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亮的身體確實不行,雙方交流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已經出現了嚴重的不適症狀。見到這種情況,一邊的治療係異能者們趕緊上前給他進行治療。

吸上了氧氣的孟亮抱歉地說道:“江總,與您交流很愉快。隻是我這身體實在不中用。您先在我們和平基地好好轉轉……”說著他看向了周幸,“一定要照顧好江總他們。”

周幸連忙起身:“老大您放心!”

江榕再一次同孟亮握手,他真誠道:“孟總您好好休息,等您身體康複了,我再來拜訪您。”

從孟亮的辦公室出來時,異能小隊的成員們對視一眼,紛紛鬆了一口氣。第一次直麵精神係異能者,大家都保持著警覺。

江榕也不著痕跡地舒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孟亮會發動異能趁機窺探或者控製他,結果全程下來,孟亮體內的力量一動不動。

是他把孟亮想得太壞了?還是孟亮的身體已經不支持他控製別人了?畢竟在江榕的印象中,再過兩個月,孟亮就要扛不住死去了。

周幸建議道:“江總,我們和平基地裏麵有好幾處風景不錯的地方,我帶大家去轉轉吧?”

蕾蕾嘿嘿一笑:“周叔叔,我不想看風景。我想吃好吃的,和平基地有好吃的嗎?”

話音一落大家都笑了,王春蘭抬手拍了蕾蕾的腦瓜:“這孩子怎麽沒大沒小?周隊,蕾蕾被我慣壞了,您別見外啊。”

周幸笑著撓撓頭:“這有什麽見外的!其實我也討厭看風景,風景有什麽好看的,還是吃東西最好啊!我帶大家先去吃飯,我們這裏有一家很不錯的飯店,走走~”

*

見江榕他們在大樓門口上了車,孟亮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幹枯細長的手指緊緊握住了輪椅,攢得關節都發白了,“可惜……”

可惜自己樹大招風,太多人知道自己是精神係異能者的事情了。江榕他們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個個對他有了防備之心。他的異能是控製,隻要對方心智堅定並且用異能護身,他就沒辦法控製對方。

劉恒彎著腰端著水杯遞給了孟亮,孟亮轉頭接過水杯。透明的水杯璧上印著兩雙銀色的瞳孔,孟亮一字一頓道:“派人看著他們,找準時機滲透進去。”

劉恒聲音緩慢地應答道:“是……”

*

周幸帶大家來的地方名為漢中街,在大危機之前就是有名的小吃一條街。現在這裏成了整個基地最熱鬧的一條長街,不光異能者們喜歡到這裏來消費,就連有能力的普通人也會到這裏來走一走。

江榕上輩子呆的地下室其中一個出口就在漢中街附近,但是他一次都沒來過漢中街。這裏是異能者的天堂,對於當時的他而言,這裏是另一個世界。

周幸引著大家進了漢中街最豪華的酒店,一進門他就對迎賓的禮儀小姐說道:“讓你們老板把店裏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眾人抬頭看向金碧輝煌的大廳忍不住驚歎道:“真氣派啊。”能在現在還維持著星級酒店的服務和質量,這家酒店的老板不簡單啊。

不過能在和平基地紮根的異能者和普通人,又有幾個是簡單的呢?

等大家入座之後,酒店端上來的菜讓大家大開眼界。天上飛的水裏遊的岸上爬的,隻有大家想不到,沒有酒店拿不出來的。

就拿麵前的這道清蒸大黃魚來說,黃魚肉質鮮嫩,明顯不是凍貨。包廂中的服務員甜甜說道:“這是來自東海的現撈黃魚,請大家慢用。”

東海距離和平基地有五六百裏,大危機之前想吃一□□黃魚已經不容易,更別說現在了。和平基地的人竟然能搞到鮮活的黃魚,由此可見他們的力量到底有多強。

王霆戳了一塊魚肉丟到嘴裏,品了品後他歎了一聲:“美味。”可是他還是喜歡星火基地的蠐螬丸子湯的味道。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到最後大家實在吃不下了,一道道美味佳肴還是往餐桌上擺。蕾蕾舍不得地看著這些菜,她眼巴巴看向周幸:“周叔叔,這些吃不完的菜我可以打包回去嗎?”

周幸已經醉醺醺了,他大著舌頭:“打……打……什麽包,蕾蕾要是喜……喜歡,讓他們再做一桌!”

蕾蕾連忙說道:“不用不用,就這樣的很好了。”說著她問服務員要了一打打包盒,和媽媽一起認真把菜裝在了保溫盒裏麵。

周幸暈乎乎打趣道,“我們蕾蕾,勤儉持家……”

蕾蕾心疼著:“這些菜都沒動呢,我想帶回去給小浩小恒吃。”雖然小浩他們在基地餓不著,但是他們一定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

江榕心中酸澀,他在和平年代活了二十多年,桌上的東西他見過吃過。而他的寶寶還小,這輩子見過的好東西太少了。

江榕起身晃了晃腦袋,“大夥兒先聊著,我去一下衛生間。”

服務員小姐姐引著江榕向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江榕麵頰上泛著紅暈,“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當服務員轉過身後,江榕卻沒有向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他轉了個方向,走向了酒店的後門。酒店後門正對的一條巷子名為果子巷,是窮人們聚集在一起交換物資分享消息的地方。

上輩子江榕經常帶著小恒來這裏,果子巷和漢中街隻有百米之隔,可是隔出的卻是兩個世界。一出酒店後門,一股臭味便迎麵而來衝淡了酒店的熏香味,江榕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腦也變得清明了起來。

果子巷最熱鬧的時間在晚上,晚上五點到七點,普通人工作了一天領取了今天的積分,他們才能到這裏來尋一尋有沒有自己需要的東西。這裏充斥著討價還價聲,充盈著孩童的哭聲和刺鼻的味道。

現在正當中午時分,果子巷的人並不多。然而剛走了沒幾步,江榕的雙腿便被人抱住了。低頭一看,一個同小恒一般大的孩子正揚起髒兮兮的小臉眼巴巴看著自己,“哥哥,求求你,給一口吃的吧……”

果子巷有不少孩童,他們隨著親人來到基地,卻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孩子體力有限,想要得到食物,除了小偷小摸之外隻有乞討。果子巷人流量大,這裏乞討的孩子也多。運氣好的時候,他們能討到一兩口食物,運氣不好的時候,身上會留下幾個烏青的腳印。

孩子穿著破破爛爛的T恤,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烏溜溜的眼睛中滿是膽怯和害怕。他怕被踹被打,更怕討不到東西隻能餓肚子。

看到這個孩子,江榕不由得想起了上輩子的小恒。上輩子江榕上工的時候,小恒要麽縮在小小的宿舍中,要麽就像這個孩子一樣到果子巷來乞討。

有一次他下工回家之後,小恒從胸口的破袋子裏掏出了半個奶糖遞給他。他樂顛顛告訴江榕,他也能工作了,以後就能減輕爸爸的負擔了。

江榕不知道自己的寶寶抱住了多少人的大腿,被人踹了多少腳才得到了那半個奶糖。那次之後,他寧願餓肚子也不想讓孩子到果子巷來。

小恒是個乖孩子,他很聽話,可孩童的天性怎麽能關得住?小恒依然會到果子巷來找小夥伴玩耍,也會跟著孩子們追著大人要吃的。

小恒很聽話,他從不做偷偷摸摸的事。直到有一次他被人指認成小偷,被打得半死。江榕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他背著兒子毅然決然離開了基地……

孩子還在可憐兮兮的祈求著江榕:“哥哥,給口吃的吧?”

江榕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卻沒能找到能讓孩子吃的東西。他對孩子說道:“你先放開我,我去給你買吃的。”

孩子聞言鬆開了江榕的大腿,江榕每走一步,他便緊跟一步。

江榕對果子巷很熟,走了沒幾步,他就找到了上輩子經常購買東西的雜貨鋪。他身上沒有和平基地的積分卡,隻能用隨身攜帶的物件兌換東西。

江榕取下了手表推給了老板:“兌換一袋奶糖,手表先押在你這裏,一會兒我會來取。”

老板眼皮都不抬,他抓過手表看了看:“又不是名表,還想兌換一袋奶糖?就這麽多,愛要不要。”說著他從一邊的袋子中隨意抓了一把糖丟在了桌上。

看到江榕兌換了奶糖,那孩子兩眼放光,他對著江榕伸出了髒兮兮的小手:“謝謝,謝謝哥哥!”

江榕剛在他手心中放下一粒奶糖,就見旁邊呼啦啦衝出了二三十個小朋友。他們簇擁著江榕苦苦哀求著,“哥哥,給我一口吃的吧!給我一口吧!”

這麽多的孩童,江榕卻隻有一把糖。即便他將奶糖分成了兩三段,有些孩子也會分不到糖。確認江榕手心中沒有糖之後,沒有分到糖的孩子們追著有糖的孩子而去。

最先領到一顆糖的孩子死死護著糖沿著街道向前跑,江榕站在原地隻覺得太陽大得晃眼睛。恍惚中他看到了上輩子的小恒,小恒費了多大的勁兒才保住了半截奶糖?又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製自己不去吃糖?

沿著果子巷一路向南,前方的地麵建築已經滿目瘡痍,大家從地麵轉入了地下。向前走了幾百米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地鐵口。

從地鐵口下去就是和平基地的地下城,走十幾分鍾就能到江榕上輩子住過的地下室。這條路他走了無數遍,即便閉著眼睛都能分清方向。

走入地鐵口後,光線變得昏暗,空氣變得汙濁,周圍的牆麵上塗抹著不堪入目的畫麵。地鐵口處站著數十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她們穿著單薄的衣服,最大限度地**著資本。

看到江榕下來,有幾個女人對著江榕招了招手:“好俊的小哥,來啊!給你優惠價!”“十五積分,包您滿意!”“喲~小哥還挺有脾氣~”

江榕推開了纏上來的雙手,他麵無表情向前走去。

走了沒兩步,一道熟悉的聲音喚住了他:“江……榕?是江榕江工嗎?”

循聲看去,隻見灰暗的燈光下站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妝化得太濃,江榕一時間竟然認不出來。女人攏了攏衣衫有些激動又有些尷尬:“江工,是我啊,蔣婕啊!”

江榕愣了一下,蔣婕?蔣婕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記得上輩子蔣婕進了基地之後,就快速攀上了一個異能者。直到江榕離開和平基地,她的日子都過得挺好。她現在怎麽會淪落到站街了?

江榕不知道的是,失去了他保駕護航,蔣婕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從C市到和平基地這一路,她吃盡了苦頭。等她到達和平基地時,她已經從水靈靈的大美女,變成了滿麵風霜的普通女人了。

沒了姿色,又沒有賴以為生的技能,蔣婕最終隻能站在了這裏成了被人挑挑揀揀的貨物。

再見到江榕,蔣婕淚如雨下:“江工,江工你救救我,救救我……”

江榕歎了一聲,剛重生那會兒,他對蔣婕確實有恨意。可是現在看到她這麽慘,他心中又有說不出來的悵然。

正當蔣婕還想說什麽時,她身邊的小姐妹提醒道:“快別哭了,大客戶來了!”

蔣婕連忙擦幹了臉上的淚,她掏出隨身的化妝品補了一下妝,隨後和她的姐妹一起迎向了地鐵口的方向。江榕轉頭看去,隻見地鐵口的方向走來了四五個異能者。沒一會兒蔣婕就和她的小姐妹被其中一人左擁右抱住了看,她笑容嫵媚,哪裏有剛才梨花帶雨的模樣。

江榕:……

江榕轉過頭繼續向前,走過幽深又狹窄的過道後,和平基地第五號地下城就出現在了眼前。這裏沒有金碧輝煌的裝飾,隻有一眼看不到頭的地下室。每一間地下室都擠滿了人,這裏什麽氣味都有,什麽聲音都能聽到。

循著記憶向前,江榕走到了上輩子的宿舍前。宿舍中隻亮著一盞昏暗的節能燈,透過微光,他看到了他和小恒曾經睡過的床。這張不足一米寬的床,他和小恒睡了兩年多。

他們像是陰溝裏麵的老鼠一樣,終日見不到光。和平基地的地下城是鋼鐵牢籠,他們在這裏耗幹了自己的精力……

宿舍中的人看到江榕後疑惑地問道:“你找誰?”

江榕沒有說話,他掃了一圈宿舍後轉過了身。一轉身,他發現關紹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江榕心情複雜地張張口,“關紹。”關紹什麽時候跟在他身後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關紹應了一聲走了上來,“嗯,我在。”

江榕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笑得比哭都難看。關紹眉頭微微皺起,他摸了摸江榕的額頭:“不想笑就別笑了,別勉強自己。”

回去的路上,江榕異常沉默。關紹走在他身邊,替他擋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窺探目光。過了許久之後,江榕才緩過來,“我突然離開酒樓,一定引起和平基地人的注意了。”

他被上輩子的記憶操控著,竟然從酒樓走到了地下城。孟亮要是有心,肯定會發現他的異常,這已經不是能用迷路兩個字就糊弄過去的了。

關紹倒是不擔心這個問題:“我們來和平基地就是交流的,親自去地下城看看才能對和平基地有更深刻的印象。孟總應該能理解。”

江榕點了點頭,他也沒做什麽違反和平基地規矩的事,孟亮就算注意到了他的異常應該也不會把他怎麽樣。頓了頓後他說道:“關紹,我們基地一定要好好建設,建設成所有孩子都有糖吃的基地……”

關紹從兜中掏出江榕的手表給他戴上:“星火基地會成為最好的基地,所有人都能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