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雁塔題名 第四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任何想要改變現狀的唯一辦法,就是從新開始,且決不能考慮現在與過去,隻能想著將來。瞻前顧後,總是一種大忌,但凡是這類想法,從來沒有成功的例子。

要變,就要新;要革,就要棄;抱著老底啃不是辦法,總有一天,老底會有被啃完的一天,所以隻有新,才是生存的遏道理。

陳堯谘想要新,他給太宗說了這一番話,雖是說的不過是一壺濁酒而已,卻暗含了棄舊取新的道理。可是他也知道,如今的太宗皇帝,朝危旦夕,豈能有這一番心思。問及他這些,不過是想太子能有一番遺誌,大宋朝的弊病,能得以解除。

或許在放在當年的晉王,決計不會在說出‘在德不在險’的話來,因為這一番正氣凜然的話,給大宋朝帶來了無邊的苦楚,幾十萬禁軍加之邊境的混亂,可以說都與這繁華的汴京城有關。

昔年賈長沙說秦始皇“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裏,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而今看來,雖民心所向,無險亦無法長久。

陳堯谘雖是有心,卻也無力,畢竟他如今不過是十二品,六品加六品而已,放屁都不響,何況是說話,出了在樞密院與皇帝麵前混的風生水起,其他的地方能不能買賬,還是個未知數。

陳夫人是這些日子裏最忙碌的人了,原因無他,陳夫人總想著給陳老2娶個媳婦,可陳老2身懷公務,尷尬不已。這也有原因,柳夫人早些天便與陳夫人商議,柳府與陳府的婚事,已經如此多年,該是找個日子把這事給辦了。

可陳堯谘並不傻,對於娶媳婦討老婆的問題,總是抱著保留態度,但從陳堯叟的身上他便有這麽個想法,他腦子裏總是把結婚前的結實飄逸與現在枯瘦風塵的模樣一比,不禁要打寒顫,這就是結婚的壞處之一,直接使得人體質變化;往日到千金樓喝花酒時,陳堯叟總能走在最前麵,而今的陳堯叟,卻是平日裏大門不出,估計而今那狀元坊在哪條街都忘得一根二淨了。於是他認為,過早結婚,對男人來說,並非是什麽好事

所以陳夫人說起此事,他腦子靈光一轉,直言二哥陳堯佐功名在身,卻未曾結親,自己不可在兄長之前,這堆大道理雖是看似荒謬,可在陳夫人眼裏,卻是極為孝道的,所以她想也沒想的便認為了此事合該有個著落了。於是,陳夫人為了此事,多日奔走,托了媒人說和,倒是上門提親的不少,可陳二公子看的上的寥寥無幾。陳夫人悵然,這兒子生的差了,讓人操心,若是生的太優秀,更讓人揪心。

作為擋箭牌的陳二公子心裏自然有數,他也無法,隻能見招拆招,仿似打不完的太極一般,道一時半刻的化解了自己的危機,可他也深知,這絕不是長久之計,他總要成家立業,如陳堯叟那般,每日和媳婦呆在一起。

日子久了,卻是什麽都放下了一般,陳堯谘在扮演著自己的無憂無慮而驚險刺激的角色。因為這些日子,到陳府來的最多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太子太保呂端,陳堯谘在宮裏最久,也是最受常見,幾乎天天在帝王身前,對太宗的一眼一行,自然了如指掌,這些信息都是他們需要知道的,這個時代沒有什麽手機,用腳跑是最好的技術了。

月色朦朧,陳府裏依稀平淡。

“嘉謨,不知這幾日,陛下可好?”呂端也不多話,直言問道。

”陳省華也點了點頭,道:“如今聖上已經幾日不早朝了,每況愈下,咱們得多做準備啊。”

“今日傳了兩次太醫,“陳堯谘歎道,“看陛下麵色枯黃,手起無力,進食甚少,怕是太子要稍作準備。”陳堯谘搖了搖頭道,“相信如今一舉一動,已經被人看在眼裏了。咱們還得小心”

“那咱們?”呂端不禁驚訝,這要小心行事,莫不是聖上有所耳聞。垂死之人,最不喜歡別人搞什麽詭計,你想我早死,我就想先把你搞死,這是不變的定理,可理解為對旺盛生命的妒忌。

“若是此事一旦……”陳堯谘雙眼眯著,良久歎道,”秦公公定會到大人府中,此時大人可親自去見陛下,然後主持大局,請太子入宮……”

“此事最好”呂端點了點頭,道,“如今就怕有人作祟,不得不防啊”

“而今殿前副都指揮使馬斌乃是馬尚書的公子,與我陳府是姻親,此事有他,絕不會有失”陳省華沉默了半響,突然道。

“此事最好”呂端點了點頭。

太子多密謀,吳王絕不少智慧,或是他手法通天,心思縝密,居然這麽些日子,居然沒有動靜,這似乎出乎了人的意料。

吳王府來了一位年輕人,身著繁華錦衣,卻未曾坐馬車,一騎紅塵,到了府邸也不說話,舉了舉手中的牌子,下人們引了他去見管家,兩人同來見吳王。

“事情如何?”吳王轉身問道。

“事已巨細吩咐下去了,那日自有人打開宣德門,請王爺入宮。公公最不放心的便是那陳堯谘”

“陳堯谘?”

“區區的起居郎,兩個六品官能有什麽能耐,就算他知道,又如何調得動大軍”吳王冷笑,“宮中大軍絕不是他想要調動就可調得,出了樞密之令之外,更要父皇聖旨,那日一到,父皇根本沒有下聖旨的力氣了。”

“可是最近呂相爺卻是不好應付,太子必然有所準備,公公請王爺殺陳堯谘”那人低聲道。

“殺陳堯谘?怎麽下手?”吳王搖了搖頭,這是汴京城,而今又是風雨之時,若是一個不好,必然功敗垂成、甚至全軍覆沒,“殺不殺不重要,隻要他不能在宮中便簡單之極”

“王爺的意思?”

“這幾日找他論論詩詞,也是不錯的選擇”吳王笑道。

有人說:老虎殘了,貓也會出來肆虐一番。太宗這些日子已經無法處理政事,宮中的太醫束手無策,被皇後罵了個體無完膚,一群人束手無策,是在沒有辦法。垂垂老矣,想要睜開雙眼都很困難,太揮了揮手,秦翰連忙點了點頭,出門問道:“陳嘉謨何在?”

眾人麵麵相覷,不知何故。秦翰搖了搖頭,忙的道:“陛下欲要親近,要陳嘉謨近侍。”

“小的這便去宣“一個太監走了過來低聲道。

“不用了,陛下聖意,咱家走一趟吧”

秦翰備好馬車,出了宮門,轉過宣德樓,卻是未曾往汴河金梁橋而去,而是到了州橋便立即轉向,往浚義橋,至梁門,到了呂端的府上

呂端這些日除了早朝便在府中,揮舞著大筆的湖筆寫字作畫,見秦翰此來,立即知道此事有了變化,二人出了府門,未曾去太子府,而是去了皇宮。兩人臉上皆是沉重之極,呂端再也沒有了平日的愜意,而今已經到了萬分緊要關頭,一個不好,可是流血汴京城了。

“陛下如何了?”良久,呂端開口問道。

“陛下駕崩了”秦翰咬了牙,突然說道。

“那秦總管如何出了宮的?”呂端問道。

“早在幾日前,陳狀元便與咱家商議,由呂相爺入宮主持大局,再迎太子入宮,即可登大寶”秦翰道。

“那陳嘉謨在何處?”

“探子來報,與吳王在千金樓狎ji,陳大人有幾天未曾進宮了。”秦翰低聲說道。

“什麽?”呂端大驚失色,“這……他與吳王在千金樓?”

“吳王似是有所察覺,怕是對他有些不利啊”呂端歎了歎道。

“咱家又何嚐不知道,可咱們如今又能為之奈何,相爺,宮中要緊啊”秦翰急道。

“唉”呂端歎了歎氣,突然道,“咱們快馬入宮,不然提防有詐”

秦翰不知的是,他前腳一走,後腳總管王繼恩便悄悄出了宮門,往吳王府而去,且他這一去,引來的是五百騎兵直奔禦街,絕塵滿地。

呂端進入寢宮,再也沒有見到太宗睜開雙眼,在確信了之後,呂端出了寢宮,大聲宣讀聖旨,太宗駕崩

眾人一聽此事,頓時跪倒在地上,皇後更是哭的天昏地暗,後妃淒淚,眾人悲不自勝。趙璿聽得太宗駕崩,頓時驚訝之極,淒然哭泣。太宗有五女,前四位公主早已經尚了駙馬,唯獨他一人至今未曾婚嫁,卻沒想等來的不過是太宗撒手而去。

呂端雖是感慨太宗一生傳奇經曆,如今卻毫無征兆的撒手而去,但他卻知道他該做的不是哭,而是迎太子入宮。太宗重病之時,太子便是受人矚目,呂端、李沆以為,太子該多修身而性簡,不可成為眾矢之的,以免徒招惹是非。而今看來,此言甚是有道理。

“報”就在他準備起身之時,一個禁軍統領報來,“發現一對騎兵直奔宣德樓而來,請皇後娘娘、相爺定奪”

“什麽?騎兵?有多少?”皇後嚇的花容失色,呂端更是大驚,他強自鎮定的問道。

“不知”

“立刻命禁軍加強守備,本相爺倒要去看看,這些人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

“皇後娘娘、相爺無憂”秦翰冷冷一笑,“在下有一妙計,就在這囊中,不妨一看”

呂端拿過那錦囊打開一看,卻是寥寥數字,他臉上的笑容舒展開來,“好你個陳嘉謨,這主意極好來人,命殿前副都指揮使馬斌前來見本官”

“是”那禁軍將士領命跑了

“相爺,你……你說的是……”皇後娘娘與秦翰忙的問道,連趙璿也停止了哭泣,一臉的茫然。

“是啊,還好他準備的早“呂端捋了捋胡須,臉上微微笑道,“料敵千裏之外,古之太公望、張子房也不過如此”他把那章紙張遞給了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