過被同胞斬殺的命運!”

這就是他們的驕傲,也是這個世界所有陰陽師的傲骨脊梁!

勇氣,犧牲,複仇,決定了這一支軍隊的靈魂!

櫻花是這個國家最受到推崇的花種,開放時有著雨幕一般的零落美態,卻同時具備了細雨所沒有的繽紛。

到了賞花的季節,大量百姓人家會相聚賞櫻。

而在前線的戰士眼中,這和平的一幕被賦予了櫻花的意義,代表了他們守護的美好。

因此千本櫻戰線是由無數化身千本的戰士們用血染成的最悲壯又豔麗的“花”。

二之宮蓮華用自己的方式歡迎了加入這個隊伍之中的弟弟,在過去,在未來,同樣有年輕的陰陽師被前輩如此接待。

昶有些感動,又有些複雜,但好歹還記得自己的人設,不由的看向已經望過來的五條悟。

二之宮蓮華同樣並指指向他,“你也是一樣,歡迎來到我們中間。”

五條悟眨眨眼睛,“哦”了聲。

這反應可平淡的有些不像他了,昶卻好像明白了什麽,沒有在蓮華麵前拆穿他的偽裝,而蓮華也不在意五條悟的反應是不是冷淡,反正性格怎麽樣無所謂,等戰鬥時候托付過彼此的後背,大家就都是性命相交的戰友。

在蓮華走後,二之宮昶對著五條悟感歎道:“我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如此純粹的軍人。”

不為利益暗地裏較勁,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敵視,純粹的,以守護為核心塑造出來的軍魂,不管出現在哪個國家都值得尊敬。

五條悟沒有回答,昶看出他的失神,抬起胳膊撞撞他喚回他的魂兒。

“你剛才是怎麽了?”

五條悟猶豫了兩秒,對著昶坦白道:“被震撼到了。”

二之宮昶:“你以前沒接觸過這樣的人?”

“……”

說實話,還真沒。

五條悟苦思冥想,都沒從記憶深處挖出那麽一兩件令他像剛才那麽震撼的片段,哪怕他們家按理說也是守衛人類的一份子,可他從小到大聽的最多的就是咒術師的尊嚴,家族的榮辱等等活該丟到垃圾桶裏腐爛的東西。

有些內容他想起來就覺得耳朵生了繭子,遂——掏了掏耳朵。

做完這個讓老家的人看見會瞬間血壓上升的動作,五條悟慨然道:“我也想像蓮華姐那樣!”

“不錯啊,加油。”二之宮昶不反對給年輕人樹立正確的榜樣,尤其是五條悟這樣有著巨大潛力的問題兒童,但令他意外的是,這貨叫姐姐叫的好熟練啊!

五條悟:“別光我,還有你呢!”

二之宮昶任由他的胳膊夾住自己的脖子,在他鬧夠後拍拍他的手臂。

“你有這樣的想法,我會陪你。”

五條悟:“為什麽?你就沒有感動到嗎?”

二之宮昶沉吟了幾秒鍾,發現五條悟還在盯著自己,猶豫了一下,試探著說道:“我之前有說過吧,這樣的軍魂是很少見的。”

五條悟打個響指,帥的很。

“可以理解啊,畢竟完美的東西想要一直保存下來是需要代價的。”

二之宮昶點頭:“正因如此,你覺得‘千本櫻’的代價是什麽呢?”

“……”

五條悟被這一句話問的陷入沉思,兩個小時後,昶都睡著了,忽然被他弄醒,在帳篷裏睜開眼差點兒沒嚇死,以為進妖怪了!

“悟?!!”

一雙六眼黑暗中跟貓眼似的發著光,倆大眼睛就戳在臉前頭,昶不被嚇到才奇怪。

驚醒後叫出對方的名字,再一了解這個人這麽幹的原因,昶心累的道:“你還糾結呢?”這個話題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然而五條悟用實際行動證明,沒有,才沒有!

“我按照你提供的思路根據已有的情報分析出來的結果是真的的話,那……這或許是一個非常沉重但所有人仍舊義無反顧的去支付的‘代價’。”

聞言,二之宮昶徹底清醒過來,他意外的看著五條悟此時嚴肅的臉,能說出這種話,看得出來他確實好好思考過了,想法也比他預料的要深的多。

“沒錯,支持這道軍魂的是【殘酷的戰場】。”

“人類在麵對災難時總是一致對外的。”

“而[千本櫻]不涉及人類內鬥,主要敵人是那些一旦蘇醒就會給文明造成巨大倒退的非人之物。”

“不純粹不驕傲是堅持不下去的,這就是我對[千本櫻]的評價。”

五條悟沒有插嘴,安靜的有些不像他了,昶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頭,然後親昵的摟住他的肩膀,在他耳旁用剛睡醒的低啞聲線講述了自己的判斷。

“如果所有的神靈都遭到驅逐,暴虐的大妖盡數被斬殺,這個戰場不再那麽殘酷,那麽這支軍隊也會混入其他的東西。”

“聽我這麽說會失望嗎?悟,失望沒有什麽純粹的東西是永恒的。”

二之宮昶覺得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完全是順著氣氛隨口從舌尖上溜了下來,卻不想五條悟居然認真的順著這個思路開始思考。

“失望嗎?我想是不會的,不過,你還真是個悲觀的家夥。”

二之宮昶糾正道:“這不是悲觀,而是合理的考慮過現狀後得出的結論。”

“是嗎?”五條悟不信的道:“我討厭你這種說法,所以我賭這份信念不會變質,要賭嗎?”

二之宮昶果斷搖頭。

“我也希望這支軍隊不會變質,純粹的軍人總是越來越少,能有這麽一支驕兵悍將守備邊疆,聽起來就令人安心。”

五條悟看著看,確認他沒有在敷衍自己,不禁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語氣危險。

“白天的那個問題,別以為我忘記了,回答呢?”

二之宮昶不確定以後還會不會有人看見這副樣子的五條悟,但這個人在自己麵前倒總是這副可愛的模樣,並且他希望五條悟未來也能露出這副怡然自得的神情。

“回·答·呢。”

好吧,還是沒逃過。

二之宮昶認真道:“悟,你覺得所有人都喜歡保護別人嗎?”

五條悟一愣。

二之宮昶的視線沒有從他的臉上移開,緩緩說了下去。

“並非如此吧,遇到危險時,有人選擇獨善其身,有人選擇打電話報警,有人在駐足旁觀,說到底會選擇衝上去的隻有那麽一兩個人而已。”

“但除了那個衝上去的人,其他人的表現就是‘冷漠’嗎?不是的,他們隻是沒有那個為他人而戰的勇氣而已。”

自己的表情可能有些微妙吧,二之宮昶看著五條悟逐漸改變的神情有所覺悟的想道,但有些話他也想早點說清楚,畢竟他們兩個已經確定關係了不是嗎?

“我就是沒有勇氣的那種人。”

對於這個說法,五條悟堅決否認。

“你不是。”

二之宮昶堅持:“我是。”

“你不是!”

“我……”

見五條悟有瞪眼幹架的趨勢,昶抬手順從道:“好吧,好吧,我不是——那我換個說法,蓮華姐,雅紀姑父他們決定了自己為何而戰,而我沒有這樣的理由,比起戰鬥,我更想當一個社會生產者。”

“將社會比喻成一個龐大的機器,那麽有作為武器上戰場的軍隊,有以檢修係統為目的運作的警察體係,有製定規則來完善發展的大腦(政府),自然也有許許多多雖然不重要,輕易就可以被取代,但卻存在著恒定價值的生產零件。”

“學習過高中課程的人,沒有人會忽略生產者對前線造成的影響,一個生產力強大的王國,必然有這個世界最強大的軍隊。”

“我不想上戰場,對功勳和榮譽沒有任何渴求,比起親自戰鬥,我更偏向呆在安全的地方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二之宮昶不確定這樣的說辭能不能解釋清楚自己的心態,但他已經當夠了塑造曆史的英雄,也不想從他人口中回憶自己的往昔崢嶸……說真的,那對一名三觀正常的人來說太恥了。

尷尬的用腳指頭摳出三室一廳信不信?

刺激大點兒還能加個戶外小院!

作者有話要說:

好幾輩子過去了,現在的昶已經沒什麽熱血了,他更適合捧杯茶退休,或者學習怎麽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