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想起來了。

那是一個普通的周末。

她在商店買第二天的早餐,突然有個蒙麵劫匪衝了進來。

那時候的港島不如現在安全,到處都是搶劫的,大家都習以為常。

劫匪拿著槍指住收銀員的頭,讓她將錢箱裏的錢拿出來。

可能是收銀員過於緊張,動作很慢,眼見著劫匪等不及要開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有個穿著校服的中學生,仿佛從天而降,用空書包從背後罩住了劫匪的頭。

身手敏捷的少年,三下五除二反剪了劫匪的雙手,將槍踢開,讓收銀員報了警。

他一邊按著劫匪一邊恨鐵不成鋼地打著他的頭。

“有手有腳不好好找份工作,學古惑仔打劫是吧?我讓你打劫,我讓你混吃等死,我讓你當個廢物...”

“別罵了別罵了,我也是第一次幹,下次不敢了!”

“還敢還嘴,我讓你還嘴了嗎?”

劫匪被他壓著動彈不得,隻能屈服於他的**威之下。

在他開口的第一句,她就認出了他的聲音。

聽到現在她實在是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他聽到有人笑,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兩人四目相對時,仿佛有什麽好不容易偽裝好的東西掉了。

他尷尬地饒了饒頭,外強中幹的對著她凶神惡煞。

“笑什麽笑,沒見過抓劫匪啊!”

她看著他如水洗過的眼睛,一副驚慌失措。

於是,她笑得更大聲了。

他氣急敗壞,轉過頭不再看她。

從此之後的私教作業,再也沒有罰抄成語了。

因為她知道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是個勇敢正義,心存善意的人。

之後的私教課上,傅光宗一副破罐子破摔。

索性不裝了。

他開始認真學習。

令文菁菁大吃一驚的是,他學得很快,任何東西都是一點就通。

並且最難得的是,他還會舉一反三。

於是,她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裝作一副不學無術的樣子,明明這麽聰明。”

傅光宗看了她一眼,語帶輕嘲,“生在這種家族,聰明是最無用的,槍打出頭鳥你懂不懂。”

她無法想象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人,竟然會有這樣的覺悟。

比她這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想得還要通透,慚愧慚愧。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文菁菁親手將他送入了重點高中。

三太太十分高興,對文菁菁大加讚賞。

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大兒子似乎發生了什麽變化。

就比如現在,他伸手去拿文菁菁手邊的課本時,故意蹭了上去。

又比如,他會用難以言喻的目光去追隨著文菁菁。

又如,他不願再稱呼她為文老師,而是直呼其名。

又...太多了,不勝枚舉。

文菁菁不是傻子,但她並沒有把一個十六歲的男生放在眼裏。

她也曾經年少過,知道年少慕艾其實是件挺美好的事情。

她隻是在上課的時候刻意跟他保持著距離,並將自己的裙子全部收起。

她以為,這種心動,持續不了多久。

可惜她錯了。

少年的執著,隨著時間,化成執念。

日複一日的相處,文菁菁再也無法承受,少年那如火般炙熱的眼神。

終於,她漸漸迷失了方向。

誰都無法抵抗一顆熱烈且持久的真心。

相差十歲的二人,就這麽順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就這樣,他們隱秘而甜蜜。

這種單純的愛情,一直持續到那天夜裏。

他們如往常般下課後,牽手走在路上。

可從未出現過的三太太,就這樣破天荒地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東窗事發,雞飛狗跳。

他們並不知道,是哪裏暴露了。

然而他們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是他的弟弟傅耀祖出賣了他們。

傅耀祖是一個心思細膩,外表膽小,內心卻極其大膽之人。

三太太恨文菁菁恬不知恥地勾引自己未成年的兒子,妄想嫁入豪門。

於是動用了關係,將文菁菁給毀了。

自那夜之後,文菁菁便消失了。

那年,他十八歲,正是麵臨高考最重要的時刻。

傅光宗發了瘋似地找尋她的下落,哀求甚至威脅他的母親,可都無濟於事。

遍尋無果後,傅光宗放棄了學業,重新做回了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他們再次見麵的時候,是在五年後。

那年,他二十二,她三十二。

那天他去參加一個酒局,在KTV的包間裏遇到了她。

她就坐在一個猥瑣的男人身邊被灌著酒。

他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即便是濃妝豔抹衣衫單薄的她。

他二話不說就上去揍了那個猥瑣的男人一頓,然後拉著文菁菁揚長而去。

他看著她一臉的局促與疏離。

語音哽咽,“是我害了你,我後來找了你很久,可是怎樣都找不到,我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好還好,老天待我不薄。”

文菁菁雙眼通紅,卻淡淡地笑開了。

“要包夜嗎?給你個熟人價。”

傅光宗一時沒了言語。

他心痛到無法呼吸,緊緊地抱住了她。

“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讓你堂堂正正站在我的身邊,你放心,我這次再也不會把你弄丟了。”

文菁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淚流滿麵。

說出口的話卻是,“一切都過去了,以後見了也要當作不認識。”

說完便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走遠了。

這天之後,傅光宗夜夜流連夜場,幾乎將整個港島的KTV酒吧都翻遍了。

終於找到了文菁菁的媽媽桑。

他花了大價錢替文菁菁贖了身,將她安置在了一處自己的公寓裏。

起初,文菁菁並不接受他,現在的她實在是不配。

然而傅光宗毫不氣餒,拿出了當年的癡纏。

第一天,他抱著一大堆補習資料,各科都有。

一本本攤開在文菁菁的麵前。

“你走後,我就沒有再學過了,現在你回來了,我們可以繼續了。”

文菁菁驚訝地看著他,從他執拗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容拒絕。

就這樣,一個陪酒小姐和一個輟學的豪門少爺。

跨過了數年的光陰,再次坐在了一個小小的書桌對麵。

文菁菁起初還特別別扭,根本不好意思開口。

可傅光宗一個勁地問,從語數英到數理化。

漸漸地,文菁菁放下了防備,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那年。

他十八,她二十八。

就好像,他們從未分離。

每一日他都會來找她,可卻從不過夜。

因為他想等到她真正地接受他,毫無芥蒂的主動讓自己留下。

這一天比他預想的要早很多。

一年後,她便開了口。

他原本準備了用一輩子去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