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你不是淺淺,你不是她!
“六年前,托蘇姑娘的福,我們一家子才僥幸活了下來,我也是那日酒樓開業時見著你才想起來的。”孟海清說著,轉了口風,“至於你的身份,我是後頭接到王爺的密信才猜出來的。”
“呼——”蘇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算了,是什麽也不重要了,能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麽?我在牢裏的時候有人送有毒的飯菜給我吃,我請衙差找你來著,你知道麽?”
“我自然是知道的。”
孟海清給蘇顏解釋了這事情的前因後果。雲鬆酒樓砒霜中毒的事其實並不難查,孟海清派人去每個醫館盤問近期來抓藥的,有哪個人抓的藥裏含著砒霜。盤查過程中就發現所有醫館都抓過同一個藥方,藥方上都含著小劑量的砒霜。一副藥裏頭的砒霜有限,但是多抓幾副藥,再把這些藥裏的砒霜給收攏在一起,那就足夠下毒了,做這事的人倒也夠聰明。
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問,一對,發現抓這個藥方的居然都是同一個人,再順藤摸瓜找著那個人,一問不就真相大白了。主謀就是鎮上一個酒樓的掌櫃,因為自家開的酒樓被雲鬆酒樓搶了生意,心裏頭懷恨在心,便做了點手腳,想破壞雲鬆酒樓的生意。眼下,這個掌櫃和那個下毒的人都被關起來了,擇日審問。
至於蘇顏的牢飯被下毒的事兒就和砒霜案沒半點關係了,因為下毒的人是一心要置雲清淺於死地的人。紙是包不住火的,雲清淺還活著這事不知怎麽回事居然傳到了京城,雲清淺的死對頭如夫人聽說後急了,便暗中派人趕到昌平鎮想伺機解決掉雲清淺這個大麻煩。恰巧遇到蘇顏坐牢,便趁機在飯菜裏下了毒,可惜啊,功虧一簣。
這不能怪如月派來的人笨,隻能怪容王的手下太過聰明,提醒蘇顏不要吃那些有毒的牢房的可不正是影衛大頭鬼。容王趕到昌平鎮後,第一件事就是把昏倒在牢裏的蘇顏帶出去,並讓人把下毒的一並給解決了,至於如月,等回京再找她算賬。
有一點蘇顏猜對了,她的衣服果然是容王給換的。容王很熟悉雲清淺身上的每一個地方,她後腦勺上有塊紅色的火焰形狀的胎記,這個,連雲清淺自己都不知道,可是容王知道。容王可以肯定的是,這個身體的確是淺淺的。
“什麽?”聽到容王抱著她進了內室一直陪著她之後,蘇顏快炸毛了,顫悠悠地指著孟海清問道,“你,你的意思是說,我的衣服是容王給換的?”
孟海清哪裏會直白地回答,拐彎抹角說道:“這個……反正王爺把你抱進去之後就沒再讓任何人進去過。”
孟海清的眼神很是曖昧不明啊,意思很明顯,難說更深入的事情都做了,你還在這兒叫什麽叫。反正你就是容王的女人,連兒子都生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要瘋了!蘇顏扶額頭疼啊。
孟海清倒是奇怪了,就算蘇顏記不得以前的事兒了,那也不至於這麽躲著容王啊,心下好奇極了:“王爺不辭辛勞來昌平鎮找你,你該開心才是啊,怎麽一張苦瓜臉?”
“我的事,你不明白啊。”蘇顏沉重地歎息,“既然下毒的人抓到了,那我們酒樓該撕封條了吧?”
“這個得本案宣判結束後才行。”就算這會兒酒樓能重新開張,孟海清也不敢點頭啊,橫豎都得先看容王的意思不是。一個王妃這樣拋頭露麵的,容王怕是不肯,就算肯,也得他親自點頭。
“那就煩勞孟大人麻利一點吧,我這酒樓一幹夥計還等著養家糊口呢。”蘇顏揉揉眉心,站起身往外走,“走了。”
從衙門出來後,蘇顏直奔雲鬆酒樓後頭的馬廄,騎著追魂就朝月牙灣直奔,回到家的時候,卻看到了最不想看見的人——容王!
容王換了一身灰色的長衫,頭上的玉冠也換成了頭巾包裹,瞧著倒像是個讀書人的模樣。此時此刻,容王正坐在院子裏頭和小墨大眼瞪小眼,瞧見蘇顏回來,小墨伸出小指頭朝蘇顏勾了勾:“娘親,過來介紹一下,這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叔叔是誰啊。”
蘇顏一頭黑線,小破孩兒,明知故問!這個容王也夠奇葩的,之前不是還在驛站麽,怎麽就跑到月牙灣來了。蘇顏磨磨蹭蹭地走過去,斜了容王一眼:“小墨墨,娘親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可這個叔叔說他是我爹,我和他也長得挺像的。”小墨的小眉頭擰巴成一團。
“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前幾天還有人說娘親和隔壁村的花嬸嬸是親姐妹呢,這年頭就是有人亂攀親戚。”
小墨給蘇顏一個鄙視的眼神:“娘親,不許插科打諢,我想聽實話!”
“實話啊……”蘇顏快哭了,她不敢說實話啊,瞧了一眼悠然自得的容王,苦哈哈地說道,“實話就是,其實娘親真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爹,娘親也不知道生沒生過你,額……你們確實長得挺像的,就這樣。”
容王輕輕哼了一聲,說著風涼話:“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昨晚不是還在我那裏睡了一宿麽。”
小墨的嘴巴瞬間張大,小眼神在容王和蘇顏的身上來回打轉:“睡了一宿?娘親,你不知道這位叔叔還和他睡了一宿?”
蘇顏:“……娘親是被強迫的,娘親當時意識不清醒!”
“你是我的夫人,夫妻同床共枕有何不可?”容王淺淺淡淡地說著,眼神裏盡是曖昧的笑意。
“我……”蘇顏一口氣沒提上來,“我可不記得我你這麽個丈夫。”
“記不得不代表沒有,對吧,小墨,我們兩個長這麽像,明擺著的就是父子。”容王伸手摸了摸寵溺地摸了摸小墨的頭,小墨甜甜地笑著,鄭重地點點頭,被爹爹摸頭的感覺真好。
“小月和傻妞呢?”蘇顏直接懶得理容王和小墨了,沒瞧見小月和傻妞,順口問了句。
“小月帶著傻妞去徐夫子那念書了。”
“那你在家不是應該幹活麽?晚飯做好沒?你舅舅的藥煎了沒?有這個功夫和陌生人扯蛋,不如踏踏實實做點事。”蘇顏一把揪著小墨的耳朵,將小墨拎到了廚房,然後轉身瞪著容王這個不速之客。
“不管你是誰,反正我和你不熟,也沒交情,就不留你吃飯了,請吧。”蘇顏做出一個送客的手勢。
“你似乎真的很怕我。”容王朝蘇顏靠近兩步,“是怕我發現你不是淺淺麽?”
容王的眼神犀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瞧得蘇顏心虛得很,他說這話什麽意思?他已經知道她不是雲清淺了?
“你,你什麽意思?”
容王仰頭望著天色,微微合眼,聲音縹緲迷幻:“你占據著淺淺的身體,卻沒有淺淺的靈魂,你不是淺淺,你不是她!一個人無論怎麽變,不可能連說話的語氣神情甚至喜好都變,淺淺從來不吃魚,也從來不吃蔥。她撒謊的時候會嘟起嘴,有什麽事不明白就會追著我問,卻從來不會像你這樣躲躲閃閃不聞不問。”
蘇顏咬著手指頭,震驚到不行,原來吃飯的時候容王是故意的,故意挑一些雲清淺不吃的菜來試探她!這個男人,真是厲害得不行。
她該承認還是不承認?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什麽身體靈魂的,我不明白。”蘇顏決定暫時再裝一下糊塗。
容王聽罷,偏頭審視著蘇顏:“你應該就是淺淺以前說過的靈魂穿越的人吧,謝謝你把小墨照顧得這麽好!”
“你都知道?”蘇顏已經沒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了,有些驚喜又有些恐慌,在這個閉塞的時代,居然會有人相信穿越這種事,換作是二十一世紀,估計也沒幾個人相信。
容王苦澀地笑了笑:“我都知道。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淺淺一廂情願給我編織的夢境罷了,按照她的想法,她是希望你代替她,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可是你不是她,也無法代替她!”
“我不太明白啊。”蘇顏被容王說得有些糊塗,“你的意思是,冥冥之中,雲清淺把你和我牽到了一起,給我們製造相處的機會,然後讓我們兩個在一起?是這樣理解吧?”
“不錯。”
“你怎麽知道?你最近見過她?”奇了怪了,容王憑什麽這麽肯定。
“我當然知道,因為……”容王後麵的話哽在了喉嚨裏。
他為什麽會知道?他說不清楚,他就是知道。
“我不知道淺淺是何方神聖,可我知道淺淺會一世又一世地輪回,一世又一世以不同的麵孔地來到我的身邊,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等她!可是這一回,她似乎不想再回來了,所以才會編織這樣一個夢境,用她軀體當中的一個想要將我生生世世困住,讓我活在夢裏。”容王低低地呢喃著。
“淺淺,這一世,是我傷你太深,所以你不願意回來了麽?”
若我沒有看破,也許我會按照你的想法愛上這個不知來路的女子,和她廝守一輩子,可偏偏我看破了一切,打碎了你用心編織的夢,該怎麽辦呢?
“淺淺,你其實在看著我的,對嗎?”
容王說完這一句,天地忽然色變,籠罩在世間萬物的白光忽然急速消失,整個世界如同時光倒流般急速倒退回原地,一切回到了這個夢境開始的那個夜晚,而今經曆的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一碰就碎!
那一晚,林徐氏因蘇顏去碼頭送林書翰的事欺上門來大吵;那一晚,蘇顏從林徐氏嘴裏得知林書翰去京城是為了當相府的乘龍快婿;那一晚,蘇顏蒙頭躺在炕上憋悶難受;那一晚,小墨問小月林叔叔還會回來麽;那一晚,小墨下定決心要考取功名當大官給娘親爭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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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亂了亂了,大亂了!這完全不是阿淺夢境的劇本走向啊,快快快,快打破阿淺編織的夢境!墨薄、瀾淵,快來幫忙啊!”狐女青狸瞧著情況有些不對勁兒,趕緊找人一起施展法力,將阿淺布下的幻境結界打破。
容王對蘇顏緩緩道出實情的時候,不止蘇顏震驚,狐界狐子狐孫們更是震驚異常,容王是數萬年來唯一一個看破天機的人類。青狸氣得大叫,功虧一簣啊!
按照狐族長老的指示,阿淺這輩子是沒法子再投胎轉世回到容軒的身邊了,但阿淺又是個死腦筋,瞧著容軒成天成夜瞧著她的畫像難過,心痛得要命。青狸打小就和阿淺玩在一處,自然見不得她這般難受。於是青狸給阿淺想了個法子,讓她給容王找個伴,而這個伴自然非蘇顏莫屬,誰讓她占了阿淺在人間的肉身呢。
原本,狐界的法力是沒辦法在人間施展的,但是呢,凡事總有例外。別人不行,阿淺卻可以。阿淺可是狐界公認的靈力最為強悍的,隻要她舍棄千年的靈力便可在人間施展法力,這是連狐族長老都意料不到的事兒。
為了能讓容王和蘇顏在一起,青狸和阿淺特意棒打鴛鴦,斬斷了蘇顏和林書翰的情分,將他和相府千金公孫玲瓏綁在了一起,生生把林書翰這個癡情種子變成了負心漢,林書翰也著實冤啊。
她們兩個做了那麽多,鋪墊了那麽多,還特意弄出了砒霜中毒這個幺蛾子,就是讓容王有英雄救美的機會,誰曉得那個蘇顏腦子跟不上,不但不感激,反倒躲來躲去。那個容王就更過分了,居然向蘇顏道破天機!
青狸氣得快吐血了!
“你們兩個這是活該!有你們這樣隨便濫用靈力法力的嗎?青狸,不是我說你,阿淺腦子不好使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跟著不好使,擅自在人間使用幻境結界,那是多大的罪,擔心長老會扒你們幾層皮!”狐界公認的美男墨薄被這兩個低智商兒童氣傷了。
“我也是想幫阿淺嘛。”青狸也曉得自己這回是闖大禍了,嘟著嘴也不敢反駁,“再說,你們也看到了,那個容王對阿淺多癡情,要是阿淺沒法再回人間,他不是要孤獨一輩子。“
瀾淵無奈地歎了口氣:“容王和阿淺的事兒會走到這一步,那是他們自己一手造成的,你插手又有什麽用。而且我真的真的看不下去了,你瞧瞧阿淺夢裏的那些個人,一個比一個智商低,看得人集體發瘋!容王那種城府深不見底的人會在第一次見蘇顏就跟她說這麽多嗎?他要是曉得蘇顏占了阿淺的身子,指不定要把蘇顏千刀萬剮生吞活剝了呢。最狗血的是還弄個砒霜中毒來個英雄救美,何必呢,不如半路讓蘇顏遭劫財劫色,容王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多刺激,多震撼,多有視覺感!”
“再說蘇顏,你瞧瞧她見著容王的反應正常嗎?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說,醒過來還先撈一頓飯?她自己就燒了一手好菜,會喜歡吃那頓飯麽,依她的性子,醒來的第一件事肯定想著要逃跑,嘴上和容王虛以委蛇。還有小墨那種二十四孝好兒子,在蘇顏沒承認容王是他爹以前,他是絕對不會讓容王進門半步的。最最最看不下去的就是林書翰了,他和蘇顏幾世的情緣有這麽容易斷麽?他是那種攀附權貴的人麽?我都替他喊冤!這個夢境,簡直亂七八糟,拜托你們,難得浪費千年的靈力,要編也編一個高智商的幻境好不?至少要像來自星星的你一樣讓人有看下去的欲望嘛!你們要是去當編劇,收視率肯定低!”
墨薄被瀾淵那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惹得大笑:“瀾淵,你還不知道阿淺的腦子啊,她能想到這些已經是不錯了。眼下我們還是趕緊想想說辭,讓長老會從輕發落吧,不然阿淺和青狸這兩個小妮子就完蛋了。”
“哎,和這麽兩個低智商狐女當同類真是人生一大悲劇啊。”瀾淵忍不住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