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家,江榕顧不得開空調,就立刻去翻找那一抽屜信號接收器。幸虧他平時有收納東西的習慣,沒一會兒他就從工具房裏麵取出了那一大包信號接收器。

這些接收器長得有些像收音機,但是又比普通的收音機多了好幾個旋鈕。其中最大的接收器有鞋盒子那麽大又重又醜,最小的也比巴掌大,提在手裏像板磚一樣沉甸甸。

之前楚強教過他使用方法,然而年代久遠,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接收器們因為很久沒人使用,都無法打開,江榕隻能給這些接收器插上電源。

正當他埋頭擺弄接收器時,突然感覺到身上有熱風吹來。轉頭一看,隻見江小恒手裏正拿著一柄小扇子幫他扇著風,兒子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了大滴的汗珠,一看就在這裏扇了很久了。

見江榕轉頭,江小恒眨巴著烏溜溜的眼睛:“爸爸,你忙完了嗎?”

江榕樂了,他接過小扇子給兒子扇了扇風,“是不是熱到了?爸爸這就開空調。”

說來也奇怪,今天在外麵溜達了一圈後,他竟然沒感覺到有多熱,這會兒在悶熱的書房裏,他竟然沒流一滴汗。這可能是吸收了晶核之後的好處,他的耐熱性明顯提升了。就是苦了小恒,他不怕熱,可把孩子熱得不輕。

接收器上旋鈕太多,江榕一直研究到夜裏也沒弄好,隻好無奈先摟著兒子睡覺。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的他視角很奇怪,他變成了門前棗樹上的枝條,身上長著油亮的葉片,葉片根部頂著細碎的棗花。他向著月光舒展著身軀,感受著成功授粉的棗花成長的喜悅。

他又變成了葛藤上麵的一片葉子,挨挨擠擠的混在了同伴中間。山間的風帶著熱度拂過葉片,他也跟著上下晃動了起來。

他的足跡一路向東,沒一會兒就順著今天走過的山路來到了李叔家的果園中。他在今天救助過的果樹上一一停留,每當落在果樹上時,他總是能清楚的分辨出哪一個果子長得最好。他走走停停,最後落在了李叔家窩棚前的柑橘樹上。

居高臨下,他能看見李叔家的窩棚昏黃的燈光和正在忙碌的李叔兩口子。李嬸正細細擦拭著太陽能板上的汙漬,她低垂著頭顱眼眶泛紅。李叔則沉默地坐在一邊抽著香煙,一團團煙氣從他口中吐出,嗆得他咳了幾聲。

李叔和李嬸在屋裏絮絮叨叨說著話,江榕落在一隻被太陽曬得有些發黃的橘子上犯困。正當他想要小憩片刻時,一股被人窺探的感覺傳來。他全身僵硬,如果現在他有實體的話,背心的汗毛一定立起來了。

扭頭看去,一雙綠瑩瑩的眼睛正凝視著他。這一刻江榕汗毛倒豎:到底什麽東西這麽滲人!

定睛一看,剛剛提起的心又落到了實處。正看著他的不是別的,正是李叔家的變異狗虎子。虎子疑惑地歪著腦袋,江榕稍稍有點動作,它的目光就緊緊的追隨著。

這就奇怪了,他明明在夢中,為什麽虎子給他的壓迫感會這麽強?而且這個夢也太真實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虎子身上的熱度,聽到它粗重的呼吸聲。

可能是江榕動作太大引起了虎子的不滿,虎子猛地起身兩隻前腳搭在了橘子樹上。它看著江榕的方向,口中發出了低低的威脅聲,脖子上的鏈條叮當作響。

虎子的味道迎麵而來,江榕連忙後退幾步避開了它,“坐下。”

虎子倒是聽話,它乖乖坐下後微微晃動著大尾巴。但是門內卻傳來了李叔的聲音,“誰在外麵?”

李叔放下了手中的卷煙走向門邊,他隨手拿起門後的柴刀提高聲音:“誰呀?”

窩棚門打開後,李叔站在廊簷下左右環顧了一圈。有那麽一瞬間,江榕感覺到李叔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穿過。

李嬸道:“有人嗎?”

李叔狐疑撓了撓頭發,“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說話,可能聽錯了。”

看著李叔李嬸二人回屋後,江榕又在果園停留片刻。月光下的果園無比靜謐,如果不是大危機降臨,這裏將是瓜果飄香的世外桃源。

突然間,江榕聽見耳邊傳來了“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那聲音離他很遠,又像貼在他耳邊發生似的,“哎喲,院子裏麵怎麽多了這麽多薔薇藤?”

心念一動後,江榕身邊的場景再次變了。這一次他來到了楚強家的院子中,貼在了防盜窗上。

夜晚的楚家比白天可熱鬧多了,在楚家院子裏呆了一會兒,已經有兩撥人從牆頭翻到了院子裏。他們有人掄著大錘哐哐砸窗戶,有人試圖用鑽石戒指劃開防彈玻璃,還有的則帶了電動角磨機對著門窗上的合頁瘋狂打磨著。

要不是楚強提前把門窗換了,估計房子裏麵的物資早就被村裏人一鍋端了。

“見鬼了,這家的門窗怎麽這麽硬。”

“這家人做工程的,房子比其他人家結實不是很正常嗎?快動手吧別廢話了,今天白天來這家的那對父子肯定是異能者,要是讓他們先進了門,我們什麽都得不到了。”

“都讓開,讓我來開鎖試試。”

開鎖?那還得了?

在自己的夢裏,江榕還能讓這群人得逞?心念一動後,野薔薇暴長起來,帶刺的藤蔓準確地卷起一個個試圖闖入楚強家的人。野薔薇藤蔓上的尖刺紮人異常疼,在卷住人的瞬間,尖刺已經和這群人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陣鬼哭狼嚎之後,翻牆而入的人留下了一地的作案工具。至於他們本尊,已經被野薔薇卷著丟在了院牆外。

院牆外的人驚恐萬分:“裏麵有變異植物!它們會吸人血!”“快走快走,別來了!”

江榕麵無表情,這群人真會胡說,野薔薇要是能吸人血,還能讓他們全身而退?甩了甩野薔薇的藤蔓後,他指揮著薔薇藤蔓沿著牆體攀爬起來,直到薔薇藤將楚強家所有門窗都封好,他才滿意地揮手離開。

這是個神奇的夢,江榕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他感覺自己化成了山中每一棵植被,在熱風中肆意地伸展著枝丫。他看得到樹冠上的鳥巢,聽得到樹根吸水的聲音,能感受到葉片舒展或者掉落的感覺。

這一切讓他覺得玄妙又美好,最美妙的是,今天的夢境沒有中斷,讓他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江榕難得睡了個懶覺。等他醒過來時,他發現昨天枯竭的異能今天又回來了。不僅如此,今天的感覺特別棒,異能比昨天還要多。

昨天他在李叔家隻走了一個山頭就頭暈眼花,今天一定能走更多的山頭救活更多的樹。然而他卻不想這麽做,防人之心不可無,他手中總要留點底牌。

搗鼓了一天的接收器後,江榕再一次牽著孩子和狗子來到了李叔家的果園中。今天接待他們的隻有李叔,江榕疑惑道:“叔,嬸子去哪裏了?”

李叔沉重地歎了一聲:“哎……我兒媳婦的幾個親戚大危機之後沒地方去,就借住在我們家。昨天夜裏黑燈瞎火,他們看不清路摔了。我媳婦兒身子重,隻能讓老伴兒回去幫忙照顧一下他們。”

正在這時,李嬸騎著電三輪回來了。她麵色憂鬱,隻有在看見江榕父子的時候才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小榕和寶寶來啦?快,快坐坐,嬸兒給你們留了楊梅。”

江榕笑道:“不用了嬸兒,昨天你給的楊梅還沒吃完。對了,你家的客人身體情況好些了嗎?需要跌打損傷的藥嗎?”

大危機之後很多人死於小病,因為得不到及時救治,很多小病拖著拖著就成了大病。江榕想著以後要和李叔李嬸他們做鄰居,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結果李嬸麵露譏諷眼中帶著幾分不屑:“他們還配用跌打損傷藥?別糟蹋了藥膏。你一定猜不到他們是怎麽受傷的,昨天晚上他們和村上的幾個潑皮無賴去翻了楚家的牆頭,被楚家院子裏麵的變異薔薇紮得一身血洞。要我說啊,該!讓他們不學……”

李叔咳嗽了幾聲,給了李嬸一個眼色。李嬸這才想起來江榕和楚強的關係,她訕訕的笑了兩聲:“小榕你坐啊,我給你拿楊梅去。”

江榕笑著擺擺手:“不用。”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莫非昨天晚上發生的不是夢?

接下來兩天江榕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被他傳輸過異能的樹木,都會成為他的雙眼,給他反饋周圍的情況。這可比監控器監管的範圍大多了,如果能好好利用,這個功能將會給他提供極大的便利性。

異能上麵有了新進展是好事,隻是楚強一家子依然沒有消息,這讓江榕心中的憂慮一天天加深。這幾天他一直調試手裏的接收器,每天都會調試好幾個小時。接收器壞了好幾台,他聽到了來自世界的上萬條聲音,隻是沒有一條是他想聽到的聲音。

第三天入夜時分,當他慢慢轉動旋鈕時,接收器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噗噗的聲響,這是接受到信號才會有的反應。

江榕連忙切換到另一個旋鈕上,隨著旋鈕發出哢噠哢噠細響,失真的聲音從接收器破舊的喇叭中傳了出來:“……D市城南宏達加油站,如果有人聽到我的聲音,請幫幫我們全家。”

喇叭中的聲音低沉沙啞緩慢,但是江榕還是聽出了熟悉的感覺。果然,再細細聽下去,喇叭中的聲音更清楚了:“我叫楚強,我和我的家人被困在了D市城南宏達加油站……”

江榕猛地站起,因為激動,他撞翻了放在書桌上的本子。記載著不同波段的筆記本重重砸到地上,他卻來不及撿起。

衝到客廳中摸到車鑰匙後,江榕推開了兒子的房門:“小恒,快出來,和爸爸一起去接楚叔叔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