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十一點多,小富就到了,當他找到滿身襤褸的霍從軍時,登時哭了出來,“霍廠長,你這是怎麽了?”

霍從軍慘笑,“一言難盡!”

小富扶著他道:“走,我們先去找家酒店!”

兩人就近找了家酒店,辦理入住時,前台小妹好奇地看了霍從軍好幾眼,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麽。

在酒店的房間裏,霍從軍泡了個熱水澡,這才洗去連日來的疲憊。

次日換過衣服,去郵政局還了那一塊錢長途費,工作人員望著眼前判若兩人的霍從軍,驚訝不已。

和小富兩人坐飛機回到京城,一出機場小富就拉著霍從軍去醫院檢查,這一檢查不要緊,查出七八處傷來。

最厲害的就是腳踝處的軟骨組織,醫生說傷勢拖延的太久,已經不可能完全恢複。

“那該怎麽辦?”霍從軍從自身的感受來說,並沒有醫生說的這麽嚴重,但醫生好歹也是專業人員,不如問問對策。

醫生道:“平時多注意,要勞逸結合。”

“完了?”

“還有傷勢發作的時候,別吃辣的,注意煙酒的攝入量。”

依著霍從軍的意思,是當時就要出院,不過小富和聽說了這個情況剛剛趕到的鄭慧徐福貴張萬他們都讓霍從軍在醫院裏好好休息,等醫生觀察過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再出院。

拗不過大家的好意,霍從軍也隻能住院,過起了每天三吃飯兩睡覺的生活。

身上的傷看起來問題不大,但真正養到全部康複也花了十幾天時間,等到霍從軍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中旬。

算起來,從上次去瓊島,過去已經有兩個多月。

住院期間,霍從軍也給瓊島的公司打去電話,詢問工地的情況,那邊回複一切正常,劉進榮的那些小弟沒有再到工地搗亂,問及有沒有見過劉進榮,那邊的答複是沒見過。

鋼廠這邊,一切進展都很順利,新部門的基礎設施還沒有蓋完,不過車間裏新增的生產線已經安裝完畢,另外水廠鐵礦和煉焦廠也都擴產完畢。

這天早上到了單位,打開電視邊聽當天的新聞,邊看著當天的報紙,就聽新聞裏報道:“鑒於上半年零售物價出現較大漲幅,經一致研究決定,現原則通過關於價格、工資改革的初步方案,決定在今後五年內,初步理順價格,解決對經濟發展和市場發育有嚴重影響突出不合理的價格問題。”

趙思怡眨了半天眼也沒明白,問道:“霍廠長,這個新聞是什麽意思?是不是我們的工資要降了?”

霍從軍神情巨變,匆匆回了句“不是”,便抓起車鑰匙,開車去找陳河。

區辦公大院,辦公室裏陳河一見到霍從軍就問:“你這兩個月去哪了,連個人影都逮不到!”

霍從軍哪有心思去說那個,直接問道:“早上的新聞你看了嗎?”

“你說的哪條?”陳河喝了口茶,緩緩放下茶杯。

霍從軍道:“就是價格改革的初步方案那條。”

“哦,你說的是價格闖關啊。”陳河慢悠悠說道:“看了。其實這個事啊,過完年的時候,上麵就有這個意向了,隻不過當時還在開會研究中,我就沒和你說。”

霍從軍急切說道:“怎麽能夠這樣?現在的價格雙軌製已經對民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要是價格完全放開老百姓怎麽辦?”

陳河看了眼門外,道:“老霍,你先坐下,慢慢說。”

霍從軍奈著性子坐下,陳河才說道:“我們開放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想要全麵走上市場經濟,價格必須要放開,隻是個遲早的問題。”

霍從軍道:“這樣會造成很大影響的。”

陳河笑道:“做什麽沒影響呢?包括你在家裏想種個盆景,也得先在花盆裏挖個坑,那算不算影響?”

霍從軍道:“那是盆景,這是民生。”

“有什麽不一樣的?”陳河笑道:“既然是市場經濟嘛,就得讓價格做主,隻有價格做主了,市場才能流通起來。”

霍從軍道:“我問你,市場經濟的根本點是什麽?”

“我不都說了嘛,當然是價格的自由波動。”

“不對,是買賣雙方的權力均等!如果買賣雙方的權力不均等,所謂的價格自由波動,就是一場強勢方對弱勢方的宰割!”

陳河不高興了,道:“老霍,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市場經濟是國外幾百年才探索出來的路,那麽多經濟學家都沒有說什麽,偏偏就你覺得不對。”

霍從軍爭辯道:“那些經濟學家的收入來源是什麽,是誰在出錢支持他們搞學術研究?”

陳河一怔,“你什麽意思?”

“根本沒有市場經濟。”霍從軍激烈地說道:“所謂的市場經濟就是資本控製方對價格的人為幹涉。就像一條河流,隻要在合適的地方修建幾處水閘,那麽下遊能喝到多少水,什麽時候能喝到水,完全由控製水閘的人決定,而不是水的自由流動。”

“夠了!”陳河十分罕見地拍桌子,神情鄭重地說道:“老霍,你當廠長也有幾年了,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想想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這是你一個老百姓能議論的事嗎?它和你有關係嗎?”

霍從軍質問道:“那什麽事,一個老百姓能議論?什麽事和老百姓完全沒有關係?”

陳河皺著眉,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放下茶杯道:“你先回去吧,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兩人不歡而散。

再回到鋼廠,很多人都已經看過了新聞,人們都在議論這件事。

“聽說了嗎,我們以後要物價漲一半,工資翻一倍!”

“還有這麽好的事?”

“哪有,我表姐在杭城說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們那邊人們都在瘋搶東西,商店裏麵連毛衣毛褲都搶沒了。”

“我二姑家在羊城,聽說他們那邊搶洗衣粉,有人一口氣就買了十箱。得用到什麽時候。”

“我還聽說金陵那邊有人一口氣買了五百盒火柴!”