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上敕封宦官蘭懷聿為順煬王的旨意昭告天下。
半年前煬州水患,蘭懷聿領旨前去治水極為成功,現如今把煬州劃給了他做封地。
如此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皇帝的敕封看起來就是獎勵有功之臣,可誰人私下裏不說皇上偏信宦官?
自詡清流之派亦迅速集結,大罵宦官誤國,甚至一群禦史準備死諫請皇上收回旨意。
六科更是一通惶惶。
楚正任職給事中,這回倒是蔫了。
那是他女婿,本就權勢滔天如今更了不得,他腦子有坑去參一本?
可又因為他不與同僚齊心協力,很快受到了孤立。
原來的督公府,現在的順煬王府,楚之一雙臂環胸淡淡的看著眼前一群高揚下巴鼻孔朝天宮中送來的人。
上一世皇上給蘭懷聿敕封是在他成婚一個月之後,誰想到這回居然第二天就來了。
她知道皇上對他極為信任,甚至以迎風身份一同進宮麵聖那回,她甚至發覺皇上不止是信任那麽簡單,更有些諂媚和小心翼翼。
至今沒弄懂為何,不過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這些人。
聖旨一下,皇後就送來了這一撥人過來。
看起來是好心好意,可再看這些人的臉,有一些甚至麵熟呢。
都是皇後身邊伺候的,各個手上沾了血,有宮女太監有未出世的嬰孩,各個都是殺人凶手。
上一世自己跟皇後算同盟,自己雖看不上她倒也沒衝突過,可現在……
而且也不太明白皇後為什麽死死針對蘭懷聿,他又沒站隊哪個皇子,這般大的權利就算不拉攏也不應當得罪才是。
“奴婢姓李,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多年,宮人都尊稱一聲李嬤嬤。
奴婢奉娘娘令來教導郡王妃宮中規矩,如今督公已是郡王身份尊貴,郡王妃亦得學習宗室婦規矩方能不給夫君丟臉。”
李嬤嬤鼻孔更大了,眼角眉梢都是刻薄倨傲。
這楚家女在鄉下生活十六年才回來,甭管是不是楚正的親女兒,一看她那發不簪妝不點的模樣就知沒什麽見識。
對付這樣一個鄉下人,不要太輕鬆?活活玩死她!
“郡王妃這站姿就不對,身為女子豈能抱胸而立?應雙手順垂交疊。”
說著,李嬤嬤自己親身示範。
示範後就道:“請郡王妃開始吧。”
後頭六個宮女兩個小太監,對這鄉下來的自是瞧不起,又瞥見了小春小梅兩個粗使丫頭
“李嬤嬤,郡王妃的侍女實在不成樣子,奴婢們代嬤嬤教導一下她們如何?”
“交給你們了。”
那兩個小太監立即朝著小春小梅走了過去,擼起袖子滿目凶殘。
“等一下。”
少女開了口,聲線清冽直灌耳膜。
李嬤嬤鼻孔依舊朝天,一副等著雨水灌溉的模樣,“郡王妃有什麽吩咐可等晌午時,從今日起除卻三餐夜眠都得聽奴婢講規矩。”
“我是想問問皇後娘娘是暫時把你們派過來,還是要你們一直留在府裏?”
“自然是郡王妃學會了規矩,娘娘滿意了奴婢們才能回宮複命。”
楚之一笑了,“很好!”
青止匆匆從外回來,一路直奔和院,然後就瞧見院外桂樹上掛著好些香腸……
再仔細一看哪是什麽香腸,掛著的是人!
正是宮裏來的那一批!
捆著雙臂吊在半空,有兩個宮女胳膊都脫臼了顯得整個人好像都長高了似得。
那李嬤嬤更是腦袋歪在一邊舌頭吐出來一截紅呼呼的,比吊死鬼還難看。
兩個太監鼻孔竄血染紅了整個前身,在地上積聚了兩攤宛如漿果釀凍。
青止又慌又笑的繞過去,心說督公在宮裏一聽皇後派了人過來就趕緊叫他回府,擔心夫人麵對一群宮裏的豺狼不知如何應付再吃了虧。
可督公是根本沒想到,夫人如此膽大,哪是吃虧的主兒。
院子裏,小春小梅正在拾掇各種值錢之物,有從楚家搜刮來的還有剛剛從李嬤嬤宮女身上翻出來的。
都算不得太精品,可拿去賣的話也能換得不少銀錢。
青止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隻是快步的奔向坐在窗下搖椅上的楚之一。
“夫人,屬下回來遲了。本奉督公之命回來告訴夫人不必忌諱宮中之人,沒想到您出手又快又準。”
這小子還學會諂媚了?
“你別瞎說,我可什麽都沒做。宮裏派來的人教我規矩,奈何我實在不成器怎麽學也學不會,他們就都跑了。”
青止:“……”
少女托著下巴又道:“所以還得請皇後娘娘再派心腹過來教導我。當然了,再派來的人會不會也跑了那就不知道了。”
青止一下就琢磨過味兒了,皇後隻要敢往這兒派人,夫人就敢都給整失蹤了。
膽子真大!
豎起大拇指,“夫人威武。”
她下頜一點,承了他的誇讚。
再看小春小梅已經把所有物件都分類了,小順則拿著紙筆在記錄。
青止不太明白,“夫人這是要做什麽?”
“賣啊。”
“夫人缺錢?屬下要管家送來就是。”
“不用,我喜歡用楚家的錢。”
青止一聽,夫人怎麽還見外呢?
剛打算勸勸,就聽她又道:“我喜歡用仇家的錢。”
“……”
仇家?
青止一時間沒太明白,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督公今日打算給楚正好處的,畢竟那是嶽丈,夫人如此合心意給嶽家好處也是應當的。
可夫人居然說楚家是仇人,督公要是真給了楚正好處,夫人不得生氣啊?!
撒丫子就跑,把小順三人嚇了一跳。
倒是楚之一早就習慣了青止兔子上身一樣的性格,揮揮手叫他們三人繼續整理記錄,下午就賣了換錢。
青止回來的及時,將楚之一所言盡數告知蘭懷聿。
果然,他那有了活人紅潤的麵龐微微沉了下來。
“她當真那麽說?”
“千真萬確。那麽夫人所謂的冤仇八成也是楚正一家吧……”
青止一路琢磨來著,是不是因為她被遺失在外十六年過的日子又苦,所以心中怨氣成恨,才要報複啊?
可到底是親生爹娘,誰又知道她要報複到哪一步?
所以督公這裏得衡量好了,不然很容易得罪她。
那一身功夫……真把她得罪了怕是落不著好。
蘭懷聿稍稍沉吟卻一笑,淡漠如冷玉偶有陰鷙,笑時卻陰鬱散開勝過月華珠輝。
“既然如此,就更要給楚大人大大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