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宴一下子被驚得表情都凝固了:“這……麽突然?”

裴秀是陸宴的主治醫師,如果非得說還有什麽關係的話,那他倆多少還沾點兒親戚。

裴秀是陸清同母異父的哥哥,陸宴是陸清同父異母的弟弟,四舍五入裴秀就是陸宴異父異母的哥哥。

不過裴秀不住陸家,和陸清也沒什麽來往。裴豔嫁給陸招遠之後,裴秀就一個人住。

但是裴秀的親爹是鄭寒昱親爹的戰友,戰友犧牲之前把妻兒托付給了鄭寒昱親爹,鄭寒昱親爹二話沒說直接拍板了——倆娃必須結婚。

鄭寒昱尋思著不是啥大事兒,長大了跟裴秀商量一下跟家人說看不對眼不就完了嗎?結果好死不死的,裴秀喜歡他。

從小就喜歡。

他不喜歡裴秀,那個人太冷淡了,就連喜歡也是一副高傲的樣子。所以和裴秀的見麵是能躲就躲。

偏偏前幾天一個宴會上遇見了,他又狗血地被人下了藥,裴秀就被他幹了。

鄭寒昱沒想到裴秀第二天明明滿不在乎的樣子說是各取所需,轉頭就把這事兒傳出去了。事情傳到鄭寒昱老子那裏,鄭執就一個處理方法。

先訂婚,培養培養感情就結婚。

培養個屁的感情!鄭寒昱哪眼看裴秀哪眼夠,長得文質彬彬的,心挺黑啊。明知道他不喜歡他,還非得整這套逼婚。

要不是下.藥的人抓著了,他簡直就要以為是裴秀給他設的陷阱。

鄭家沒有忤逆自己老子的先例,到鄭寒昱這輩兒也不可能例外。鄭寒昱就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他也得和裴秀訂婚。

隻能之後想辦法讓裴秀那邊兒退婚了。

訂婚宴就在一周後,而變故也都出在了那天。

鄭寒昱的母親不喜顧家,不代表鄭家不會為了利益與顧家交好。所以顧家的每個人都收到了邀請函——包括許林北。

陶餘穿著剪裁合適與顧乾同款的小西裝入場,一眼就看見角落裏的陸清。

多日不見,陸清並沒有什麽變化,許林北抓著他的手臂在說些什麽。陸清淡淡應著,看起來有些不耐煩。

陸清的目光始終看著門的方向,嘴唇輕輕抿著,似乎在等誰來。

訂婚宴的兩位主角就站在不遠處,鄭寒昱絲毫不掩飾他的不耐煩,裴秀的表情卻始終淡淡的。

顧惜從輪椅上站起來,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交給了裴秀,並輕輕擁抱了他:“訂婚快樂……師哥。”

那雙美眸裏沒有釋然,卻很真誠。笑容夾雜了苦澀,讓人覺得他周身的中藥味兒更重了。

鄭寒昱就在旁邊看著裴秀毫不避嫌地跟顧惜擁抱交談,輕哼了一聲,眼底的煩躁更濃了。

不過他懶得管裴秀,說點什麽又要被誤會,實在沒必要。

顧惜那種精致而不自知的美讓他成為了全場的焦點,但凡長了眼的都能看出他對裴秀有意思。

車禍之前他就喜歡裴秀了,他們是C醫大同門的師兄弟,兩人頗有話聊,如果不是裴秀早就喜歡鄭寒昱,顧惜也不一定沒機會的。

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不適合說心意——以後都不適合了。所以顧惜紳士地退開,如同所有人一樣真摯祝福他的心上人。

不。

他會更真誠一點。

訂婚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陶餘看見許林北殺氣騰騰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他心裏不安,直接就跟了上去。

許林北七繞八繞地來到一間房間前,袖口寒光一閃。沒等陶餘喊出聲兒,許林北已經踹開了門,那力氣之大,整個門板都倒了下去。

“許林北!你冷靜一點!”

屋裏赫然是隻穿著上衣的陸清,和……

陶餘怔在門口,怎麽也沒想到顧惜會在裏麵。他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坐在輪椅上,褲子褪到膝蓋,已經拉了毯子蓋在腿上。

空氣裏還彌漫著一些味道。

……是個人就知道剛剛裏麵的人在做什麽。

“我他媽冷靜不了!”許林北大喊,喊得嗓子沙啞,“陸清哥!這就是你說的你愛我?!”

他用匕首指著顧惜,聲嘶力竭:“你他媽利用我!你隻是利用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他的眼底一片血紅。

他在後悔那天沒在顧氏的洗手間裏掐死這個病秧子。

許林北握著匕首就要朝顧惜捅去。顧惜不躲不避,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刀尖。

“嘶——”陸清倒抽了一口涼氣,右手緊緊握著刀刃,暗紅的血落在地毯上,“要殺殺我!”

他惡狠狠地瞪著許林北:“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他媽殺了你!”

許林北被他的血徹底逼瘋,不管不顧地抽出匕首:“要死就他媽同歸於盡!!!”

怎麽會這樣?!

許林北心碎欲裂。

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對他!這個人一邊救他對他好,一邊利用他去討好別人。

從宴會開始陸清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顧惜,後來幹脆兩個人一起消失了。

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說什麽為了他,其實全是為了顧惜吧!

陸清爭顧家的東西,全都是為了顧惜吧?!!!他說呢!他之前怎麽沒有想到!陸清為什麽會催眠?!他媽的顧惜會啊!!!

顧惜學醫的時候就喜歡研究這些啊!!陸清用從顧惜那裏學來的東西催眠封住了許林北的夢魘,然後利用他的感情去做討好顧惜的事情!

全都順了。

全都順了!

許林北眸中猙獰的殺意讓陶餘心驚,他立刻按響了走廊裏的警報,在許林北聽到警報聲愣住的那一瞬奪了他手中的匕首,抬起腳把他踹到走廊裏。

血蹭到了陶餘的手上。

他和顧惜對視,隻覺得寒氣自脊椎竄起,傳遍四肢百骸。

顧乾第一個和酒店的安保人員一起衝上來,他的眼睛被陶餘手上的血染紅,焦急地低吼:“傷著哪兒了?”

猶如護主的野獸,隻要陶餘受到一點傷害,他就會把在場的人全部撕碎。

顧惜已經整理好了儀表,好似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一般雲淡風輕地坐在輪椅上。

直到陶餘望著他,眼淚滾落。

“不是我的血,”陶餘安撫地拍拍顧乾的手,眼睛卻盯著顧惜,嘴唇哆嗦著,“為什麽?”

你和他爭什麽啊?

你直接說你要,顧乾會給你的啊!

太幼稚了,陶餘知道自己幼稚。“為什麽”是最不該問的問題,原因沒有那麽重要。

但是陶餘忘不了顧惜是怎麽替顧乾說話的!他以為顧惜是顧家唯一對顧乾好的人。他沒法接受一切的主謀居然是顧惜。

顧惜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到顧乾麵前釋然地笑了:“終於到這一天了。”

許林北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甩開桎梏著他的人,舉起一個笨重的花瓶就朝顧惜砸來。

顧乾下意識就把顧惜和陶餘護到了身後,舉起手臂擋在前麵。肉壁怎麽擋得過花瓶啊?!

一旦許林北把花瓶砸過來,他們三個都會受傷。陶餘回頭看了一眼,退無可退。

顧惜眼尾是紅的,像是大哭了一場。

接著就是利刃插進肉體的聲音。

陶餘的眼睛被一隻幹燥的手覆蓋住,周遭都靜謐了,血腥味兒彌漫。

隻有許林北低下頭不可思議地望著紮在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再順著握著匕首的手向上看,是陸清的臉。

陸清真的要殺他。

許林北慘笑了兩聲,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音:“那就……一起死吧。”

“一起死吧。”

十幾個身強力壯的人沒能按住發瘋的許林北。

顧乾已經帶著顧惜和陶餘挪開,許林北卻又朝顧惜撲了過來。

沒有得逞。

陸清絲毫不猶豫,一刀之後又是一刀。

“陸清!!!”顧惜急喊,“你瘋了?!”

“是瘋了,”陸清停住手,垂眸看著不斷抽搐,再也沒力氣反擊的渾身是血的許林北,“從被你救開始,就瘋了。”

許林北被抬走,陸清被按著肩膀。

陶餘被顧乾死死護在懷裏。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裏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

陸清望著顧惜,輕聲說:“我愛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所以顧伯父給我這個機會的時候,我很開心。”

顧惜的表情茫然。

“我爭不過陸宴,”陸清輕輕笑著,眼底全是瘋狂的神色,“但是沒關係,所有的,都要結束了。”

顧乾和鄭寒昱頓時臉色一變。

陸宴中途就因為身體不適而離開了。

“他的酒裏被下了藥,許林北做的,我指使的,”他仿佛在說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有些無辜地偏了偏頭,“會誘發心髒病的,現在應該在搶救了吧?”

顧乾立刻開始聯係陸宴。

已經有警察趕到。

所有人都被震驚到說不出話。

“不要緊張,我發誓我會跟你們走的,”陸清順從地被戴上手銬,他環視眾人,“我得把話說完。”

“去警察局說吧。”

“不說完的話,我的心上人會有危險。”陸清眼裏隻有顧惜,麵色如紙的顧惜,“你別害怕,你沒做錯什麽。你總愧疚利用我這件事,卻不知道你才是被利用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