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地聽著宋裴聞在她身邊低語了許久，心裏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說“好久不見”，可明明昨夜他們方才見過，他今日便趁著璟王不再，而她昏睡的狀態下對她說出一番煽情的話。
很顯然麵前的宋裴聞不是之前那個男人了。
準確來說，他可能恢複記憶了，若是如此她很擔心恢複記憶的他做出什麽衝動的舉動來。
眼下在不知如何應對的情況下，江慈菀選擇了繼續裝睡。
宋裴聞見她許久未醒，漸漸焦慮起來，眼看馬車快要進京城了，車榻上的女子依舊昏睡著。
他蹙起眉頭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確認沒發燒後，也沒立即喚醒她。
昨夜因為那刺客的意外偷襲，讓他誤打誤撞地恢複了記憶。
可恢複記憶後，他漸漸意識到曾經的他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愛江慈菀。
他清醒了，可她卻失去記憶被另外一個男人哄騙。
憑什麽？
她本該是他的妻子才對。
他輕輕地將頭依偎在女子的頭頂，靜靜地享受這一刻的安逸。
至少睡著的江慈菀願意親近他….
…..
璟王被禁衛軍帶進宮以後沒有去議政殿，而是去了一個偏殿，初進殿內，璟王便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是燭香的味道。
偏殿裏灰暗得讓人窒息，走進去一個，能明顯的看見一道門，門內漆黑一團卻傳出細微的聲音。
璟王雖然是第一次來這裏，但他從小便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個偏殿是宮裏的禁區，他在兒時無意間聽見人說這是父皇供奉那個女子的地方。
他強奪人妻，最後女子因亡夫自戕，本以為死後能相守的一對佳人，卻被這個高高在上，虛偽至極的帝王所阻礙。
她死後，他便囚禁她的軀體將她葬入妃陵，讓她死後不能長眠。
不消片刻，一抹明皇的身影從黑門中走出，晉帝手握著佛串，望了他一眼後，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州兒，你可知朕今夜為何將你喚來？”
璟王上前跪下：“兒臣不知。”
“好一個不知。”晉帝冷喝一聲：“朕在冬狩中遇險，而你身為皇子卻沒有陪伴在朕身邊….”
“你當真是朕養的白眼狼啊！”
說罷，他眼眸泛起寒意：“宋世子回來了，你應當清楚有些東西不是你的，你不應該強求。”
聞言，璟王心中猛顫地抬頭看著帝位上高高在上的男人：“父皇想說什麽？”
“你以為朕說什麽？”
“謝澤州，你很清楚，那江慈菀是妻是妾都不該是你的。”
“難道在父皇眼裏，兒臣當真那麽不堪嗎？”他赤紅著雙眼看著他。
“不堪？”晉帝冷笑一聲。
當年若不是那方貴人與她有幾分相似，他豈會寵幸她？
可在方貴人懷孕以後，那個人便時不時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知道，那是她生氣了，生氣他找一個替代品，所以方貴人產下孩子，他就處死了她。
後來噩夢不做了，他對這個兒子也沒多喜歡，直到看見他出色的表現，他首先想到的是，這是一把幫他穩固江山的好刀。
直到如今，五皇子替他擋刀，這把刀卻淪陷在情愛之中。
當真可笑。
“你真如你那好母親一樣，是個癡情的，可你越是這樣，朕便不會讓你如願。”
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麽他得到？
前幾日他又夢見了那個人，她對自己哭，晉帝覺得那是因為她怨自己寬恕了璟王這個逆子。
如今他已經做決定立五皇子為太子，至於璟王，既然不能用了，那便毀了他就是。
“你不是喜歡江家女嗎？那朕便賜聖旨，讓你迎娶江國公府三小姐。”
廢子配一個無才無德的女子剛剛好。
“父皇！”璟王跪著向前挪了一步：“父皇，兒臣可以不要這封位，可您為何要將江家三小姐嫁給兒臣？兒臣不願娶她。”
“更何況您忘了江大小姐了嗎？”
他越發覺得他這個父皇喪心病狂，不僅想毀了他，還要叫他生不如死。
帝王手指敲擊著桌麵，漫不經心地說：“江家小姐此次護送皇後有功，朕已經有意將她嫁給五皇子。”
聞言，地上的男人將手指狠狠地掐進肉中，鮮血順著指縫沾濕了指間。
世人都道晉帝有多長情，隻有璟王清楚他的好父皇便是在這裏做了一個噩夢後殺了他的母妃。
他自始至終作祟的不過是他得不到而不甘的心罷了。
因為做賊心虛才會喜好佛家，善建寺廟，推崇天下以善為本。
可他才是這世上最惡毒的人，找替身，自己愛而不得也要叫他的兒子跟他一樣愛而不得。
以前他想過要上帝位，但沒想過要真的殺掉父皇。
隻想讓他活著贖罪，而此刻他心裏亦然動了殺人的心思。
要他屍骨無存，要他五馬分屍，才能解恨。
這次冬狩之事來得蹊蹺，但江家臨陣倒戈，顯然是早有預謀的。
他本就不願娶江家大小姐，如今父皇心意已決，他再求饒隻會適得其反。
晉帝見他不言，笑得更盛：“既然你已經清楚作為朕的兒子就應該聽朕的。”
“那朕便下旨讓你與江家三小姐在下個月完婚，待你們二人生下皇孫以後，你就去寒州吧。”
寒州聽這名字便清楚是什麽地方，那裏是大晉最北端，氣候陰冷幹燥，土地貧瘠，去那裏當藩王等同與貶之。
璟王算是清楚他的“好父皇”，不殺他，怕得了個昏君的罪名。
讓他痛苦地活著，親手背叛自己的愛人，眼睜睜看著相愛之人嫁給他的摯友。
好，好得很！
晉帝下決心的事情不可能更改，不僅將璟王的封號改為舍王。
表麵提醒他要對了天下蒼生舍生取義，實則是將他視作垃圾丟掉的意思。
一夜之間，他被晉帝套上無厘頭的罪名，以護君不及讓人罰了他三十鞭子。
這宮裏打鞭子講究的是有技巧，若是一鞭子用力得當三十鞭子足夠把人打死，但帝王並未動殺心，意思就是不能死，但也不能讓他好過。
高內監看著心酸，想要暗中動些手腳卻被璟王一個眼神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