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那個女生已經不行了的情況下,二之宮昶沒有猶豫的上前借著自己那張得天獨厚的反派臉成功帶著她偏離人群,防止等下咒靈暴走會誤傷群眾。

然後,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他攬著大舟良美的肩膀一副鎮定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麻爪。

最後想到父母的教導,他在心底歎了口氣,沒帶五條悟過來真是失策,但誰能想到點子就這麽寸呢?

不著痕跡的將隨身攜帶的用來隱藏氣息的護身符交到少女手裏,在護符脫手的瞬間,二之宮昶猛衝出去,女生背後的咒靈和以往那些追著他跑的妖怪沒有不同,受二之宮家血脈影響緊緊咬住他不放!

快點!再快點!!

盡管二之宮昶已經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來甩掉詛咒,但是他對這片區域的路況的不熟悉仍是讓他在下一個轉彎後被詛咒堵進了死路。

胸口在狂奔過後用力起伏,昶深吸一口氣,眼也不眨的盯著朝自己飛來,嘴裏念叨著破碎日語的咒靈。

“……好香……好香的味道……”

二之宮昶:“……”

雖然早就預料到會這樣,但他還是想用他的嗓音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老子不是唐僧肉!

視線移動到牆根底下不知被誰丟下的破爛水管上,心底打定主意,他一個轉身躲開咒靈凶狠的爪子,能輕易剖開身體的手掌散發出濃濃惡臭,仿佛胃袋一樣的詛咒猙獰的就好像把這個世界所有的怨恨都裝了進去,令看到它的人生理性反應出不適來。

二之宮昶在躲開攻擊的同時撿起水管,用力朝咒靈揮下去,這麽近的距離,接近成年人的力氣怎麽想也能造成點傷害吧?

誰知他剛這麽想就被咒靈揮手打飛撞到牆上。

“嗚哇!!”後背瞬間疼的飛起,二之宮昶本就有淚窩淺的毛病,摔倒地上後差點丟臉的哭出來,太疼了。

“……好香……好香……”這個咒靈看起來智力不高,隻靠本能的想要將昶撕碎。

明白自己可能代替了那個女生的遭遇,二之宮昶意外的不感到後悔。

不管怎麽說,自己人生的最後也救下了一個無辜的人。

這就很棒了對不對?

現在的他毫無還手之力,再說他就算可以還手也做不到消滅詛咒,他隻是個還在猶豫要不要接下家業的普通人……

這個時候那道經常隨心所欲開口**他幹壞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比平時冷漠了許多,聽起來就像是在鄙夷他的柔弱。

柔弱?

淦!

他到底給了他們多少錯誤的期待,他就是個平凡普通的高一男生,不是啥隱藏大佬啊!

生死關頭,二之宮昶聽見那個聲音放棄了平時咬文嚼字繞圈子的說話方式,風格幹脆簡練了許多。

【小鬼,要放棄了嗎?】

“閉嘴吧,我就算是死也沒打算接受魔鬼的契約。”

【是嗎?你看起來不像是個膽小鬼?】

“你搞錯了,我不懼怕魔鬼,我擔心的是你這家夥有別的目的。”

【我能有什麽目的?】

“誰知道?說不定是毀滅世界什麽的。”

心底那個來曆不明的詭異聲音突然低笑起來,仿佛他說了多麽好笑的事情。

【世界這麽有趣,幹嘛要毀滅祂?】

“……”

說實話,這個時候它主動開口比平時更讓他感到危險,因為生死之際,他不是很想考驗自己的人性,也不想期待這個神神秘秘的家夥大發慈悲。

“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背後標好了價格。”

二之宮昶主動放棄向這個聲音求救,忽然感到放鬆。

這下他不用再擔心契約,不用再迷茫自己身上的秘密,就是挺對不起家人的,畢竟他們那麽愛自己。

五條悟也能得到解放,這姑且算是一件好事?

在即將殞命的那短短的時光中,各種想法在腦子裏亂糟糟的出現。

那個聲音哪怕已經不再單方麵的誘導,但隻是短暫的交流依舊不具有打動二之宮昶的籌碼,反而讓少年無聲拉扯起嘴角,露出一個頗為嘲諷的笑容,證明了這個聲音的又一次失敗。

【……你呀,太固執了。】

看吧,終於連魔鬼也拿他沒辦法了。

二之宮昶敷衍的應了聲:“也許吧,但我認為比起死亡,相信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玩意兒才更容易出問題。”

【我不想死。】

“……”

【你也不想,那麽不妨相信一下……】

【你自己的力量。】

“……”

二之宮昶無動於衷。

像他那樣的家世出身,最明白比起生死,受到某些力量蠱惑反倒可能會觸發比死更糟糕的結局。

這個世界是很和平,但同時也從不缺少危險。

有些危險不顯山不漏水,卻會挖掘人心上的弱點,將之變成可怖的怪物。

【現在,試試看。】

說完之後,那個聲音又安靜下去,仿佛感受不到二之宮昶在忌憚什麽。

臨死前的一線生機確實非常有煽動性,哪怕二之宮昶不打算聽從,卻還是不由自主順著它提議的方向去思考。

我自己的力量。

是……

這個嗎?

他無意識的讓拇指叩動中指指節……

這處陰暗的小巷響起一聲清脆的響指,如同一個信號,有什麽存在的麵紗被輕輕掀開了。

“啪——”的一聲,一股肉眼可見的力量波動以他為中心從虛空中蠻橫的拉拽出成千上萬,肉眼絕對辨識不過來的無數靈線。

絲線的另一端消失在虛空,一些隻在他手邊的線條統一呈現淺淡的白銀色,在陽光下微微透明。

攻擊二之宮昶的咒靈被這些靈線束縛,一動不能動,隻能小幅度的掙紮,而從二之宮昶這個視覺角度,他看到自己所在的這個地方,有無數細絲從牆壁,地麵,高樓,垃圾堆,甚至是活動的蟲子,飛蠅身上延伸出來,每一根靈絲都那樣飄忽不定的遊離在半空中……

他隻不過是好奇的拽動一隻蒼蠅身上延伸出來的絲線,那隻蒼蠅就僵硬不動的從空中跌落到地麵,哪怕他鬆開手,它也無法再活躍的飛到天上。

它如二之宮昶所見的,失去了生命。

大腦頃刻間意識到這代表了什麽的二之宮昶腦子“嗡”的一聲,呆住了。

入目所見無數的靈線唯美的飛舞,就好像這個世界是被這些半透明的細絲包圍的一樣,而擁有這個力量的自己隻需要抬抬手,就有力氣摧毀此時眼中的一切。

這麽強大的力量沒有讓他狂喜,他幾乎是立刻就被嚇懵了。

他畏懼的望著這虛幻唯美的一幕,恐懼自己會不小心將某人身上的絲線扯斷,然後那個人就會像蒼蠅一樣跌倒在地上再也動不了。

這力量太危險了!

那些空中飄浮的絲線看起來又是那麽的脆弱……

二之宮昶甚至懷疑他隻是吹出口氣就可以讓這些如蜘蛛絲般輕浮飄動的絲線斷掉,因此陷入這些絲線包圍種的他,在心理上處境可能比剛才還要嚴峻也說不定。

更別說麵前還有一頭沒辦法處理掉的詛咒,雖然它身上纏繞的絲線相對來說比較牢固,可一想到這要是出現意外起碼會有二十人死亡,他就沒辦法繼續使用這個能力。

他生出對這股力量的不安,異變的視界忽然恢複正常。

年頭久遠的水泥牆壁,汙水泛濫的牆根小道,被放置超過兩個月的塑料垃圾……這一切一切都是他之前看到的景象,而這些事物身上也沒有輕盈飄動的靈絲……視覺上的忽然改變讓二之宮昶的反應有些遲鈍:“啊?”

眨眨眼,他再一次確認那些會讓他惴惴不安的絲線像是陽光下的雪花,一個錯眼就消失不見了。

二之宮昶懵逼:眼花?幻覺?還是……

“好好好好好——好香!!!”

不等他想出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那頭失去束縛的詛咒再也無法忍耐二之宮昶身上的吸引力,它像是一頭饑餓多日的野獸,凶猛的想要將麵前的獵物撕個粉碎,飽嚐血肉的甘美。

近到惡臭直往鼻子裏撲的距離被迅速縮短,二之宮昶覺得自己可以安詳閉眼,和這個世界道聲拜拜,一道雷霆電光裹挾著清冽白刃直直從咒靈的背後死角貫穿它膨脹的身體,巨大的力量甚至將詛咒死死釘進旁邊的牆壁上。

二之宮昶傻眼的看著距離自己不過一尺有餘的詛咒,默了一下,最終選擇遵從本心,朝遠離它的方向挪動身體……

電光火石之間救下二之宮昶的來人一眼看到他的小動作,緊張的口吻稍微放緩,溫聲問道:“沒事吧?有被這頭咒靈傷到嗎?”

這個人有一副清朗動聽的嗓音,已經是可以上台演講詩歌的級別,矜持的咬住一個個字,再用獨特的呼吸方式吞吐出去,和西方貴族專門寫詩描述出來的優雅別無二致。

他是誰?

二之宮昶眯著眼睛去看清逆光走來的人影,然後不意外的在眼睛適應後看到一名金發碧眼王子般清爽俊美的人物,他最近接觸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顏值都不低。

“還好。”二之宮昶不想給救他的人添麻煩,下意識隱瞞自己之前被狠狠摔了一下,後背的皮肉此刻正隱隱作痛的事實。

對方卻像是根本沒信他的解釋,彎下腰仔細觀察他的狀態,那雙清冷的藍眸仿佛看穿他的逞強,上翹的嘴角微微下落。

“你等我一下,我把這個東西先處理掉。”

金發少年說完之後馬上朝咒靈走去,筆直的背影落到昶眼中,他親眼看到這個剛還溫和的與自己交談的少年怎麽在一瞬間讓眼底的情緒冰霜凍結。

二之宮昶:驚!現在的陰陽師變臉都這麽迅速的嗎?

源輝的心情很差,準確說每次處理這些怪物傷害人類的任務他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可惜不管他這樣的驅魔師怎麽清理,這個世界還是漸漸被髒東西填滿。

“真惡心!”話音落下,他利落的拔下將咒靈釘在水泥牆麵上的除魔刀,橫舉在眼前,刀身倒映出他冰冷的眼眸,裏麵盡是比仇恨更寒徹的漠然。

“乖乖被祓除,詛咒,你們不配現身人前(被人看見)!”

萬千雷光自源輝手中爆發直至覆蓋整把刀身,不知什麽材料製作的除魔之刃由他控製著揮舞出精妙絕倫的軌跡,仿佛根據刻度切割出來的痕跡讓一隻低級咒靈消失的幹幹淨淨,完全想不出它直至剛才還一副怨恨墮落的模樣。

將拔出的驅魔刀歸鞘,陰陽師又露出一副溫和的模樣,關心著二之宮昶:“學校裏有老師在,你還是和我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傷口吧。”

二之宮昶呆呆的望著他,心底的抵觸被源輝一個輕巧的微笑搞定。

“請不要讓人擔心,二之宮君。”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你又是什麽人?

昶很想這麽問,但是在被源輝扶著從小巷裏走出去時,外麵一直焦急等待的大舟良美馬上跑了過來。

“謝、謝謝您!”淺粉短發的少女穿著海鷗學院初等部的一年級製服用力鞠躬,久久後才直起身,茶色的眸子看著完好無損的少年,滿眼的後怕快要從裏麵溢了出來,她語無倫次的解釋道:“我當時完全不知道怎麽辦,要是沒有源會長幫忙,我、我……前輩您能沒事真是太好了,嗚嗚……”

少女說著又有淚崩的趨勢,二之宮昶見狀有些困擾的安慰道:“我還要多虧了你,不是你找來人幫忙,我可能也會變成曆來碰到詛咒事件後失蹤的一員。”

源輝在他這麽說之後,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隻不過出於某種顧慮沒有將疑惑問出口,而是順水推舟的幫他安撫起這個少女。

“詛咒已經被路過的陰陽師祓除了,大舟同學,還請放心。”

大舟良美再次衝源輝和二之宮昶道謝,然後才在兩人的目送下轉身回家,走出一段距離還回頭特意的又衝兩人鞠了鞠躬。

“……”

二之宮昶全程尷尬的保持微笑的幅度,直至少女消失在視線範圍舉了半天的手臂立刻耷拉下來,朝旁邊的人側目。

“源?”

這個姓聽起來就有些意思。

金發碧眼,一出場就手刃二級咒靈的天才驅魔人眯眼微笑。

“就是你想的那樣。”

如今這個社會提起源,任誰都會和源賴光聯係到一起,源輝也很平淡的回道:“正是先祖。”

二之宮昶感歎,原來如此,怪不得這麽年輕就這麽厲害。

之後再從他這裏得知自家老爹交給自己的聯絡方式其實就是他的,他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就是老爸推薦給自己的人嗎?

想起剛才對方威風凜凜的剁掉咒靈的姿態,帥是很帥,但不近人情的姿態同樣很客觀……

二之宮昶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這位源氏少年繼承了先祖對待妖魔怪異的態度,老爸把他推薦給自己大概別有居心。

他作為直接被海鷗學院的學生會長帶去醫務室的幸運兒,在看著他熟練的翻找出酒精,傷藥,濕布等用來治療外傷的物品,二之宮昶沒有二話主動將自己交給專業人士。

兩個人年紀差不多,又都早熟,雖然是初次見麵,但交流起來卻並不尷尬。

更別說還有大舟良美這件事在他們中間做橋梁。

源輝有些好奇他是怎麽猜到是大舟同學把他找來的,問完這個問題他還笑著說:“最近發生了不少學生失蹤事件,落入怪異境界的生者會在現世失去存在感,被身邊人所遺忘,但是這回的失蹤者家庭卻無一例外都選擇了報警,所以這幾天我都有在學校附近巡邏,大概猜到有怪異以外的東西跑進來了。隻不過不清楚是虛,還是詛咒。”

至於惡靈?

人死後靈魂受到怨恨汙染,但又不足以成為詛咒的低級產物就是惡靈,連最低等的咒靈都不會將之放在眼裏的垃圾。

源輝連參考都不會拿惡靈當做參考,這也是屬於專業人士的判斷,基本不會出錯。

二之宮昶看到他一直在微笑,說起他是怎麽找到他的,源輝提到了大舟良美。

“大舟同學當時哭著報警被我攔下了,即使報警最後也是會被轉到我這裏來,何必多此一舉呢?”

金發藍眼的陰陽師邊說邊把濕布貼到他的手臂上。

二之宮昶嘶了一聲,感到自己有點不太好的說道:“我記得海鷗學院的管理者就是源氏一族?”

源輝用聽不出驕傲的淡然口吻應了下來:“準確說是每代進入海鷗學院的源家人,這代有我和弟弟兩個,妹妹應該不會來,畢竟這裏不是個適合女孩子來的地方。”

二之宮昶聽這說辭就知道這是個妹控。

“光他其實也可以不來的,但是那孩子很倔,入學後又表現的很有活力,我就想著既然這麽開心,那也沒辦法了,打光主意的家夥,可以私底下解決,光的意願最重要。”

……還是個弟控。

“二之宮叔叔偶爾來我家時有提到過家裏有兩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孩子,那個人就是你嗎?我叫源輝,你叫什麽?”

源家長子眼神親切的釋放出友好的信號,二之宮昶接的很穩。

“我是二之宮昶,也有一個妹妹。”

“昶?”源輝一愣,眼裏劃過意外的神色,“居然是這代的轉生體嗎?”

二之宮昶:“嗯?”

“沒什麽。”源輝迅速收起情緒溫和的問道:“也有妹妹嗎?妹妹們都是珍寶,看來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那麽是在陰陽術上遇到困難了?還是說有消滅不了的妖怪需要聯手?”他邊說邊藏起眼裏不小心露出的一絲鋒芒。

有一說一,這個樣子的源輝危險極了,二之宮昶平生最怵這種腹黑型角色,總覺得不小心就會變成對方取樂的玩具。

不過他也能看出來源輝很注重與他人之間的交流,從救下自己之後就沒有擺出居高臨下的態度,如果昶是個蹩腳的連二級咒靈都處理不了的陰陽師還真會被對方照顧到自尊心,不說別的,聯手肯定比求援好聽。

然而他不是啊!

二之宮昶神色尷尬的道:“我不是,我隻是個不**陽術的普通人……有什麽問題嗎?”

源輝在他說自己是普通人時呆住的表現太明顯了,隨後臉色古怪的也很讓人懷疑。

二之宮昶: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源家這代繼承人被從沒想過會出現在轉生體身上的普通人三字衝擊的一臉震驚。

普通人?

讓那位大人的轉生體當了十六年普通人?

二之宮家是認真的嗎?

他們不怕轉生體覺醒前暴斃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事真的很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