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到是睡的挺香,但也有點累。
現在家裏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是真學會了磨人,把他磨的欲仙欲死欲罷不能,一晚上三次豆漿管飽,早上還要抽查敬禮。
啞巴是過來人,知道這種生活是必然的,必需的,總要熬過去,熬過一段時間自然也就好了,但還是有點慌啊,就想著是不是要弄點什麽回來補一補。
他可不想過了四十望空流淚,幸福快活那就是要一生一世的。話說小娘皮現在就這麽凶殘了,再過十年那還了得?壓力大呀。
那屋老兩口起的也早,啞巴出來的時候,老頭已經在院子裏抽煙了,老太太在刷鍋準備做飯。
啞巴和老頭一起放雞喂狗,喂豬喂鵝,這一大院子到是生機蓬勃,有了些家的樣子,熱熱鬧鬧的。就是老貓跑了。
“估摸是回那頭了,貓其實比狗認地方,不好養。沒事兒,它也就是兩頭跑,過陣子熟了就好了,又丟不了。”
“這水井是真好,平時最打怵的就是挑水,夏營天還好,冬營天總怕再掉井裏去,那一出溜一滑的,全是冰。”
“這邊地不缺水,河套邊子,不用天天澆,隔兩天溜一趟就行,水多了反而不好活。”
“這豬圈好,沒味,幹淨淨的,就是廁所弄的有點高,不太好去,哪天得加個扶手,老太太那腿不大能抬起來。”
“得弄個大掃帚,你再去老三那記著問問,他廠裏有那竹子的,掃院子趕勁兒,要不這磚頭上幾天就都是雞屎,你還能管了它?”
“菜不怕,老母雞懂事兒,不禍害地,還能教小雞兒,到是你這邊帳子邊上種的是啥?我看著都是草。這邊它們肯定要刨,找蟲子。”
老頭一邊和啞巴幹活巡院子,一邊給啞巴講經驗:“家裏有雞鴨,地不能種到帳子根上,那是它們的地盤。
種多少都給你撓嘍,誰讓你占人家地方的?”
“鵝也得弄個地方給它們,這會兒以後還好,上冬天它們也冷,得絮個窩在那,最好弄個棚子。
我們原來冬天,到了晚上狗呀鵝的都是進屋的,就在外屋鋪點草,你這弄進來白瞎了。”
“我看了一圈,那盤磨呀,還真找不著地方放,有點占地方,還得有驢道才行,你自己想招吧,我琢磨不上來。”
啞巴點了點頭,這邊確實沒地方了,一開始就沒有規劃,後添就添不進去,放到哪裏都不合適,總不能再給放到廚房吧?
現在就隻能等對岸車庫建起來,到時候拿兩間來做倉房,把石磨就支在那邊院子裏,反正這東西又不怕雨澆雪蓋的,地方寬敞驢也更好工作。
以後沒事磨點豆腐,磨點湯子麵都不錯。話說石磨出來的豆腐趁熱吃,那真是人間美味,根本就不用什麽加工和蘸料。
把一大清早該幹的都弄完,陪著老張頭溜了一遍,也算是讓他熟悉一下這裏。
啞巴沒特意叫李俠起床,也沒去和老太太爭著做飯,以後就要長期在這邊一起生活了,不用客氣。
有點事情做,也能讓老太太更快適應下來,這時候就怕閑,無事可做,就總會感覺格格不住,把自己當成外人。
結果沒用啞巴喊,李俠自己就起來了。現在小娘皮習慣了一級睡眠,把窗簾門簾擋的死死的,隻要窗簾一動就那是人起來了。
不過啞巴感覺,她這個一級睡眠肯定不是因為舒服,就是因為方便。當然了,更舒服。
小臉在窗戶上露了幾下,也不知道她在觀察什麽,然後過了一會兒才打開,窗戶也推開了,李俠衝啞巴吐了吐舌頭:“我還尋思早點起呢。”
啞巴笑了笑,無所謂的事兒。
“年輕人,能睡點好,覺睡足了身體才好。等像我們想睡都睡不著了,人就要到頭了,慢慢熬,什麽時候熬幹什麽時候上山。”
老張頭笑著接了一句,話裏話外把死看的特平淡,更像是在說一種歸宿和解脫。
李俠出來上廁所,也說了扶手的事兒,感覺對老年人不太友好。啞巴點頭答應。
等李俠洗漱好抹了臉,老太太早飯也弄好了,四個人一起在南屋吃早飯。以後大概齊也就是在這屋吃飯了。
“昨天買的那個腸子沒怎麽弄好,那個肝還行,嫩乎。”老太太吃著飯,和啞巴李俠閑聊起來,對昨天晚上的菜進行了點評。
“你還行呢,好歹能吃幾塊,我連碰都沒敢碰,現在牙口不行了。”老頭摸了摸嘴:“咬不動了,不敢使勁。”
肥腸那東西沒有辦法做的稀爛,怎麽搞都會有點嚼勁兒,除非什麽也不放就烀它自己,一直到徹底軟爛為止。
飯店沒有肯這麽幹的,成本太高。
“下回讓老六做,弄爛乎點。以後你們想吃啥就說,老六啥都會。”
“那可挺好,那就有福了。”老張頭笑起來。
吃完飯又在院子裏溜達了一會兒,小穎跑過來了,啞巴開上車帶上東西拉著四個人去了公社。
先給老兩口和小穎買了褲衩和秋衣襪子,然後去洗澡。
泡了澡洗的白白淨淨的換好衣服出來,到理發部又弄了有一個多小時才算整利索。五個人煥然一新。
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到車上,又去逛商店,給兩個老的添置一些日常用的東西,牙膏牙刷,洗頭膏珍珠霜什麽的,順便也給小財迷穎買了幾樣。
李俠感覺公社這邊賣的成衣款式不太好看,啞巴還是給老兩口買了兩套換洗。李俠的眼光不適合用在老年人身上,尤其是農村的老人。
他們要的不是什麽流行新潮花花綠綠,要的是素淨厚實耐磨經穿擋風保暖。
中午直接又是在飯店吃的。逛下來就到中午了,又剛洗了澡,啞巴都感覺餓了。泡澡是相當消耗體力的,餓的賊快。
吃了飯,老的小的都困了,就沒再逛,直接上車回家。
回來進了屋,幾個人就上炕睡了,啞巴也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被狗叫聲給吵醒了,洗了把臉來到外麵。
是河對岸動工了。十來個人在那拆房子,結果被黑虎這個愛管閑事的給看見了。片兒狗之名可不是虛傳。
大白狗就不管這些閑事,隻要沒人進入領地就愛誰誰,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啞巴進屋給李俠留了個紙條,出來去了對麵。
‘怎麽下午拆上了?’楊春生也在,啞巴遞了根煙,問了一句。
“你以為我想啊?這不是看這天兒,估摸著明天要下雨嘛,趕緊拆出來,要不等明天下雨一泡活就不好幹了。”
啞巴抬頭看了看天,感覺有點神奇。他就看不出來。
這些老農民一個一個神神叨叨的,什麽風啦雨啦雪啦,都能提前判斷個八九不離十,這就很邪門。關鍵是人家看的還真準。
電視電影裏那些主角拚命提醒村民卻不為所動,最後大雨來了損失慘重的故事,就真的是故事,在農村根本不可能存在。
看天氣是農民的本能啊,人人都是高手,等你一個外來的城裏人提醒?
房子建起來慢,一層一層一點一點往上壘,又是和泥又是拌草的,扒起來那就快了,一個來小時,房子就剩下個牆垛。
除了石頭沒什麽可留的,木頭全弄回去當柴,稻草剁碎了漚肥用,黃泥就直接灑到地下當墊土。
啞巴這才發現自家院子裏還缺樣東西……幹活的地方。
說到底畢竟不是真正的農村人啊,哪怕有一腦子農村的生活經驗和記憶,還是遠遠不夠,差太多了。
沒辦法,隻能把東西先堆到路邊,先把場地平整出來再說。
原來這房子的地基就那麽三十公分深,不到一米寬,到是好挖,撬棍都沒用上。幾個幹活的互相看了看,都麵帶笑意。
這房子當年是分家的時候老二給啞巴蓋的,大夥都知道。
房子東邊是塊空地,堆著些石頭,有十來棵楊樹。最開始這塊是個塘子,後來一點點幹了,留下一個大坑樣的爛水泡子。
現在這地方連石頭帶樹全是啞巴的了。
楊樹直接鋸倒,連樹根子都得挖出來。樹幹直接可以做梁,檀條椽子都要用,還有棚板。
這東西長的高高大大的挺神氣,其實比較廢,也就是農村蓋房子能用用,要不就隻能弄去做膠合板刨花板。
根子的功能更簡單,隻能燒火。哪怕造型再好也成不了根雕,太渣。
楊春生和木匠商量:“這些楊樹夠不夠用?”
木匠反複看了看,從樹根看到樹梢,點了點頭:“夠用,還能多出一根兩根的。是不弄門哈?”
“不弄門,門老六說自己想辦法。”
“那就夠,有多。差不多。”
“行,那這塊就交給你了,你辛苦點。”
剛放的樹不能用,得和隊上換已經幹透的木頭,這裏麵有計損什麽的,反正不是內行一般弄不明白。
村裏人用木料隻能自己上山去伐回來自己曬,慢慢等著幹燥,想和隊上換門都沒有。主要是換不起,你給誰換不給誰換?
啞巴這車庫算是隊上的活,所以才能這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