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懷聿的腦子懵了一瞬,就感覺到兩股熱流順著鼻子流出來,嘀嗒到衣服手背上。
他這才反應過來,被她一腦袋砸出鼻血了。
琳娘嚇了一跳,趕緊拿了幹淨的手巾過來,又要去找大夫。
蘭懷聿捂著口鼻,卻對琳娘揮了揮手,示意她不用叫大夫,退下。
琳娘聽令,後退時不由得去看督公夫人,真勇真冷。
令人敬佩。
楚之一始終坐在那兒沒動,就那麽淡淡的看著蘭懷聿鼻血嗆嗆。
他按了一會兒,之後起身去清洗。
對鏡一看,他鼻梁都紅了。
走回來,瞧她還是那冷冷淡淡的模樣,似乎在說這回隻是用腦袋砸你,下回指不定用什麽了。
“謝謝你手下留情,以你的功力想讓我鼻骨盡斷不成問題。”
楚之一輕輕點頭,“督公明白就好。”
在旁邊坐下,他也沒有遠離,似乎並不擔心會再挨揍。
“讓你覺著不適了?的確有些秘密不曾告訴過你,我……”
他話沒說完呢,就見她把手一抬,阻止了他繼續說。
“箬嫵公主暴露的秘密的確讓我意外,但除此之外督公所隱藏的我也未必不知道。
譬如……梧桐巷。”
蘭懷聿眼神兒還真變了。
楚之一擺出冷酷嫌惡之色,“督公,做人還是得講良心的,人家甘願藏在那巷子裏做無名氏,你得對得起人家才是。
更況且,我對咱們做戰友更感興趣,別的嘛……免談。”
話落,她抬起手來攥拳,那指節嘁哧哢嚓的響。
揍人的前兆。
蘭懷聿看著她,褐眸之中的笑意逐漸的濃鬱。
最後他笑出了聲音來。
楚之一:“……”
門外,青止聽到了笑聲後,趕緊告知飯菜好了。
別看瑟樓是個妓院,可廚子的手藝不比城裏有名的大酒樓差。
還有自己的獨家招牌,醃筍燉雞。
楚之一對蘭懷聿仍有忌憚,不過也沒耽誤用飯。
他照常的投喂,就像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似得,若不是鼻梁還紅著,她都要產生錯覺以為自己記憶錯亂了。
“可知今日為何來此處?”
“看起來就知督公是這裏的常客,您來此處做什麽我不想猜。”
他忍住笑意,“賀梅生回京了,他當時慌忙間跑進了山裏不知所蹤。但卻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帶回了城,沒有回家就藏在了河坊。”
不由皺眉,“他為什麽偷偷摸摸的?難不成是擔心箬嫵公主告他?”
箬嫵早就去淮州了。
再說告賀梅生也告不出結果來,她說他給她下藥,可現在連證據都沒有。
“怕是沒那麽簡單。他白日隱藏蹤跡夜裏才出現,賀家的人會在夜裏來河坊跟他見麵。”
楚之一仔細想了想賀梅生這個人,他比豐時聰明些,但也僅此而已。
借著賀修的光,他小日子過得不錯。有個閑散差事每天去點個卯就行,剩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吃喝玩樂。
她是真的沒覺著賀梅生這個人有什麽特別的,低不成高不就,也就那樣。
怎麽忽然間的神秘起來了。
“所以你是來逮賀梅生的?不過這用得著你親自出馬嗎?”
“不抓他,但得盯著他要幹什麽。盯梢的事自然不用我出馬,我是來聽琳娘上報消息的。”
楚之一這才回過味兒來,“琳娘是你的探子。”
他將一小碗雞湯放到她麵前,一邊笑了笑,證實她所言沒錯。
“那這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所有的醜事,你豈不是都知道?”
“嗯。”
在外麵把自己包裝的再精美無懈可擊的人,到了這裏都原形畢露。
各種醜態盡現,讓人分不清是人還是畜生。
夜幕降臨,白日裏的正人君子們陸續的進入瑟樓卸下了偽裝。
楚之一對這些不感興趣,她很想瞧瞧賀梅生的情況,難不成這個看似頭腦不太多的家夥是個隱藏的心機鬼?
與青止要趁夜出發,又被蘭懷聿叫住了。
他起身過來手裏還拿著件披風,走到她麵前直接甩在了她身上,“夜裏涼,別風寒了。”
仰頭看他,楚之一紅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又沒說出來。
她想告訴他再越線就揍他,可琳娘和青止都在她不好說出口。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怎的她心裏的有一股熱氣左右亂竄。
她垂下眼睛看向那兩隻在她脖子前係帶子的手,趕緊一把給推開,“我自己來吧。”
邊係邊轉身快步離開。
外麵溫度低,吹在臉上身上楚之一才覺著好些了。
“夫人,賀梅生每晚不定在哪個妓院出沒,咱們得離開瑟樓。”
“走吧。”趕緊離開這兒。
河坊的妓院,官營的民營的,還有那種暗門子不計其數。
賀梅生藏在河坊,每天都換個地方打一槍,神神秘秘的。
把他護送回京城的那些人也始終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河坊裏到處都有肅寧衛的暗子,今晚青止也很容易地就得知了賀梅生在哪兒。
帶著楚之一穿過都是爛泥水騷臭味的小巷子,偶爾的能聽到暗門子接客的聲音。
青止的臉都成了綠色的,這要是被督公知道夫人聽見看見這些玩意兒,自己狗頭不保。
“夫人,不然您把耳朵捂上……”
“噓。”
楚之一示意他不要發聲,自己則迅速的溜到了小巷子的盡頭。
微微歪頭一看,一抬小轎子進了左側的一個小巷子裏。
抬轎子的人不認識,但跟在旁邊兒踩著泥水的卻很是眼熟,陶媽媽。
轎子裏頭肯定是柳氏啊。
曲晚娘白日裏剛告訴自己柳氏總神神秘秘的往河坊跑,晚上自己就碰到了。
“夫人?”
“你自己去查賀梅生吧,小心些。”
話落她便走了。
青止欲言又止,想了想趕緊回瑟樓把情況告知督公。
今天雖是不知他們倆發生了什麽,但夫人把督公鼻子打流血的事兒自己知道。
鬧別扭唄。
閻王打架小鬼兒遭殃,他覺著主子和睦底下的人才有好日子。
那邊兒,楚之一跟蹤到了一個小廟堂。
門臉很小髒髒舊舊,裏頭不知供奉著什麽,影影綽綽地順著半開的門瞧見了陶媽媽的身影,她便無聲地翻了進去。
後院整潔寬敞得超乎想象,在一片水塘上搭了縱橫交錯的小橋,接連著周邊的房間。
水鄉的風格。
驀地,一個房間裏傳出略痛苦的聲音。
猶如鬼魅般無聲的挪過去,沿著窗縫往裏看,她瞳孔就放大了。
不大的小屋裏擺放著兩個牌位,房梁上還吊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