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頭發長見識短
聽這個廚子說話倒像是讀過書的人，說到後麵，這人的臉憋得通紅，口口聲聲質問蘇顏豬腎為何不能上桌，想來蘇顏這番問話著實給他難看了。
蘇顏笑問：“你懂藥理？”
“家父是走江湖的郎中，我自小就熟讀醫術，自然懂得。除了豬腎，像豬肺、豬肝、豬血，大腸小腸也都是很好的東西。”這廚子說起這個就一臉驕傲。
“原來如此。”蘇顏在心裏打著小九九，懂藥理，那要是酒樓多弄出一個藥膳，豈不是大發了？
蘇顏食指點了點頭：“我記得你名字叫劉仁心，對吧，醫者仁心……你父親給你取這個名字，想來是對你寄予厚望的。”
說罷，蘇顏悠然一笑，又看向那個做當歸生薑羊肉湯和百合雞子黃湯的廚子：“你呢？這兩道湯有什麽特別之處？”
那廚子朝劉仁心瞧了一眼：“實不相瞞，在下許蘇和，和他是表兄弟，我也跟著姑父讀過些醫書，當歸生薑羊肉湯補氣養血，而百合雞子黃湯有滋陰潤肺，清心安神的功效。”
蘇顏一聽，樂了，表兄弟呀，都懂藥理，她招人這運氣真是好的沒話說啊，在這古代，既懂藥理又懂廚藝的人才可遇而不可求啊。酒樓的食材原本沒有這麽多，豬下水和那些藥材是蘇顏特意讓張氏幫著采買回來的，一來她本就打算做這些，二來也剛好可以考驗一下這些廚子，果真沒讓她失望。
不過，旁邊的人聽完，卻覺得可笑：“咱們做的是菜，又不是吃藥。”
“就是，那豬下手多惡心呢，居然用來做菜。”
“誰吃東西不是圖個味道，好好的湯裏頭放藥材，糟蹋東西不是。”
旁邊的人聽著議論紛紛，全然忘了他們可把那粥和湯吃得幹幹淨淨了。被人這麽議論，這兩表兄弟的臉色更加紅了，尷尬窘迫，蘇顏忍不住笑出聲來，劉仁心臉皮薄，憤懣地嚷嚷道：“有什麽可笑的，我們兄弟以前可是專門給大戶人家做藥膳的，是你們不識貨……”
許蘇和瞧見自家表弟那般激動，伸手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再說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穆雲鬆眯著小眼睛瞧著蘇顏那一臉狡猾的笑容，也明白蘇顏的意思了。
蘇顏雙手環胸，瞧著劉仁心笑道：“年輕人，虧你還是懂醫理的呢，該是曉得氣大傷身吧。來，喝點茶水敗敗火。”
劉全福滿頭黑線，我的蘇姑娘啊，你像是給人敗火的麽？火上澆油吧。
果然，蘇顏話音剛落，劉仁心脖子上的青筋就冒出來了，蘇顏故意盯著他看，瞧得劉仁心整張臉紅得要滴血，目光躲躲閃閃，心裏嘀咕著，這女掌櫃也太大膽了，哪有這樣盯著男人看的。
又是一悶騷的小年輕！跟她抬杠，還嫩著呢。
蘇顏笑了半天，好半天才肅然正色，將手上充當票的棍子放到了這兩表兄弟麵前：“兩位，歡迎你們加入雲鬆酒樓！你們兩位，我破例留了。”
劉仁心和許蘇和瞧著麵前的這兩根棍子，震驚萬分，簡直不敢相信。旁邊的廚子瞧見這一幕，開始嘀咕了：“二掌櫃，沒弄錯吧。憑啥呀？不是說得票排在前四名的人留下麽？”
“就是，二掌櫃，你這麽做對咱們其他人不公平。”並列第四的矮個子和叫王勝的廚子叫得是最厲害的。按照票數來看，劉仁心最末，王一凡次之，接下來許蘇和第五，矮個子和王勝並列第四，楊開第三，李大牛第二，錢二第一。
李大牛和錢二必定是要留的了，按照票數該留下的第三個是楊開，然後矮個子和王勝兩人留其一。偏生蘇顏中途搞了這麽一出，讓劉仁心和許蘇和留了，那就意味著楊開、矮個子和王勝必須要走。明明票數比人高，最後卻被淘汰，這擱誰心裏都不好受，又有誰能服氣。
“二掌櫃，咱們事先說好的以票數來定，得票多的人就留，你咋的能這麽不講信用。”楊開是最鬱悶的，本來是能妥妥地進了，最後卻淘汰出局，這叫啥事啊。
“就是，我看辦這個比試就是個幌子，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有本事也做個菜出來，咱們比試比試，啥菜好啥菜壞，你到底吃得出來麽？”矮個子無比鄙視蘇顏，這女掌櫃怕是瞧著這兩兄弟長得白白淨淨，有私心哩。
“咳咳咳——”一聽矮個子這話，張貴忍不住咳了幾聲，對這個矮個子無比同情，哥們啊，你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找死麽！你也太沒眼色了，蘇姑娘可是頭發長見識也長啊，這會兒說話最頂用的就是蘇姑娘了，你還給人給得罪了，自作孽不可活啊，張貴為這個矮個子默哀。
劉全福直接低著頭，不忍直視矮個子了。酒樓裏原來的老夥計們是曉得蘇顏做菜的厲害的，其中一個老夥計長歎一聲：“小矮個，你挑誰比試不好，偏挑蘇姑娘……”
“咋的，是不是不會做，不敢比？”矮個子倒是還來勁兒了，完全沒有瞧見大夥兒對他那一臉的同情。
穆掌櫃和張氏是做好看戲的準備了，趕緊張羅著讓人添了茶水，張氏回頭問了劉全福一句：“劉師傅，飯還有剩下的麽？怕是又得給蒸上了，免得一會兒不夠吃。”
劉全福差點笑崩：“有有有，管夠了。”
頭發長見識短……丫的，聽見這話，蘇顏心裏頭的小火苗“蹭蹭蹭”往上躥，最討厭看不起女人的人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真以為女人好欺負呢。
蘇顏淡定地喝了一杯茶水，漫不經心地問：“這裏的一桌子菜，你想我做哪道，你隨便挑。”
這口氣，夠大的。
矮個子拍拍胸脯：“我也不想別人說我欺負女人，你就做我這道回鍋肉。”
張貴都想把矮個子一巴掌拍飛了，恨鐵不成鋼啊，兄弟，你能挑點有難度的嗎？蘇姑娘不擅長糕點啊，你挑五香糕成麽？再不濟，你挑肉油餅也行啊，你專挑蘇姑娘擅長的……嗷，不忍直視了。
蘇顏輕輕挽了挽袖子，朝後廚走去，張貴和劉全福還有一幹夥計立馬樂顛顛地跟上。新來的夥計們和廚子當然不曉得是為啥，莫名其妙瞧著，穆掌櫃發話了：“你們還是跟著去瞧瞧吧，不去會後悔的。”
站在廚房，蘇顏很無語，瞧了瞧四周圍的都是人，簡直就像看戲一樣，蘇顏衝人群中的穆掌櫃叫道：“穆老大，酒樓一堆活兒呢，該去幹活了吧，杵這兒幹嘛呢。”
“這會兒讓他們出去幹活，在下估摸著他們也沒心思，就當給大夥兒休息休息了。”穆掌櫃該是多麽的人性化呀。
蘇顏：“……”
回鍋肉，這可是蘇顏拿手的，做起來真是毫無壓力，很快，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回鍋肉就上桌了，光聞著那味道就讓人口水直流。劉全福和張貴迫不及待地搶先嚐了一口，肥而不膩，唇齒留香，蒜苗清白分明，真正的美味啊。
“矮個子，嚐嚐吧。”張貴遞給矮個子一雙筷子，“跟蘇姑娘比做菜，你真是腦子進水了，要不是蘇姑娘不同意，咱和劉哥都得尊稱蘇姑娘一聲師傅呢。”
此時的矮個子早就看呆了，這個女人哪叫不會做菜，那是會做得很。瞧瞧那上桌的回鍋肉，賣相就比他好看，而且味道聞著就想流口水，有些泄氣地嚐了一口，那味道不知比他做的好多少倍。
“好吃吧？”張貴低頭彎腰瞧著矮個子，笑得那叫一個諷刺啊。
矮個子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張貴笑得更開心了，哎呀，瞧著人被蘇姑娘折騰，心情舒暢啊，想當初，蘇姑娘折騰他和劉全福的時候，別提多鬱悶了，這回有人同他們作伴了。
“來來，都嚐嚐都嚐嚐。”於是，一人一筷子，一盤紅燒肉就沒了。
蘇顏瞧著夥計們那貪婪的模樣，雙手叉腰，笑罵道：“你們這些個人，夠了啊，瞧那饞樣兒，還不趕緊幹活去，等酒樓正式開張以後，還怕少了你們吃的麽。”
“蘇姑娘，要不明天你給大夥兒做一桌吃吃唄，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嘛。”有個大膽的夥計諂媚地瞧著蘇顏，“隻要咱們吃上了，就算讓他們多幹點活兒，咱們也樂意。”
“是啊，蘇姑娘，咱們都是酒樓的夥計了，要是連酒樓的菜都沒親自嚐過，不曉得那些菜的滋味，以後咋的向客人介紹呢，咱們也是為酒樓好不是。”另一個夥計插口，居然還打出了是為酒樓好的招牌。
“對啊對啊，蘇姑娘，你就做幾道給咱們都嚐嚐唄。”
蘇顏果斷捂了耳朵：“我沒聽到，我沒聽到，我什麽都沒聽到，聽不到，聽不到……”
讓她天天做菜，那還不如給她一刀來個痛快呢。她會做菜沒錯，是個鐵杆吃貨也沒錯，但會做會吃並不代表愛做，相比起來，她還是比較喜歡張著嘴等吃的。
穆掌櫃被蘇顏那賴皮的樣子逗樂了，轉身對夥計們說道：“得了，就別為難蘇姑娘啦，這段時間她還有得忙呢，來日方長，還怕沒得吃麽。幹活幹活，再不幹活我扣工錢了。”
一聽扣工錢，大夥兒趕緊呼啦啦散了。蘇顏苦著張臉瞅著穆掌櫃：“穆掌櫃，有這麽一幹貪嘴的夥計，真是咱們酒樓的悲劇。”
張氏笑道：“那是你做得好吃，以前我都不見誰這麽貪嘴過呢。”
“也是。”蘇顏得瑟地晃晃腦袋，瞧了瞧還站在這裏的八個廚子，問穆掌櫃，“穆老大，咱們本來是打算招四個廚子的，可我今兒看情況，估摸著得多要兩個，可以吧？”
“可以，你看著辦吧。”穆掌櫃對蘇顏是越來越放心了，又想著當甩手掌櫃，“前頭還一堆事兒呢，這邊就交給你了，你定下了知會我一聲就成。”
說完，穆掌櫃拉了張氏火速撤離。好吧，蘇顏算是弄明白了，穆掌櫃這是要她自己收拾爛攤子呢，劉仁心和許蘇和是她要留的。蘇顏沉默了一會兒，淡定地打量著這八個廚子，目光落在王一凡身上，惋惜地開口：“很遺憾，王一凡。”
王一凡唇紅齒白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白俏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那純良無辜的小模樣，讓蘇顏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就像童話故事白雪公主裏麵的後媽。長得這麽清秀可人，不做男寵真是太可惜了，蘇顏的腦子果然就從來沒有正常過。
王一凡粉紅的唇微張，目光裏滿是懇求：“我曉得自己菜做得不好，可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差事，可不可以讓我留下來，哪怕打雜也行。”
“這……”蘇顏哽了一下，王一凡童鞋啊，別再用那無辜的小眼神瞧我了，她快頂不住了。
“二掌櫃，小的也不想走，剛剛是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二掌櫃，二掌櫃大人大量就別跟小的計較了。”矮個子以為剛剛他言語衝撞了蘇顏，蘇顏定然是要他走的，趕緊給蘇顏認錯。瞧這二掌櫃的架勢，想必廚藝真是不錯的，就那回鍋肉就做得比他的好，若是能留在酒樓，該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反正已經多招了兩個人，那再多留兩個也沒啥吧。”
“矮個子，你怎麽那麽孔雀啊，我有說要你走了麽？”蘇顏真是服了矮個子了，王一凡都還沒說清楚呢，他又來添亂，成心的吧。
“啊？”
“啊什麽啊？”蘇顏白了他一眼，“你對我說話確實很不客氣，我也都好好記著呢，不過呢，你做的菜勉強還行……”
“那二掌櫃的意思是，我不用走？”矮個子眼珠子賊亮，一臉喜色。
“不用。”
“那要走的是……”
蘇顏覺得自己又要做惡人了，小眼神朝王勝瞅了瞅，淡淡地說道：“王勝，你做的是熟牛肉和手抓羊肉，羊肉膻味太重，牛肉太老，瞧你做菜的功夫也不夠熟練，做菜也不夠精致，想來你以前沒在酒樓幹過廚子吧。”
“是沒在酒樓幹過，可我在邊境擺過攤，自己掌勺做過的。”王勝最擅長的就是熟牛肉和手抓羊肉了，做法簡單，吃起來也方便，以前吃過的客人都說不錯的。
“邊境都是來往的商旅，且多遊牧民族，粗獷豪邁，飲食也比不上酒樓裏麵的精致，盡管你自己掌勺做過，但和酒樓裏真正的廚子比起來，其實和不懂做菜沒什麽分別。”蘇顏毫不客氣地說道，“所以，很抱歉。”
王勝一聽，慌了：“二掌櫃，就不能給小人一個機會麽？小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求你賞小的一口飯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