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這是怎麽了?”

徐福貴剛問完,王德發就搶著說道:“徐廠長,廠裏丟了重金屬,我們在霍從軍的廢品站找到了!”

徐福貴眉頭鎖起,“這件事有證據嗎,可不能亂說話!都到我辦公室,好好談談!”

不是徐福貴要擴大事態,而是在那個年代隔三差五就有嚴打,小罪打成重罪死罪的事屢見不鮮。

王德發叫上兩個有力氣的小夥子押著霍從軍,一行人進了辦公室,工人們裏裏外外地把辦公室圍了個水泄不通,都在外麵探聽。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辦公室裏,徐福貴嚴肅地問道。

王德發剛要說話,就被徐福貴製止,問霍從軍:“小霍,你說!”

在徐福貴心裏,其實是偏向霍從軍的,霍從軍是大領導欽點過的紅人,為鋼廠也做了很大的貢獻,即便是他有點什麽問題,徐福貴也想將他保下來!

“最近我開了家廢品站,這件事大家夥都知道,我從廢舊家電裏提煉出重金屬,保衛科的人就去了,還說我是從廠裏偷的。”霍從軍心底坦**,說起這件事也是自然從容。

“我可沒說是你偷的,我是說你有很大的嫌疑,抓你回來是為了調查!”王德發馬上回駁。

徐福貴沒搭這個茬,隻是問道:“你說霍從軍偷了東西,有證據嗎?”

“徐廠長,這些金屬就是證據!”

王德發讓手下呈上重金屬,道:“我們廠裏丟了鎳和鉻,霍從軍這裏恰巧就有鎳和鉻!”

李主任趁機拱火:“徐廠長,霍從軍說是從廢舊家電裏提煉出來的,電視咱們都知道,裏麵主要就個高頻頭,後麵的電路根本拆不出東西。”

“是啊,我曾經問過霍從軍,那些廢舊家電也沒地方賣,為什麽還要收,他什麽也沒說。”王二蛋也站了出來充當人證。

徐福貴的眉頭鎖得更緊,名義上他是廠長,但是保衛科並不完全歸他領導,嚴格地來說是公安部門的下轄機構,現在人證物證都有,這件事還真不好辦。

敲門聲響了幾下,張萬推門進了辦公室,張萬是剛剛聽說了這件事,就跑來為霍從軍辯解。

“徐廠長,我給霍從軍作證,他那些金屬確實是提煉出來的。”

“前幾天,小霍找了我讓我給他做個中頻加熱器,說要從廢舊家電裏提煉金屬,我就拿廠裏的廢料做了一個,要說這件事有什麽不對,是我不該私自拿廠裏的東西,和小霍可沒有任何關係,廠裏丟的東西也不是他偷的!”

張萬的話立即引起了李主任的反撲:“你給他做了個機器就說東西不是他偷的?物證可在這裏呢!”

張萬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又有技術在身,立即反駁:“你哪隻眼睛看見霍從軍偷了?照你這麽說我還說你偷了我的錢呢,就在你口袋裏!”

李主任大怒,“你這叫什麽話!”

“好了,別吵了!”徐廠長製止住雙方:“不管小霍偷沒有偷廠裏的東西,都需要證據,不能說什麽就是什麽。”

王德發道:“徐廠長,要是廠裏沒法下結論,那就把這事交到公安局由他們處理。”

交給公安局處理,那這件事的味就大了,一個不小心就能成了嚴打的對象。

這個情況李主任知道,王德發知道,霍從軍也知道。

第二次經曆那個年代,霍從軍很清楚被嚴打以後的結果。

自己當然知道自己沒偷廠裏的東西,可是有李主任王二蛋他們這麽攪和,這件事根本就說不清楚,若是最後搞到執法部門……

徐福貴也清楚這個狀況,擰著眉頭思索著怎麽才能讓霍從軍擺脫出來。

猛一抬頭,看到李主任和王二蛋臉上計謀得逞的無賴笑容,知道今天這事肯定沒法善了。

“這件事小霍做的不對,我決定將他開除!”最終,徐福貴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張萬還想替霍從軍再分辯幾句,被霍從軍攔下。

霍從軍是當事人不假,但幾人之中,沒有誰比他看得更清楚,徐福貴這麽做也是無奈之舉。

其實在上次打過長途電話後,霍從軍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打算,過些時候就算是廠裏不開除他,他也會主動向廠裏遞交辭職報告。

霍從軍被開除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鋼鐵廠的每個角落,每個工人每個家屬都在議論這件事。

“霍從軍被開除了。”

“那天我就看見保衛科的人去抓他了。”

“廠裏的東西到底是不是他偷的?”

“肯定是!不然怎麽又是保衛科又是開除的。”

小酒館裏,李主任和王二蛋是舉杯相慶。

“現在他沒了根基,隻要我們再擠垮他的廢品站,我看他怎麽翻身!”

“做夢翻去吧,他現在已經是鹹魚一條了!”

“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的鄙視嘲諷疑惑的目光中,霍從軍坦然自若,鋼鐵廠的工作沒了,表示著他可以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廢品收購上,可以提煉更多的金屬。

不過當霍從軍回到廢品站時,發現事情並非他想的那麽簡單。

那些破爛們聽說他被保衛科的帶走過,每個人都怕引火燒身,沒有人敢再來他這賣破爛。

偶爾有幾個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還照常來賣破爛,可是對於大局來說,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在廢品站裏一直待到了晚上十點,四周已經漆黑一片,霍從軍這才起身拖著腳步回了家。

還沒走到樓下,就看到一道嬌小的身影正站在樓下,借著一樓陽台映出的燈光,在黑暗中張望著。

是鄭慧!

霍從軍的心暖了起來,不管外麵他承受了多少風雨,都不能讓這個跟著他吃苦受累的女人受到影響!

挺起腰身,臉上浮現出和平時一樣的笑容,霍從軍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慧!”

和平時一樣親切溫暖的聲音,立刻令焦急的鄭慧平靜下來,幾步迎了上去。

“聽人說,你被單位開除了?”鄭慧關切地問道。

霍從軍笑道:“是我主動讓開除的。”

“主動讓開除的?”鄭慧一下就懵了,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