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才滿臉疑惑的讓趙誌強指揮著進了一片全是二層小樓的小區,單看這地方,就是幹部住的,他更加迷糊了。
到了劉長有家附近,趙誌強囑咐徐德才把車遠點停著,他們步行過去。
徐德才迷迷糊糊的跟在他身後,按響了其中一家的門鈴。
一個穿著軍裝的中年人嚴肅的從屋裏走了出來。
徐德才一陣緊張,看著他肩牌上,又是豆又是星的,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幹部,徐德才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你找誰?”中年人警惕的掃視著二人,隨後嚴肅問道。
“我是楊柳村趙誌強,這個是我大哥徐德才,我們是來看劉長有劉大爺的。”趙誌強憨憨一笑流利答道。
中年人看著他們沒動。
此時屋門推開,劉長有笑著朝趙誌強招了招手。
趙誌強笑嗬嗬的進了小院兒:“大爺,我給您拜年來了。”
說完舉起了五毛錢一盒的點心。
中年男人滿眼都是疑惑的看著這一幕。
這東西,在他家,保姆都不吃。
這小夥子是真好意思拿這點東西來給他爹,一位堂堂的公安局長來拜年的。
雖然老爺子退下來了,但是身份在那兒擺著,最低的標準也是五十塊錢以上的白酒兩瓶,不能再少了。
哪知。
劉長有接過製作粗糙的糕點匣子,笑的十分開懷:“小趙,你是懂我的人,我要吃這種糕點,他們不給我買,說是糖分高,怕影響我血糖。”
中年人整個雲裏霧裏,這種點心都是用糖精,也就是一種化工甜味劑做的,有點錢的人,誰吃這種垃圾?
偏偏劉長有還挺樂。
“二胖,去讓李阿姨做幾個菜,我要招待兩個朋友在家喝酒下棋。”剛還對趙誌強笑嗬嗬的老頭子,回頭對這位高級幹部冷著臉吩咐道。
被喊二胖的中年人臉上滿是尷尬,又不敢反駁,拉著臉進屋了。
這一幕被徐德才看在眼中,他不是十分佩服趙誌強,而是百分佩服趙誌強。
顯然趙誌強在選禮物的時候,非常清楚老爺子的喜好的,這叫有錢難買心頭好,恰恰是這五毛錢一匣子的破糕點,中了老爺子的心思。
或者,老爺子根本不拘趙誌強帶來什麽禮物,隻是單純喜歡趙誌強這個人,他來了,他就高興。
進到屋子,隻見偌大的客廳裏隻擺著幾樣簡單的木質家具,和一台黑白電視機,看著十幾歲高齡的收音機裏正放著《沙家浜》。
沙發看著也十分老舊,扶手上的皮革都掉了大半。
“坐,我去給你泡點好茶。”劉長有大步流星進了書房,捧著一個造型樸拙的茶葉罐出來了。
徐德才坐在沙發上,感覺到了啥叫如坐針氈。
這位老爺子身上透著一股威勢,眼神犀利透骨,隨意瞟他一眼,就像x光掃過,能看透他全身上下,連他腦子裏想啥都看穿了似的。
倒是趙誌強十分淡定,把破大衣脫下,直接扔沙發上,和老爺子有說有笑拿著暖壺泡茶,那樣子,像極了多年老友。
被稱作二胖的大幹部,氣哼哼的回屋,看他們拿的茶葉罐頓時急了:“爸,那可是黑茶,好幾十塊錢一克……”
“嗯?多貴的茶,還不是你孝敬你老子的?我就要今天喝!”劉長有再次表演變臉,黑著臉吼了起來。
趙誌強隻是不語,好像他是透明的,啥也沒聽見,表情都沒變。
徐德才這次是佩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了。
這一對父子的氣場實在彪悍,連他這種見慣了大場麵上過報紙的人,也心生幾分怯意。
反觀趙誌強的表現實在是太讚了。
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好像他啥也沒看到,啥也沒聽到。
這個境界,是城府和心機的最高體現,徐德才覺得自己還得學十年,目前的他,真的做不到。
“那我先走了。”二胖被父親接連訓斥,不高興的去衣帽掛拿大衣,嘴裏嘟囔一句。
“誰讓你走了?家裏來客人,你不用陪著嗎?”劉長有板著臉吼道。
二胖無力的垂下手,從兜裏掏出一盒大雞,默默點上。
徐德才這時候反應很快,麻利的掏出香煙,送到了老爺子麵前,老爺子接過煙幽幽說道:“你就是電視報紙上報道的商人,徐德才吧?”
聽到商人兩個字,徐德才心虛的點了點頭。
在古人的哲學裏,士、農、工、商。
商人排在最後,地位最低。
最好的選擇是當兵,然後是務農,再然後是手藝人,也就是泥瓦匠都比商人地位高。
一向被人捧著的徐德才頓時覺得自己渺小了。
“嗯,還好你不是奸商,不然我是不會讓你進門的。”劉長有說完把煙放在了嘴上,趙誌強掏出火柴給他點上。
二胖坐立不安的在客廳裏溜達了一圈後,還是選擇坐在了徐德才身邊。
徐德才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郭亮是縣長,他接觸多了,隻覺得他平易近人,當兄長處著了。
這位大官的官職,要是從地方論起來,起碼是通江市市長,那麽大的官。
是他這輩子接觸的最高級的長官了。
“我是劉柏山。”他一本正經的說完,像是完成了老爹安排的任務,便一聲不吭了。
徐德才有心找話題,但也是有心無力,隻能尷尬的坐著。
再看趙誌強和劉長有端著大破茶缸子,正在品嚐跟黃金一樣價格的頂級好茶。
徐德才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後悔自己答應和趙誌強來看“朋友”了……
隨後兩人進了書房,還隨手關上了門。
“徐先生,你這個朋友是做什麽的?”即便如劉柏山這種高級大官,也開始好奇起趙誌強的身份了。
“額……”徐德才開始冒汗。
他目前知道的趙誌強,會點醫術,緊急搶救過自己,賣人參酒,高考落榜生,農民,綜合起來,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入劉柏山和劉長有父子眼的那類人。
“他是楊柳村的農民,最近在做人參酒生意。”徐德才小心答道。
“哦,這幾天被炒到四五十塊錢一瓶的人參酒是他搞的?”劉柏山的臉色更陰沉了。
他從第一眼看到趙誌強,就覺得這小子有幾分雞賊,別看穿著的破,但身上的氣場,絕不是地道農民應有的。
“嗯,是。”徐德才的汗水從額頭到眉毛,最後順著臉往下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