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過後,家屬院就突然少了兩道身影。

丁梨和沈軍這兩個人在家屬院出入的次數有限,所以他們的事情不足以成為左鄰右舍茶餘飯後的話柄。

而王曼麗家的事情,卻被家屬院的老鄰居們說了很久,有的人說很可惜,有的人卻覺得是罪有應得。

但即便是再有熱點的話題,也不足以支撐多麽長的時間,隨著時間漸漸地推移,王曼麗和老領導一家也慢慢地很少被人提及。

就這樣過了一些日子,蘇阮阮覺得秦慕北,似乎已經從老領導一家人的傷痛中慢慢走出來,便準備跟家裏人找個時間,將他的病情告訴給他。

畢竟這件事不是可以瞞下去的事情,之後讓秦慕北停下手頭的工作,是需要去醫院做一些康複訓練的。

於是在張媽的張羅下,準備今天晚上大家好好坐在一起吃一頓飯,然後將秦慕北手臂神經損傷的事情說出來。

這事林鳳嬌也說不能再耽擱了,要不然突然接到什麽任務,那秦慕北就算知道自己受傷了,也一定會衝到前線上去的,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哎呦,今天是啥日子呀?張媽咱買這麽多菜回來?”

晚上從軍區回來的秦慕北,看見廚房地上堆著很多的食材,便追著張媽問道。

“你和蘇阮阮的結婚證拿回來,就一直想著給你們慶祝一下,這不是最近左一件事,右一件事的一點空都沒給人留,現在好了,你們都空下來了,我就抓緊機會,好讓大家夥坐在一起好好的熱鬧熱鬧。”

秦家其實也有個習慣,就是無論遇到什麽難事,等到大家緩過勁兒來,都需要弄點氣氛緩解一下的。

秦慕北也就並沒覺得多奇怪,更覺得確實應該好好的和大家夥熱鬧熱鬧了,畢竟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太過於悲傷了。

“那行,張媽,我來幫你!”說話間秦慕北就挽起了袖子準備開始幹。

“我好久都沒下廚了,上次在你屁股後麵跟著你打小差都不記得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其實我這個人呐對廚藝還是挺精通的,要不是當了兵,沒準開個小飯店,當個廚子悠哉悠哉的過一輩子也挺好。”

張媽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沒想到秦慕北自己把話題扯了過來。

“哎呦,現在要是讓你放棄當這個兵,你肯定不樂意,你就嘴上說得好聽!”

秦慕北笑了笑。

“知道嗎?要是放到以前,我確實是嘴上談兵,但現在經過這麽多事,我大概也想清楚了,你說人這一輩子怎麽活不是活呀?再說現在我也結婚了,像以前我爸和我媽,總是聚少離多,對於我媽來講,那不就是一種傷害嗎,現在若是有一件事情讓我從部隊出來,我沒準也會考慮的!”

張媽從來都沒想到,秦慕北會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秦家可是根正苗紅了一輩子。

她也從未聽過秦慕北有過這樣的表達,難不成真是結了婚改性!

然而,兩個人在廚房一邊忙活一邊嘮嗑的對話,被正從樓上下來的蘇阮阮聽了個一清二楚。

蘇阮阮為了不打擾秦慕北的話,隻好悄悄地躲在客,廳的沙發上豎著耳朵聽了起來。

心裏想看來她真是嫁對了郎,秦慕北能有這樣的領悟,對於一個當兵的人來說,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畢竟秦慕北在軍隊上屬於高級指揮官這種職銜,不僅是一個人能力的表現,更是一種責任,要讓一個這麽優秀的人說放下就放下,確實是件難事。

“那可不是,秦哥不光是把林姐冷落了,就連你們兩個孩子也是很少被爸爸疼愛啊,但是話又說回來,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這可不光是家長裏短這些事,你們秦家的男人肩膀上都擔著擔子呢!”

張媽的話讓秦慕北也有所觸動,雖然他講得倒挺簡單,但張媽講得也並無道理,要真是讓他卸任,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廚房裏乒乒乓乓傳來了幹活的聲音,許久都沒見兩個人再繼續聊天說話,蘇阮阮便從客廳的沙發上起身慢慢地走了過去。

“忙著呢,秦隊!”

蘇阮阮開玩笑地說。

“對!今天回來得早,一會兒給你們露一手,也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不要以為我不會做飯!”

聽到秦慕北的話,張媽和蘇軟軟不由得笑了起來嗯,一是在三個人的共同努力下。一大桌子飯很快做了出來。

林鳳嬌下班帶著南南回來的時候,一進門就聞到了撲鼻的香味。

小南南更是在水池邊胡亂的洗了把手,就翹著小屁股坐到了桌前,看樣子他是餓壞了。

“林姐回來得正好,這最後一道菜剛端上來你就進門了,還得是咱林姐的命好!”

張媽一邊開玩笑一邊將最後一盤魚端了上來。

大家熱熱鬧鬧的,圍在桌前便吃了起來,你言我一語地說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

其實蘇阮阮在今天吃飯之前便給汪洋打了一通電話,她覺得如果自己把生病的事跟秦慕北說了,秦慕北也不一定會信。

但汪洋和茉莉今天說好了,要去修表店陪汪老爺子吃飯,於是蘇阮阮就沒在吃飯的節骨眼邀請他們,定好的時間就是飯後一個小時左右。

很快,這頓飯吃得就差不多了,大家一個一個吃到酒足飯飽都挺高興的。

就在大家圍著餐桌喝茶的功夫,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張媽連忙跑過去開門。

“哎呦哎呦!你這孩子好久都沒過來了,來就來唄,你說說還買東西幹嘛,這位是?”

張媽從來沒見過茉莉本人,雖然那陣子茉莉總是開著小轎車來接蘇阮阮上班,從來沒登過家門這也是張媽和她第一次見麵。

汪洋憨憨地撓了撓頭,“張媽這是茉莉同誌,啊不!你叫她茉莉就行,現在是我對象!”

聽到汪洋的話後,張媽臉上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哎呦呦呦,小汪啊,這啥時候的事啊,上次來還沒有對象呢你這速度可以呀,別在門口站著了,進來進來!你們兩個吃飯了沒呀!”

“吃了吃了,張媽你就不用忙活了我們兩人了,我們是吃過飯過來的來。”

汪洋和茉莉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這是茉莉第一次來家裏,林鳳嬌看著這閨女,長得這麽好看,也在一旁替汪洋高興。

要知道汪洋在秦家人的眼裏,就跟對秦慕北一樣。

“這麽晚了,你咋過來了?”

秦慕北是個直爽的人,向來跟王洋說話,從來都不拐彎抹角,畢竟這已經是六點多了。

“我倆剛從我爸那兒過來,剛才陪老爺子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就讓我倆趕快把事辦了,茉莉她說想結婚之前拍一點有紀念意義的婚紗照,這不就尋思過來問問你們倆要不要一起。”

蘇阮阮聽到汪洋的解釋,就知道這肯定是兩個人臨時想到的借口。

秦慕北眼神首先看向了身旁的蘇阮阮,要知道這種事情他秦慕北肯定是做不了主的。

“可以啊,把最美好的東西留下來,日後翻翻那些老照片,看著也高興,到時候咱們四個說得照一張合照啊!”

見蘇阮阮這麽高興,秦慕北別點頭表示同意。

“正好秦隊不是也要請假了嗎?咱們有的是時間,我聽茉莉說南方的景照婚紗照比較好看,我倆這一結婚我到時候也能請下來婚假,不如咱們就當旅趟遊,順便把結婚照照了,你們倆看怎麽樣?”

秦慕北聽到汪洋的話一愣,自己什麽時候說要請假了,這汪洋成天滿嘴跑火車,胡謅謅!

蘇阮阮今天在電話裏其實跟汪洋說得比較清楚,就是他們一家子人都不知道該從哪一方麵開這個口,於是就想讓汪洋和茉莉想個辦法。

還沒想到汪洋到家裏兩句話沒說就把事情挑開了,這樣也好,省得藏藏掖掖。

“你這說的都哪跟哪?我什麽時候要請假了!”

秦慕北一臉嚴肅看你像汪洋。

汪洋月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向蘇阮阮,“蘇同誌,那事你還沒跟秦隊說呢!”

蘇阮阮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身旁坐著的秦慕北,輕輕的拉起他的手,到了她該出場的時候了。

“慕北!其實有些事我一直都沒跟你說!”

秦慕北被弄得一臉莫名其妙。

“阮阮!有什麽事你就直說!”

“其實這事在安市的時候汪洋都跟我說了,隻不過當時礙於情況比較棘手我就沒說,然後回來後又遇到老領導家的那堆事,看你心情不好又拖了一陣子,現在看來也是時候告訴你了。”

秦慕北有點急了。

“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了?”

“兒子我們都知道,媽覺得你是個男子漢,無論這是什麽時候跟你說,你都能挺過去,況且在媽眼裏,這並不是什麽大事嘛。”

“是呀!慕北!你剛才做飯的時候不也跟張媽說想回歸到生活中來嗎,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騙我這個老媽子玩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不說正事,秦慕北有點坐不住了,連忙看向蘇阮阮,“行了,你們都別說了,阮阮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我講清楚,可別跟我繞彎子,還故意叫汪洋來把這個話題打開,別以為我不知道!”

秦慕北是個聰明人。

“慕北,其實上次你們區裏麵,體檢的報告早就出來了,一報告上麵顯示,你雙臂的神經係統不太好,招正常人發育有些遲緩或者說已經停止發育了,可能你這陣子也能感覺到自己雙手有的時候會很無力,就是病灶的體現!”

蘇阮阮每一句話聽在秦慕北的心裏,都像一根根刺,那麽難受。

看來他自己的預料是對的,其實他懷疑自己雙臂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自從和蘇阮阮認識之後,他就慢慢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不能提一些重的東西了,那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因為勞累或者是神情緊張,也就沒當過事,想著日後抽了空去醫院看一看。

但也沒想到一拖就拖了這麽長的時間。

雖然已經有所準備,但真正聽到大家對他把事實說出來的時候,秦慕北的內心還是有一些接受不了的。

他是個堂堂的指揮官,是臂對於他來說就是命,說是以後兩隻手臂。連自理能力都無法完成。那他不是給所有身邊的人添麻煩了。

“慕北!你也別多想,汪洋都替你問醫生了,如果你肯停下來休息一下,接受良好的治療。那這個病情是完全可以控製住的,後期能恢複到正常,也不是不可能的!”

“是啊,秦隊!你別多想,政委的意思也是讓你休息個一年半載,等身體調理好了再回去也不遲,即便你不能親自上陣,你的技術不一直都在嗎,完完全全可以口頭傳下去,這不是一樣的嗎!”

“對啊秦隊!人生點病那是常態,以前我在國外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總生病,不也都挺過來了,我一直在心裏都對自己有信心,更覺得你肯定比我強!”

茉莉也在一旁努力著。

“慕北!就像茉莉說的,你不是個鋼鐵俠,不會生病,所有人都覺得,其實就是一件小事,隻要你肯積極的配合,我覺得這點小難關一定是可以挺過去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著秦慕北,秦慕北卻一直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遲遲沒有講話。

好半晌秦慕北才緩緩的將頭抬了起來。

“行!聽你們的!你們所有人都這麽說,我還能說啥?再說了生病不治不是越拖越嚴重嗎?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

秦慕北似乎很平靜。

這種平靜,卻讓所有的人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大家都知道金墓碑不可能發瘋,也不可能像女人那樣作弄,畢竟她是個堂堂的男子漢。

但是像他這種樣子,就像是有什麽事憋在心裏,不願意透露出來一般時間長了久病便成了心病!

“汪洋!明天你就到隊裏幫我請一年的假,我好好的養養身子,順便要好好的陪陪家裏人,你們說的去南方旅旅遊、照照結婚照也行!”

“慕北!你要是……”蘇阮阮本打算寬慰秦慕北幾句,可誰料想這個夫家裏的電話卻響起來。

張媽連忙去接,還以為是秦哥打來有什麽事呢,可誰曾想已接起來卻傳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是丁巧玲!

自從蘇阮阮嫁到秦家以後,丁巧玲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了消息,這無緣無故地在這個節骨眼打來電話,張媽也納悶她有啥事!

“哎呦!親家啊!這是啥事?是不是想孩子了!”

“想孩子了?少管我叫親家,哪個又是我的孩子?你們這幫人就欺負我家梨梨一個人,我現在沒功夫跟你們算賬,你轉告那個蘇阮阮,我們家丁梨現在被她弄得瘋瘋癲癲,等我緩過氣來,我非得到你們家去討個說法。

還有蘇阮阮她爸已經被我攆出家門了,她嫁到秦家,吃香喝辣,我們這一家老小就不管了是吧?既然她這麽狠心,那他爸也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我讓他滾了!”

張媽突然接到這一係列的信息,腦袋裏還沒回過彎那邊,丁巧玲的電話就狠狠地被掛斷了。

“喂!你這說的什麽話…!”

見張媽一臉著急,蘇阮阮連忙走到沙發跟前,她剛剛可聽到張媽管,電話另一端的人叫丁巧玲了!

“張媽,怎麽了?是不是家裏那邊出了什麽事情?您慢慢地說。”

張媽年歲大了,好半晌才整理了思路,一字一句地對著蘇阮阮說到。

“那丁巧玲說要到咱們家來找咱們算賬,最後還說把你爸已經攆出家門了,沒人伺候他了。”

蘇阮阮這幾天其實就琢磨了,丁梨已經回家了,如果丁巧玲知道這邊發生的這一係列事情,肯定會百分之一百的,把所有的責任推到蘇阮阮身上的。

蘇阮阮還打算找個時間,給爸爸打個電話問一問,可誰曾想一直研究著秦慕北這點這些事就給忘了。

“張媽,你說啥?他們把我爸攆出去了,那我爸他現在去哪兒了?丁巧玲又沒有說!”

蘇阮阮的情緒明顯激動了幾分,畢竟是自己的爸爸還沒進過一天的小道,就被人攆了出來,這換誰都接受不了。

聽到張媽支支吾吾的,蘇阮阮有點著急了。便拿起電話,準備再給丁巧玲打一個問清楚。

可是怎麽打那邊都沒有人接,直到打了第五個蘇阮阮,才歎了一口氣,電話狠狠地掛斷了。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他們把我爸攆出來了,肯定也不會給我爸一分錢的,他兜裏一分錢都沒有,這馬上天都黑了,他去哪睡覺啊!”

看著蘇阮阮焦急的樣子,秦慕北似乎都忘記了自己的病,於是在餐桌上拿起吉普車的鑰匙,就要帶著蘇阮阮走。

我是汪洋也從凳子上站起來,“秦隊!鑰匙給我送你們過去!”

秦慕北這時才意識到,自己這雙手日後開車,也是一件不太保險的是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