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河大為讚賞,:“老霍,我沒有看錯你,向來行動都是這麽迅速!”

又道:“這件事,我會向上麵反映的。”

送走陳河,回了辦公室,霍從軍就看到趙思怡滿臉的落寞,笑道:“小趙,我和老陳慣了,說話有時候沒個分寸,要是哪句話沒說對,你擔待一下。”

趙思怡搖搖頭,道:“霍廠長,我沒有嫌你開玩笑。”

卻仍舊是暗自歎息,坐在辦公桌後低頭不語。

霍從軍以為她還是在為剛才的事不開心,開導道:“我和老陳幾年兄弟,他那個人非常重情義,做事向來是有始有終,對待感情也是一樣。”

“你也看到了,他一聽說你遇到了小偷,就馬上想辦法。以後要是再遇到其它的事,你直接來找我也行。”

趙思怡沉默著,並沒有回應,霍從軍拿起她桌子上的書,念出書名:“麥地之甕,作者,海子。”打開一看,是本詩歌集。

八十年代已經湧現出一大批文藝青年,特征之一是都喜歡現代詩,而海子就是當時的一個著名的詩人,89年那年才25歲,寫了很多的現代詩,深為當時的青年男女所喜愛。

霍從軍笑著誇讚道:“啊,文藝女青年!”

翻到一頁,讀起上了上麵的詩句:“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

趙思怡忽然抬起頭,問道:“霍廠長,你說生命的意義是什麽?”

“這個嘛……”霍從軍還真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做為重生過一次的人,對於生命的感受自然比其他人更要深刻,但這種感受更多的是內在的無法表達的。

趙思怡道:“上學的時候,老師告訴我們生命的意義就是對於理想的追求,可是畢業以後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每個人都在奮鬥,但奮鬥的目標又不是理想,每個人都在想著賺更多的錢,當更大的官……”

歎了口氣道:“連我也是這樣。剛遇到他的時候,我是真的喜歡他身上那股溫文爾雅的氣質,可是慢慢的相處下來,我發現……我也不知道究竟喜歡的是他的人,還是他能夠滿足我所有的需要……”

霍從軍道:“每個人都有理想,但是有理想不是就一定能夠實現,這個過程……”

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說教,打住話頭,笑道:“好好工作吧,等一忙起來就什麽都忘了,忙著才是生命的意義。”

放下書轉身要回自己的位置,身後趙思怡突然說道:“海子死了……”

霍從軍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回身問道:“他怎麽死的?”

趙思怡的兩條秀眉輕輕挨在一起,眼神哀傷語氣低沉道:“他是臥軌自殺,在山海關。聽說他死的時候,身邊帶了四本書,口袋裏僅剩下兩毛錢。我同學還說,他在臨死前,還留了一封遺書,‘我叫查海生,我是政法大學哲學教研室的老師,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說著說著,趙思怡低聲啜泣起來,“海子活著的時候就非常喜歡流浪,經常隻帶很少的錢徙步去他想去的地方……”

重生前,霍從軍聽說過好多起自殺案件,各種原因都有,接連自殺的也有,媒體上都報道過某企業十幾連跳,不過很快就消失在了網絡上。

此時回想起來,才發覺奇怪的地方。

重生回來已經好幾年了,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人自殺的,海子這還是第一個。

猜測道:“他會不會是抑鬱了?”

重生前,抑鬱可是個再熟悉不過的詞,不止大人抑鬱,連孩子們也抑鬱,甚至還有了專門治抑鬱的藥,治療抑鬱的專科醫生。

趙思怡理解不了,“什麽是抑鬱?”

霍從軍無語,重生前人人耳熟目染的詞,在這個年代竟然連大學生都不明白,也不知道是時代的進步還是退步。

解釋道:“一個人心情長期低落,總是提不起精神,老覺得活著沒意思,就是抑鬱。”

趙思怡大聲反對道:“不可能!海五那麽熱情那麽朝氣,他不可能抑鬱!”

“我看未必。”霍從軍又拿起那本詩歌,翻到之前的那一頁,讀道:“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現在生活這麽好,就算是物價瘋漲,比起五六十年代也是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他卻說一無所有兩手空空,這不是抑鬱是什麽?”

“不對!”趙思怡一改平日裏的柔弱,堅決反對道:“海子表達的是他的精神很富有,就算什麽物資都沒有也不是兩手空空。”

霍從軍詰問道:“如果他精神富有,又怎麽會自殺?”

氣氛一下冷場,趙思怡找不到反駁的話,卻也不願承認霍從軍所說,隻是不停地搖著頭。

霍從軍收起思緒,道:“好了,現實就是這樣,上麵都說了先富帶後富,共奔小康路,我們還是想想怎麽才能更好的活著吧。”

趙思怡突然情緒激動地說道:“失去了信念和理想,在金錢與利益中掙紮,能不抑鬱嗎!”

霍從軍啞然,趙思怡的話是對自己說的,可卻更像是在說她自己。

趙思怡一聲不吭,趴回到桌上,雙肩不住地顫抖著嗚咽著。

這時小富走進辦公室,道:“霍廠長,出大事了!”

霍從軍問,“出什麽大事了?”

小富走到霍從軍身邊,和霍從軍說了一串悄悄話,霍從軍的臉色就變了,“怎麽會這樣?”

抑鬱像是傳染病一樣,很容易就會在人群當中傳開,特別是當環境發生變化時。

從四月起,京城就開始了戒嚴,人們小心翼翼不敢隨便大聲說話,出入之時也相互提醒著不要去不該去的地方,晚上的時候早點回家。

鋼廠裏的生產任務還是半死不活,大部分車間都基本處於停產狀態,不少工人反映,那些崗位上的專業知識早就倒背如流,學得特別沒勁。

張萬和生產廠長孫寧將這個情況報告給霍從軍,霍從軍略作思索,道:“要不組織他們學習一下愛國知識吧,倡導紅色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