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宮昶記憶中那個幹淨明亮的少年神子, 以一副詛咒的模樣出現在五條悟和夏油傑麵前。
……且,強大的無可匹敵!
如果不是情況真的糟糕到連吐槽的時間都沒有,五條悟真想大吼一聲, 你特麽到底是哪個祖宗,有膽報上名來!
然而在他抓住一個喘息的機會, 不假思索的怒吼出口後, 他發現對麵如狂風驟雨的攻擊忽然停了。
爆發時如雷霆般迅猛,收斂時亦是無聲無息。
對力量的把控到了這等地步, 這已經超出了絕大部分的強者……夏油傑心下一沉, 這可是連持有六眼的悟都做不到的程度。
“你問我是誰?”
白發的詛咒沉吟片刻, 隨後給出一個和敷衍差不多的回答。
“忘了。”
五條悟一臉的欲吐不吐, 顯然他就是這麽想的。
敷衍也不找個好理由!
五條家主無所謂他的想法如何, 十分符合他自出現起就陰晴不定的表現。
既可以輕描淡寫的放過追殺自家血脈的伏黑甚爾, 也能對兩個少年後輩下重手。
上一秒還在閑聊, 下一秒就能廝殺,戰鬥中可以輕易收起殺意回答問題,比如這麽一會兒功夫,他就好像又有了傾訴欲,之前迅猛如海浪般不停息的攻擊欲望忽然就沒了。
扇子輕浮的撩撥過空氣,詭異的是一絲微風都沒有扇起, 閉合的雙眸睫羽蹁躚密長, 有一種細雪落在上麵的柔弱無助。
可是在場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被這副假象迷惑。
誠然詛咒有著一副出眾的外貌,不像是夏油傑隻是眼睛小看起來像是眯起來一樣,這個詛咒的眼睛是一直沒有睜開過。
這代表了什麽夏油傑暫時不得而知, 但就目前而言, 這代表了他們兩個戰勝不了的強大。
細心的兩位“最強”已經發現剛才的對抗中對方是真的一次都沒有睜開過“眼睛”, 他們有理由懷疑對方有別的方式來彌補視覺上的缺陷, 沒人會否認視力在戰鬥中的重要性,因此他們如今在咒靈麵前的處境變得無比棘手。
打不過。
說不過。
對麵身上寫滿了“無解”。
而且更不幸的是,五條悟的狀態開始滑落。
這不難理解,之前因為伏黑甚爾的算計,堪稱咒術界最強bug的六眼已經持續不斷的開了兩天一夜,原本就處在極限狀態,對陣甚爾的時候,五條悟是拚著燒掉腦子在和一個天與咒縛的無咒力者戰鬥,不提專業對不對口,以全部咒力換取的完美體魄起碼在現階段稱一句咒術界第一是完全沒問題的。
也因此,被這樣一個家夥事前做好準備,一擊必殺並且隻差一點就成功了的五條悟現如今的狀態已經不是硬撐,而是進入了下一階段。
什麽時候突然猝死根本不奇怪!
傑成天和他在一起,雖然沒見過被逼到這一步的五條悟,但也意識到繼續這樣下去不行。
這樣下去他們兩個可能都會死!
這可太難以想象了,要知道在接下這個任務之前,他們兩個還是咒術界有名的問題兒童(最強),突然就遭遇到社會的毒打……伏黑甚爾也好,這個白色詛咒也好,就好像故意走出來讓他見識一下世界完全沒有少年眼裏那麽簡單。
起碼就目前而言,所謂的最強——首先就要做到在遭遇了這樣兩個存在後在他們手下活下來!
……用力攥起不知何時起正在微微顫抖的手,夏油傑忽然沉下心神,盡量保持克製的冷靜的對五條悟道:“接下來由我主攻,你在後麵打輔助。”
抿抿嘴唇,五條悟沒有反對,他也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
按照傑說的,事後他還能找硝子治一治,反之,放棄僥幸,那就是兩人步上無數先驅前輩們的後塵。
——死在詛咒手裏。
“真討厭啊,沒想到有生以來最接近死亡的危機居然是出在自家族譜裏?這次回去我一定要拔光那些老家夥的胡子!”
這也是五條悟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咒術界再怎麽傻逼,也會好好處理掉咒術師的屍體,為的什麽?不就是怕死後的術士變成恐怖的詛咒回來嗎?
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
所以麵前這個家夥怎麽來的?
最可惡的是,居然連名字都敷衍過去,這讓他怎麽秋後算賬啊?
雖然看不見,但同屬於五條家“神子”的嗅覺還是讓詛咒輕易嗅出了目標身上的情緒波動。
對方歪歪頭,這個動作在五條悟做來或許會很可愛,但形象已經魔化成大魔王的咒靈這會兒不管多麽努力,也隻會讓人想逃跑。
“你在心裏罵我。”五條家主篤定的說道。
五條悟有一瞬間的死目,這難道是需要特意提出來的事情嗎?
也許是意識到這樣下去八成完蛋,所以他回答的也格外坦**。
五條悟果斷道:“對啊,我就是在罵你!”
五條家主惆悵:“我爸爸都沒有罵過我。”
五條悟:“……真巧,我爸我媽也沒罵過我。”
夏油傑:……血緣關係真是奇妙。
針鋒相對的氛圍因為兩個“五條”突然開始變得奇怪了。
“或許這就是五條家的怪圈吧,那雙眼睛,好用嗎?”五條家主問道。
五條悟想了想,照實回答:“挺煩的。”
自出生起就關不掉的“視野”很煩。
長大一點老頭子們灌輸的東西很煩。
術式覺醒後,各種各樣的想法,目光,覬覦都很煩。
甚至以他的聰明才智能想得出,想要利用他,又畏懼他的人會隨著他的成熟,變強越來越多,對他的看法也會變得越來越矛盾,他早晚會被視作“除之後快”的對象。
可是盡管都這樣煩了,他也隻是“煩”而已。
那些人早就腐爛了,他還年輕,沒道理自暴自棄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渣。
咒術界的傳聞一開始就沒有錯,五條悟確實從出生開始就和其他人不同。
比起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大眾,五條悟雖然年少,卻很清楚比起當一個無底線的人渣,還是做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好人”更容易快樂。
值得一提的是,他有底氣拒絕外界環境施加的影響,與選擇同流合汙的同類不同,“生命”在他這裏尚且沒有到不值一提的地步。
六眼隻是煩嗎?
五條家主思索著這個回答,時間就像是沒被他注意到似的流淌,漸漸的他彎唇笑了起來。
“要是在生前認識你,說不定會覺得你很有趣。”
五條悟無聲翻個白眼:“果然是哪個棺材板沒壓住的死人嗎?一大把年紀了,就不能安安心心入土嗎?死了幾百年還詐屍,這個玩笑變成現實後就一點也不有趣,我拒絕被一個老東西說有趣!”
五條家主微笑的表情有點僵,捏住扇子的手微微用力。
“你以為就你青春年少嗎?我也沒老到那個程度!”
眼珠一轉,五條悟好奇道:“那你死的時候幾歲?”
五條家主能感覺到六眼的視線環繞著自己上下打量。
他聽見這一代的六眼道:“你看起來沒比我大多少,別不是早死了吧?”
“……”
這種質疑自己實力和能力的話……不用懷疑,這一刻家主的拳頭硬了。
“不過既然是長輩,這麽了解無下限的極限我也就不奇怪了。”五條悟歎了口氣,墨鏡在之前的戰鬥中早就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哪怕經曆過激戰,一雙清清泠泠的眸子仍是幹淨無痕,顯得冷靜沉著,與有著種種情緒波動的肉眼凡胎不同,這雙眼睛美麗的就像是藝術品,但卻絕不是那麽不實用的東西。
就算想到了對方要拖延時間到自己接觸術式,但因為他們兩個中的主攻手傑也需要調伏,所以稍微配合了對方一下,不過這也到極限了。
準確說,在被對方氣勢包圍的情況下,他根本沒辦法放鬆下來哪怕停止[無下限]一瞬!
也因此,哪怕是為了別真的猝死,這種對方樂意起來可以無止境的幹耗也必須要盡快結束!
收到傑打來的信號,他第一時間配合對方衝了上去。
隻不過這並不妨礙五條悟鄙夷了一句,這麽強了還耍這種卑鄙的手段!
現如今,已經從巔峰狀態滑落的五條悟,配合上幾乎無損的夏油傑,兩人可以依仗的就是咒靈操使這一術式!
前麵這個疑似五條家先祖的詛咒再怎麽強也是詛咒,先天上就受到夏油傑克製。
真·欺師滅祖!
如果是遊戲中,這一技能發動,說不定會打出意外效果。
高專外圍的飛鳥驚飛一片……
二之宮昶漫步在學院內部,仗著自己算是學生家屬的身份,除了一些敏感的地方,他差不多都逛了個遍。
又因為他是個好奇心和行動力一樣高的人,在能自由行動的情況下,一腳踩上薨星宮的土地也就毫不奇怪了。
然而就如同某種命運,在他即將和這個世界的“同位體”碰麵之前,一隻跨越了大半個月學校,直奔他而來的咒靈以一副猛虎落地式的驚人出場降落到他前麵。
受夏油傑操控的咒靈使用的是他的咒力,一旦他那邊的咒力無法正常供給,咒靈的行動力也會衰弱下來。
這隻會飛的咒靈帶著天內理子尋找著安全地點,卻在中途失去咒力供給,然後既像是巧合,又如同命運一般的栽倒在昶的麵前。
天內理子一抬頭就對上一雙穠麗貌美至極的翠綠色眼眸,在她有限的見識中,也就五條悟的眼睛能和這雙眼眸有的一拚。
可是、那可是六眼啊!
幾乎是本能的察覺到了什麽,她下意識的朝對方求救。
“五條悟和夏油傑在高專門口遇到特級詛咒,他們快不行了,求求你找人幫幫他們!!”
天內理子眼裏擠著淚水的求助聲讓對方一愣,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抓住的救命稻草也隻是個沒比五條悟他們大幾歲的少年。
手指頓時一僵,她絕望的想道:果然我什麽都……
“那兩個倒黴蛋果然還是翻車了。”
啊?
二之宮昶看著一臉愕然的少女,反射性拍拍她的腦袋。
“我這就過去,你去教學樓找家入硝子,通知校長夜蛾正道。”
說完,他立刻改變原本的目標,轉身朝距離這裏有一段距離的目的地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五條家主應該是我寫過的最危險的家夥之一,以及他是不認可昶等於冬矢的,我覺得要提前說明一下。
家主的目的就是拿這一世的轉生體去換他那一世的大陰陽師,從頭到尾他都沒關注過這一世的昶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